吊桥轻轻地晃动着,随着风的吹动摇荡着。桥面的宽度不足以让他们二人并肩而过。尼弗尔没有犹豫就跑上了那条狭窄的路,麦伦在他身后紧紧地跟上。桥在他们的脚下就像在大海上的一艘船的甲板,他们平衡着自己的步态,眼睛盯着对岸,一直不低头去看下面那可怕的深渊,以及峡谷的狭道上那犬牙交错的岩石。
他们到达了对岸,放下了车轮,然后跑回来。在燃烧的围栏上,火焰依然又高又凶猛地阻止戴米奥斯通过,虽然他鞭打着马匹,并尖叫着对它们大声地咒骂着。
他们抛弃了水袋、最后的箭镞以及其他每一件多余的装备,并共同抬起战车的底架。他们把它抬到了桥上,在桥的那一边,风正在欢快地吹打着长杆末端上的发辫。他们迈出的每一步似乎都用了一生的时间,但是最终他们到达了对岸,放下了那个底架,又接着跑回去。尼弗尔拿起了车辕杆,在肩上平衡好它的重心,麦伦带着挽绳和他们的剑,又一次跨上了那座窄桥。现在还需要带过来的只剩下马匹了。
当他们返回的时候,他们看到火焰正在熄灭,但是在围栏坍塌的地方形成了厚厚的一层草灰,灰烬依然散射出火炉般的酷热。一个名字叫做拉斯塔法的追击手催马扬鞭来到了厚厚的灰层处,并发出了威胁的呐喊,但是走了不到几步,马匹腿上的皮就被烧焦了,鲜红的肉露在了外面。马转了回 来,不管驭手如何努力,它们疼痛得发出了尖厉的嘶鸣,狂乱地踢着返了回去。
桥在他们的脚下摇晃着,尼弗尔领着麦伦从桥上跑了回来。他们来到了马匹的旁边,多弗和克鲁斯耐心地站在那里,腿被绊着,头上带着眼罩。他们解开了马腿上的绊索。
“先带多弗过去,”尼弗尔命令道。“它是一匹镇静的马。”
当尼弗尔用胳膊搂住克鲁斯的脖子,在桥这端等待的时候,麦伦牵着多弗走上桥面窄小的通道。多弗感觉到桥在脚下晃动,它抬起了头,惊恐地打了个响鼻儿。麦伦轻声地对它讲着什么。它小心翼翼地又迈出了一步,然后又停下来。
“不要催它,”尼弗尔大声叫道,“让它自己调整速度。”多弗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走在高高的桥上。当它到达桥中间的时候,它叉开了四肢,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全身发抖。麦伦抚摸着它的前额,悄悄地对它耳语着,它又继续向前走。它到达了对岸,迈下了桥上的窄道,感受到了蹄下坚实的土地,如释重负地嘶鸣着,摇摇头。
戴米奥斯依然被燃烧着的障碍封锁着,他呼喊着:“他们已经把一匹马搞过去了,我们必须拦住他们。拉斯塔法,把你的马匹给我,反正它们已经瘸了。就算是害死了它们,我也要过去。”
尼弗尔向后扫了一眼,看到了戴米奥斯冲进了闪耀着火星的灰层中。灰层的深度高至马膝,那匹瘸马绊了一下,差点就跌下去,但是在奔腾四溅的火星里和烧焦了的皮毛和肉体所散发出来的怪味中,戴米奥斯驾驭着伤马继续前行。严重受伤的马把他载了过去,它刚一到达开阔地,就立刻瘫倒了。戴米奥斯跳下了马背,拔出剑直奔尼弗尔冲了过去。
尼弗尔拔出了自己的剑,朝峡谷对面的麦伦叫道。“回来将克鲁斯带过去。我要把这个混蛋牵制住。”当戴米奥斯冲进来的时候,他向前一步去迎击。他用自然的防卫迎击他从高处砍下来的剑,然后双方全力相搏,剑锋相击,铿锵作响。戴米奥斯翻转过来,再次搂头便砍。尼弗尔顶住他的剑,接着敏捷地回刺,逼得他一下子退了回去。
尼弗尔得空儿回头扫了一眼,看到麦伦已经牵着克鲁斯走上了摇摆着的桥上面的窄道。克鲁斯感到蹄下在晃动着,猛地甩着头试图要往回退。
“加油,克鲁斯!”尼弗尔严厉地对它大声叫道,听到了尼弗尔的声音,小牝马镇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吊桥的木板道上。
戴米奥斯又冲了上来,尼弗尔必须集中全部的精力来对付他。戴米奥斯瞄准尼弗尔的喉部和胸部发起了一连串的猛刺,尼弗尔挡住并闪避开来,戴米奥斯掉转过剑头,低下身子砍向尼弗尔的脚踝。尼弗尔跳过了剑锋闪亮的光环,朝戴米奥斯裸露的肩膀捅过去。尼弗尔的剑碰到了敌人,鲜血从戴米奥斯黝黑发亮的皮肤上涌出来。
可是戴米奥斯看起来根本感觉不到这点浅伤。他像之前一样猛地冲了上来。他们相互一刺一避,一砍一挡,接着戴米奥斯退后一步,环绕到了左侧,试图转到尼弗尔的身后,从桥头把他拦住,但是尼弗尔再次地冲向他,迫使他退让。
暂缓了一会儿,尼弗尔看到火焰已经熄灭,干草栅栏已经几乎完全烧光了。其他的追击手已经离开了战车,越到了闪耀的红光的灰层上,迅即加入了战斗。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戴米奥斯对他们大声叫道:“在他的周围列成一个环形,杀死他!”
尼弗尔向后看了一眼,看到麦伦已经牵着克鲁斯远远地走在窄桥上。当感觉到蹄下晃动的桥板时,小牝马发抖并开始冒汗,但是它没有去看下面那恐怖的深谷。
正在这时,其他的追击手们赶上来,他们挥舞着剑,对尼弗尔冷嘲热讽:“现在,我们要把你的发辫塞进你正统王室的屁眼儿里去了。”
尼弗尔迅速地撤退到桥头。现在双方必须展开一对一的对抗,嘲笑声消失了。一群人停在了桥上狭窄的通道口。
“他已经把我划伤了,”戴米奥斯说道,“你能去追他吗,拉斯塔法,我得把伤口包扎上。”他用牙齿从袍子的边缘撕下了一条布,把它系在了伤口上。当他做这件事的时候,拉斯塔法跑到了桥上。他留着大胡子,皮肤黝黑,阴暗的目光怒视着尼弗尔。他身材高大,但却像白鼬一样灵活。在摇晃的桥面上,他毫不费力地保持着平衡,向尼弗尔的喉部刺去,他来势汹汹,尼弗尔不得不再次后退。
克鲁斯听到身后有剑的撞击声和人的呐喊声,他竖起了后腿以示抗议。桥在猛烈地摇晃起来,在那可怕的瞬间,这匹小牝马似乎失去了平衡,就要从桥的一侧倒下去,但是出于某种奇迹般的偶然,它的四条腿落了下来,站在剧烈摇晃着的桥面上发抖。
拉斯塔法在桥的边缘上绊了一跤,并且摇摇欲坠。他挣扎着转动双臂要恢复平衡。尼弗尔迅速地朝他迈近一步,把剑刺进里他的手臂。青铜的剑刃在拉斯塔法的肋骨间滑动着,然后深深地刺了下去。拉斯塔法微微吃惊地看着他,然后说道:“够厉害。以塞特的名义,这一剑够厉害!”
尼弗尔猛地一抖拔出了剑,拉斯塔法的心血随后喷了出来。他向后倒下去,打着旋落入了深渊,四肢像车轮的辐条一样展开。他尖厉地狂叫着,随着下落,他的声音也逐渐变弱了,当他的盔甲“咣啷啷”地撞在峡谷里狭道上的岩石上的时候,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拉斯塔法的那些战友们在桥头犹豫着,突然被这摔死的惨景吓呆了,他们再也不愿意踏上那狭窄的桥面了。
尼弗尔抓住这个机会转过身去,抚摸着克鲁斯颤抖着的后胯。“稳住,克鲁斯。我来了,我的宝贝儿。继续走!”听到了他的声音,克鲁斯平静下来,接下来,桥的剧烈摇摆也减弱了,克鲁斯又向前走了几步。
“快走啊,克鲁斯,快走!”
他们已几乎经走了一半了,这时麦伦突然大声警告道:“身后,兄弟!”
尼弗尔转过身来,恰好及时去迎击另一位对手。尼弗尔久闻他的大名。他是一个利比亚奴隶,正在为他的自由而战。他毫不畏惧地冲上狭窄的桥面,直奔尼弗尔冲来。他用上了全部的冲击力,所以尼弗尔只能闪开这一击。他们剑来剑往,打得难解难分,没有持剑的手死死地缠住对方。他们又踢又摔、又推又转地争夺上风。
克鲁斯听到了它身后的搏斗,这刺激了它继续前行。它又向前走去,朝安全的对岸又近了几步。
尼弗尔和他的对手面对面。对手的牙是黑色的,长得参差不齐,呼吸有一股烂鱼味。他极力地想要把污秽的尖牙插入尼弗尔的脸,像狗一样对他下口。但尼弗尔退却着,并用额头顶着,用皮头盔的盔舌去撞对手的鼻梁骨。他感觉到对方的骨头和软骨断裂了,对手撒开了手,趔趄着向后退。他脚下不稳,不顾一切地紧紧抓住两边的绳索来稳住自己,后背在陡坡的上面弓起来。尼弗尔砍断了他抓住绳索的手指,绳索从切断的血淋淋的指根处滑了下去。他向后倒下去,在空气中尖叫着、扭动着。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他那粗壮的身体才撞击到下方的岩石。
桥面上还有三个人,领头的是戴米奥斯。他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好像未曾受过伤一样。但是他已经看到了两个战友所发生的一切,更加小心翼翼了。尼弗尔与他交战,将他隔在一剑长的距离以外。只是当克鲁斯犹豫不决地慢慢走向对岸的时候,尼弗尔才让了步。
突然,麦伦得意地大叫道:“我们跨过来了,尼弗尔。”他听到了克鲁斯的蹄子在岸边石头上的咔哒咔哒声。“克鲁斯已经来到了。”
尼弗尔不能四处看,因为戴米奥斯的剑一直在眼前闪动,一道道的光晃来晃去,但是他还是大声喊道:“砍断吊桥,麦伦,砍断桥的支索,让它落下去。”
戴米奥斯听到命令后,惊恐地跳回去。他回头看到自己已经在桥面上过来了多远的距离,返回到对岸又有多远。
麦伦站在承载着桥面全部重量的两根粗绳索的上方。他开始砍向其中的一根, 第一剑就砍断了绳子的一半,绳索嘎嘣一声断开了,像交配中的蛇一样开始松散开来。
戴米奥斯苍白惊恐的脸上大汗淋漓,他掉过身子就逃,他的战友们和他一起沿着狭窄的通道退了回去。尼弗尔转身朝绳索上方麦伦所站的地方跑去。他到达了桥的末端,跳到了安全的地方。尼弗尔立刻全力以赴地砍另一条支索,他挥动着的剑越过头顶对着友索狠狠地砍下去。其中的一条支索断裂开了,整个桥抖动起来,接着急剧地倾斜到另一侧。戴米奥斯向前猛冲,正当第二根绳索折断的时候,他拖着自己到了坚实的地面上。吊桥下陷并落入了深渊。
戴米奥斯回过神来,站在悬崖的边缘上,隔着深谷仔细地注视着他们。尼弗尔把剑插入了剑鞘,对戴米奥斯嘲笑地挥挥手。“在你的面前还有好长的路啊。”
接着,他跑去帮助麦伦安装战车。在泰塔的注视下,这项技能他们已经练习了很多次了。当麦伦举起底架一侧的时候,尼弗尔把车轮安装到轮毂上,把青铜固定栓用大头锤敲进去。接下来,他们抬起了车辕,把它固定到脚踏板上的环形螺栓里。
尼弗尔浪费了几秒钟回望着峡谷对面的情况。他看到戴米奥斯和几个幸存的追击手已经爬上了战车,透过闷燃着的草围栏里冒出来的最后几缕烟雾,他看到他们正在沿着峡谷边缘上的那条小路排成一列疾驰而行,这条路最终会把他们引向峡谷平缓的地方,以便能够带着他们的战车和马匹穿过,然后重新追击。
“我们已经赢得了足够的时间。”麦伦竭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自信一些,但是把紧张的马匹带过吊桥使他承受了极大的重负,他把手压在了受伤的一侧。
尼弗尔很担心麦伦。“也许吧。但是那要取决于红神。”他说道。然后碰了一下挂在脖子上的洛斯特丽丝护身符。
他们将挽具给马匹扣好,然后套上了车辕。接着他们攀上了脚踏板,沿着标记着旗帜的路线开始前行。在这一段路程中,他们可以让马匹跑到最快,因为在路的尽头,来自托里恩的坎玛和来自印度的德罗萨在等着他们。当骑手进入竞技场与阿特拉马戏团的两个最为臭名昭著的击剑手拼搏的时候,马匹确实可以好好地休息好长一段时间。
尼弗尔力争超过对于,标记路线的旗帜被迅捷而有规律地一掠而过。他们攀上了最后一个高地的顶端,他们看到,在那条狭长山谷的另一端,加拉拉城大敞着城门在欢迎他们。
但是在山谷的前头,在他们和加拉拉城之间,在山丘的一个不深的盆地里聚集着成百上千的人,似乎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出来观看他们的击剑大赛了。
他们驾驶着战车飞快地跑下去,听到了人群中升起风暴中的激浪一样的声音向他们致意。
被木头栏杆分开的人群中有一条小路,将他们引向市中心的两个用白色石头砌成的环形比赛场。他们跳下战车的时候,马夫们跑上前来接过马匹,尼弗尔拥抱着麦伦。
“我很担心你的伤,兄弟。”他低声说道。“受伤没有什么耻辱的,因为这是为了荣誉而受的伤,但是它将会给你到来不便。你一定要尽量避免正面与德罗萨对抗,只要顶住他就行。他的动作又快又有力,他身着全副盔甲。避开他,一直避到我能来帮助你。”
他们分手了,分别走向裁判指定的场地。尼弗尔在白色石头围成的场地边界停了一下,看着场地中间的战士。
来自托里恩的坎玛身穿全副盔甲:头盔、胸甲和胫甲。如果尼弗尔和麦伦想要同样的保护,他们就必须从出发的时候在战车上一直拉着战马,但是两套盔甲的重量会耗尽是克鲁斯的体力。
在环形石头赛场的边缘,尼弗尔打量着他的对手。坎玛的头盔是一个十分丑陋的面具,耳朵上面有两只展开的翅膀,护鼻是一个老鹰的钩状大鼻子,眼窝后面闪动的眼睛残酷无情。坎玛的胸部被青铜的护胸甲所保护,防护手套上镶满了金色的鱼鳞,他左肩上戴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盾牌。
“喉部、手腕、腋窝、脚踝和眼睛,”泰塔已经指导过尼弗尔,“其他所有的地方被牢牢保护着。”
尼弗尔将洛斯特丽丝的护身符举过头顶,将长长的金链缠绕在左腕上。然后,他将小小的金像举到唇边亲吻着。他跨过白色的石头,走上前去迎战托里恩的坎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