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健健苑中
3号下午，季春华来到沁园山墅，突然对佟静说：“我心爱的佟静呀，我真不知怎样与你开口。我一开口，会伤害了你；不开口，会害你一辈子……”
“你这是……”
“我得直说了。我们俩有缘无分呀，我不能与你结婚了。”季春华把一张健健医院的检查单递给佟静，接着说：“上午我感觉胸口有点儿不舒服，去检查，哪里想到是这个结果。”
佟静听得一声“我不能与你结婚了”，简直是霹雳轰顶，令花容失色。接过检查单，竟无力细看。但有些语词如电击触目，触目而惊心——“冠状动脉梗塞”“建议立即作搭桥手术”。
佟静说：“不，我要结婚。先结婚，再去做手术。”
“不能了，医生说必须立即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季春华说。
“真有那么严重吗？那就是说，要延迟婚礼。”
“这不仅仅是个延迟婚礼的事。我是说，我们必须解除婚约。我不能害你一辈子了。”季春华说得很坚决很果断。
“不，不，不……”佟静说。
“医生说，下午必须住进医院，我已经办了入院手续，雇了陪护。”
“延迟婚礼，先治病。我去陪护。”
下午佟静随季春华来到了滨江市区的康康路，走进了豪华漂亮而声誉极高的健健医院。医院门诊大楼里熙来攘往，尽管有“请勿喧哗”的字牌，但人声却也够嘈杂的。佟静与季春华没有走门诊大楼旁边的通道，而是从门诊的大厅穿过，走进住院部大院。这院落非同一般，分科分室的一栋栋独立公寓小楼，散落花园之中，花园分成两个对门的园子：一个叫健健苑，一个叫康康苑。两苑花香清雅，绿乔树与红灌木相间相衬，爽心悦目。世界上最好的大学是私立大学，香港最好的医院是私立医院。内地这些年，健健医院声名鹊起，成为全国各城市的建筑的亮点，成为医疗的崭新品牌。其建筑亮点，足以与各城市中的万达广场相媲美；其医疗品牌与那“人民的医院”相比，大有压倒之势在。亮点不亮点，佟静与季春华是无心赏景的；品牌还是品牌，这一点他们是认同的。
佟静与季春华进了健健苑，走进心脑血管内科小洋楼，见了一下给季春华确诊的杜医生。
杜医生说：“你这病啦，病变血管较多，如果选择介入治疗，就要放许多的支架，这样一来血管变得更狭窄了，发生血栓的几率就大大增高，风险大。而且，经济负担也好重的呀。所以说，心脏冠状动脉搭桥手术就是根据你的具体情况，作的最佳选择，最经济的选择。”
季春华说：“还是医生安排吧！”
杜医生又说：“我们医院引进前沿科技——外科微创技术。这搭桥手术不用切开胸骨就能完成了。而且，主刀手是从北京的京畿医院请来的主任医师。哦，你们是夫妻俩吧!”
佟静点了点头。
杜医生继续说：“你们就放心好了。其实，冠状动脉搭桥术，也不是什么很吓人的手术。它就是在冠状动脉狭窄的近端和远端之间，建立一条通道，使血液绕过狭窄部位而到达远端。这就好比一座桥梁使公路跨过山壑江河畅通无阻一样。不过所用的材料不是什么钢筋水泥啦，而是自身的材料，比如腹壁下动脉，就是的。放心好了。你的手续办好了吧。”
接着佟静和季春华住进了心胸外科小公寓。他们坐在单人病房里，医生来了，是戴医生。戴医生和杜医生都是主任医师。
戴医生对季春华说：“你不会紧张吧！心脏搭桥手术是在心脏表面开刀，而不是解剖心脏。这个你就放宽心。对心脏的损伤极小极小，几乎没有什么风险，有高达98.5%的成功率。手术后你就会很快康复的。到时候你会说，搭桥手术，立竿见影。这也是好多手术后的人的说法。许多患者在接受‘心脏搭桥’手术后几天，就能上楼梯下楼梯了。一个星期后就能走出家门呢，手术后一两个月就能上班了。”
佟静说：“能好得这么快呀！”
“当然呀。好了。现在，你把各项检查做好后，就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下午进手术室。”
佟静听了两位医生的话后，心里平静了好多，但那颗心还是为季哥悬挂着。
４号下午两点钟，护士就来通知作好进手术室的准备。两点半钟，季春华躺在担架车上，前面的护士抓住扶手反身拉着引路，后面的佟静双手握着扶手向前推送。进了专用电梯，佟静扶正担架车，电梯关门直升。佟静一手紧握季春华的手，一手握紧拳头以示意加油。然后双手捧着季春华的手，不住的摩挲着，接触的手电流在交互着：一方似在说，季哥，坚强呀，加油吧，爱着你的佟静妹妹在等着你；一方似在说，放心吧，心爱的佟静妹妹，我会坚强的。两双眼睛，毫无旁视，在传递着爱的力量。一会儿就到了三楼，出电梯。护士前引，佟静后推，很快很快就到了手术室门前。医生接过担架车扶手，佟静放手，即瞬间又下意识抓紧不放。夺口而出的叫唤道：“季哥，加油！”
随后佟静站在原地不动，目送季哥的担架车从手术室的外门进去又转入了里间。手术室的门关了，佟静呆呆地看着关闭的门扇，眼泪从两个眼眶里涌出，溜过面颊，扑簌簌的滚落……
这可也是一种送别。
生离“那个”别（那个字眼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是谁也不忍心让它在这里出现的）的描写与抒发，千古共唱，尽显卷宗。世间之经历者是深解其中之味的，而读书人是最能诵其情愫悟其精妙的。
而佟静的这种送别，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当然有许多人能解，然而卷宗虽有却滋味存异。这滋味，只有佟静心里独有，也只有佟静自己才能写得出来。佟静是一位网络词人，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她，哪有心思去写词呢！佟静在中华诗词网的网名叫静谷幽兰。在后来，中华诗词网上有静谷幽兰的一首词叫《送别》，笔者见过，写的就是送季春华进手术室的。其词曰：
轻手搀君起，缓臂扶君卧。
搡床车，送君往，眸润泪犹堕。
相执身温递，对瞳爱意融融心互错。
推尔挨刀划，劝尔遭医祸。
狠毒妾，肝肠韧，膺斧千千剁。
万点睫葩绽，盯门痴目盼归盍寂寞。
好一个“送别”，别样的送别。
手术室的门口，佟静久久地久久地站立着，面颊的眼泪一直在扑簌簌的滚落……
“佟静……佟静……佟静！”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第三声“佟静”后，她无力地轻轻转动脖子。侧转过来后，看见了喊她的人，但她没有应答，只是轻轻挪动了一下脚掌。哗，佟静眼眶的泪水狂推着她那长长的睫毛，急速奔涌而出……昏花模糊的泪眼前，喊她的人走上去意欲握住她的手。而佟静刚才还在挪移的脚，跨步上前，走近眼前的人。抬手扑上去，紧紧抱住了那模糊的身影。眼泪一会儿****这人的肩膀，哭声惊动了家属静候厅的人们。
“金振，金振呀，你说我的季哥会怎么样呢！我的季哥，我的季哥呀——”
“没事的，把心放宽点儿。”金振安慰的轻拍佟静的后背。
良久良久，金振搀扶佟静，移步家属静候厅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呆坐的的佟静，耷拉的头，渐渐的抬起来，呆滞忧郁的目光慢慢的移到了金振身上。
金振起身，去饮水机那儿接了一杯开水，递给了佟静：“佟静，身体没事吧！你一向是很坚强的。”
“没事。”
佟静说着没事，此时她却在深深的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反复几次之后，呼吸似乎渐渐平稳。
“金振，下午的事情处理好了吧？”
“处理好了。被挖的一些人参和首乌又栽回地里去了。有两个工人辞职走人了，工资奖金结算给他们了，没领工资的三个人，工资也领了。其他工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去了。我给了吴大爷电话，叫他有事就找我。我隔日再去看看。应该没什么事。”
“恢复正常了就好。金振，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就是我与季春华的婚礼后延了，我没来得及告诉亲友，你得代我通知一下。具体后延到什么时间，那只得听我以后再通知了。金振，你可以回家去了，莫要爱人在家等你太久。去吧，你回去！”
“不，不急，我等季哥出来。”
“不用等了，我在这就够啦。需要你，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去吧，你去吧！”佟静起身拉金振，拉起后又推搡他。
“好好，我去……你保重！”
金振下楼，出了医院。没上车，折转到街上的餐馆，卖了一个快餐，重新回到手术室前的家属静候厅，把快餐端到佟静的手上。佟静望着金振，接住了快餐盒，放到了身边。
“季春华的家属，季春华的家属，准备接人！”手术室的门开了，一个医生在叫。
佟静在座位上一蹦的弹了起来，疾步走近手术室门口。季春华的担架车出来了。佟静从医生手里接过，抓住了床头扶手。
“季哥，季哥……”佟静噙着泪水。看着季春华，脆脆的嗓音轻柔地呼唤。季哥没有应，眼皮安详的闭着。
金振回到厅中拿来快餐盒，也伸手抓住担架车，和佟静一起，推着季春华，推向通道前方的电梯口。下电梯，出电梯，又推往病房。
一会儿，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戴医师来到病房，看了看病人，问：“还没醒吧，还有一会儿就醒来的。”
戴医师对佟静吩咐道：“家属呀，我跟你说。你丈夫这手术后的陪护，你要注意这么几点：第一，科学安排饮食，每天保证摄入适量的水果和蔬菜，多吃鱼和蛋这些蛋白质含量高的食物，还要多吃玉米油、橄榄油、葵花子油等等含不饱和脂肪酸的食物，像动物油、奶油这些饱和脂肪酸含量高的食物在住院期间可以不给他吃，真想吃的话只能少吃，出院后这些只能少吃；第二点，少饮酒，住院期间最好不饮酒，以后要喝酒，每天最多喝一两红酒。第三点，严禁吸烟，吸烟是心脏病的重要危险因素。第四点，多多休息，在手术后四到六个星期的恢复期内，每天要保证八到十个小时的睡眠，所有活动应该安排在充足睡眠之后，活动量以不感觉劳累为宜。”
佟静在专注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等戴医师说完，佟静复述道：“一、科学饮食，二、少饮酒，三、严禁吸烟，四、多多休息。是吧，戴医师。”
戴医师说：“是是是，你好记性。该吃什么，不吃什么，都记住了吧？”
佟静说：“记住了。多吃水果蔬菜、鱼和蛋，多吃玉米油橄榄油葵花籽油，不吃或少吃动物油和奶油。”
“对对对！记忆力真好。等一会儿你丈夫醒来后，告诉护士一下。”戴医师说完离开了病房。
季春华的麻醉药终于完全褪去，笑盈盈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床的两旁，一边是佟静，如含笑花开，又如丁香忧悒；一边是金振，惊喜又关切。季春华从被子里伸出手来，紧紧拉住两人的手，甜甜微笑。
这季春华，笑盈盈的醒来，醒来还甜甜微笑，不知何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