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恕书迈开步子往回走,边走边挑眉:“以你是非不分的眼光,还能辨出我是好人?”
严府院大府深,寇寇怕丢,便只好跟上前去往回走,却在背后挤眉弄眼张牙舞爪:这世上除了师娘和高栖止,哪还有别的什么好人……给你抹三斤粉,你还真当自己白了?
嘴上却笃定不疑:“鼠鼠,你是好人!”然后换上商量口吻:“洒扫之事再找个人做好不好……”
楼恕书回过头,笑的春光明媚百花竞放:“不好,我可不爱做什么好人……还有,医好我娘之前,不准打那半张牵机药方的主意。”
寇寇心底咯噔一响,鼠鼠这厮,先前说的好好的,现在又翻脸不认,你娘等的,七只的命可是等不的了。复又想:你不给,我不会自己找吗……
楼恕书观其神色,了然一笑:“我藏的地方好,你就是找,也找不到的。”言罢转身,径自回房去了。
寇寇站在原地咬牙切齿:若不是脚疼……若不是脚疼……定然从后结结实实地,给那厮来上狠狠一脚!
春日的午后,阳光正好,百鸟鸣啼。寇寇吃饱喝足坐在窗前,强打精神抓着楼母的手腕把脉。
这几日连连奔波,昨日更是一宿未眠,听不了一会儿,便觉脉息翻翻覆覆总不真切,再过一会儿,便头沉脑胀眼皮子打架……咚!一头撞上榻边的小桌,寇寇吃疼,猛地醒觉。
摆摆头,奈何昏昏睡意难以抵挡。于是把脉把脉、撞上小桌、清醒——继续把脉、换个方向撞上小桌、复又清醒,如此反复折腾几次之后,那抓着楼母手腕的手,不知不觉就松开了,寇寇换个舒服姿势,沉入黑甜梦乡。
楼恕书回来的时候,严府已经掌灯,顺着一溜儿火红灯笼走过廊间,进到小院时,便见到颇为不雅又温情无限的一幕。
寇寇蜷在矮塌边的小几上,睡的正甜,楼母拿着一小瓶伤药,帮她细细的处理右脚的伤处。
许是药粉偶尔刺激到伤口,寇寇梦中还不时哼哼两声,以示疼痛,然而即使是这样,这丫头依旧睡得香甜,一直不醒。
“娘,你怎么对别家的孩子这么上心,连孩儿回来了也不知道。”楼恕书言语柔和,带着些微微的依赖,竟像是撒娇一般。
楼母笑道:“我只是想如果这孩子的娘亲看见了自家孩子受这种痛,一定心疼,况且这孩子还生的这么讨喜……”
楼恕书拿过药瓶,温言劝道:“夜深了,娘您快去休息吧,别累着。”
楼母站起身,自觉眼前晕眩,便点点头,应声去了。
草虫唧唧,月上中天。
寇寇闭着眼睛伸一个大大的懒腰,醒了。
山寨贼匪就这点好处,个个都是夜猫子,一入夜便活力四泛精神抖擞。
寇寇自觉睡的很满意,于是一个懒腰不够,两个懒腰也不够,干脆接二连三……然后突然想起入睡前的事儿。
……睡着前原本好像是在把脉,后来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帮自己上药……再后来,寇寇就不完全知道了。
那么自己现在竟是睡在案几上吗?!
寇寇懒腰顿止,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竟直溜溜地掉下地来。
忍了腰痛爬起身来,就着窗外漏进的一缕月光,才看见原来自己方才不是从小几上掉的,却是从榻上掉的。塌下铺着厚厚的软褥,难怪方才的懒腰舒展的如此痛快。
鼠鼠的娘亲,貌似人还挺不错的。
摇头晃脑总结一番,本想爬回去接着睡,奈何摔了一跤睡意了无,便四下打量,也许……可以趁机四下找找,鼠鼠那厮究竟将药方藏在了哪里。
夜色很静,除了风吹过树枝的声音,便是灯笼的明光在风中阵阵划过。内室里传来的轻微气息声,略显沉滞,正是中毒的征兆,想来是楼母的卧榻。
寇寇便一转身,轻手轻脚往旁边的厢房里寻去。
上了药就是不一样,好的多了。便略略觉得对不住楼母,人家对自己这么好,睡着了不但不闹不打不说,还帮自己上了药,自己却在他家偷他儿子握有的筹码,手中的宝贝……
寇寇一时想的多了,便有些羞愧,毕竟山寨不同贼偷,强取豪夺哪能看得上偷偷摸摸。
这一犹豫,迟迟疑疑起来,最终将心一横,七只反正是一定要救的,偷就偷吧,等救好了七只,若是鼠鼠还不愿意跟自己回山寨当军师,不如就把七只美人儿劫回去算了。这也算对得起鼠鼠他娘了。
嗯,就这样,不想了,若是不够,大不了将来尽心尽力帮她除去夺魄便是。
耳听的侧边厢房传来一声轻轻响动,想起鼠鼠说这院落并无他人,寇寇便已听声辨位,推测出鼠鼠卧室所在。依旧猫了腰,轻轻缓缓的一步一挪,潜了过去。
心里只想着马上就能拿到牵机药方救七只一命了,哪儿想得到夜深人静男女需要避嫌?
不过本也不怪,寇寇自幼出身山寨,寨中俱是兄弟姐妹,又何来孤男寡女风言风语一说?哪像这山下颇多约束,最终束缚的,不过是赞成并奉行那许多条框禁令之人。
依了方才的轻轻响动声追过去,果见楼恕书正在床上沉睡。
寇寇一进门,两眼便四处打量,打量了一番,最后哪儿都没去,决定先翻楼恕书的枕头。
这等轻浮风流之人,睡觉倒是老实,周周整整,仰面平躺,呼吸均匀。如此,那一方枕头,便在脑下压得个密实。
于是寇寇学两声猫叫,壮了贼胆将手伸到那人一侧的脸边,挠了两下……却不见动静。
寇寇总结经验再接再厉,拿捏了力度分寸,再学一声猫叫,挠上两下。如此反复,果然三两次之后,看见那厮皱眉扬手无意识的挥了一挥,打一个滚,将脸埋进被褥。
寇寇不费吹灰之力,抽出枕头——
可是枕下什么都没有。
寇寇想一想,左右一打量,在桌上找到了一柄精巧小匕,对着枕头狠狠一划!瞬间毛絮轻羽漫天飞扬,寇寇不慎吸入许多,再也克制不住,连咳不止。
正怕扰醒楼恕书,不想头顶一声巨响,风声虎虎,似乎有物从房顶急速下坠,直冲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