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恕书用筷子夹断一小块煎蛋,细细缓缓的放入口中。
寇寇起身趴过大半个桌子,神情紧张:“怎么样?”
“挺好的,”楼恕书悠悠然从嘴角取出一物:“就是有蛋壳。”转头又对着高栖止:“知府大人尝尝?”
高栖止略略一笑,另取过一双筷子,夹住一小块焦黑难辨的煎蛋,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心中波澜和面上变化。
寇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下一刻七只就会生呕狂吐。
一盏茶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
知府大人方才放入口中的一小块煎蛋,好似没有个咀嚼完毕的时刻。
寇寇眉头一揪,而后释然:看七只的面部神情淡然悠然,应该是在回味无穷?
“好……吃吗?”寇寇终于没忍住,不过鉴于高知府口中的那一小块煎蛋仍在顽强抵抗不肯入喉,所以这话问的是楼恕书。
楼恕书正细细观察高栖止的神色变化,闻言挑挑眉,细细回想了一番,言语中肯地道:“方才也没见你放盐,却是咸的要命。”
“哦,咸?好办,等着啊!”寇寇一溜烟的往外跑。
哐,哐!不多时,两碗清水样的东西摆在面前,内里还含有几丝可疑的漂浮物质。
楼恕书端起一只碗,只觉腥味扑鼻。楼公子的脸微微的有些绿了:“这难道是……鱼汤?”
寇寇皱眉欲拍桌子,想起来七只正在用餐,终是忍了,愤愤道:“怎么会!”复又抢过碗来,殷切的递到楼恕书唇角:“你先尝尝,要是不好喝,我再重新给七只美人儿做。”
楼恕书脸上神情如风卷残云般迅速变化,从呆愕到震惊到一脸的此人无可救药。
寇寇怒了,站起身施以压迫力,一字一顿恶狠狠的道:“喝个汤而已,不要挤眉弄眼眉目传情,给我——喝!别逼我拍桌子!”
楼恕书本怕她吵醒楼母,想要发作,不过深知寇寇本性,想了一想倒也罢了,现下之急是把高栖止这尊大佛送走,没必要节外生枝,跟小丫头一般见识,于是凑唇,抿了一小口……
一小口之后,楼公子脸又青又绿:“还说不是鱼汤!”
“当然不是!是鱼头汤……”寇寇莫名其妙,差着一个字呢,岂能等同?“鼠鼠你不要浪费,我们寨子里闹饥荒的时候莫说鱼头汤,鱼渣渣都见不到。”
正说着话,知府大人终于把一口煎蛋送入了喉中,给出了评价:“好吃。”仅仅两个字,被高栖止说的波澜不起语调不惊,不清楚是由衷感叹还是言不由衷。
寇寇眉开眼笑:“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这便放了心,一边看着七只傻笑,一边也夹起一块煎蛋,正所谓先人后己,总算轮到自个儿尝尝……突然面色一变,嘴角动了动,眼眉挑了挑,神情丰富,显得极是生动。
“好吃吗?”楼恕书笑的诡魅。
寇寇眼中泪花盈然欲滴:“你说好吃的……”
楼恕书端起鱼头汤碗,答得干脆:“嗯,确实好吃!来,再喝一口!”
寇寇嘴角略略抽搐,眼看着楼恕书面部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讪讪道:“不用了……”
楼恕书也不勉强,放下碗,长叹一声道:“你不用多说,我明白,你不是嫌弃你自己的手艺,你只是嫌弃这条鱼。”
寇寇立时拍桌:“不要侮辱这条鱼,它又没招你惹你还平白无故帮你果腹,你如此侮辱它你对得起它吗?”
楼恕书勾起眼尾轻轻一笑:“这条鱼如此伟大,不如我给它立个灵位再给你抱回家去好生供养?”
寇寇气的抖抖索索。
高栖止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微微一礼:“今日蒙幸,谢过楼公子盛情,谢过寇寇一番款待,只是高某想起衙门内还有琐事缠身,这便先告辞了。”
楼恕书敷衍的拱拱手,道:“好说好说。”心中却是早就巴不得这人赶紧离开。
寇寇眼看着高栖止慢慢走出小院,想到今天害人饿大半天肚子还没吃到好的,心中过意不去,又跑着跟出去嘱咐:“七只,回去别忘了吃饭……”
高栖止闻声回头颔首,报以微微一笑。
寇寇被这笑晃晕了眼睛,一时间心醉神迷难以自已:美人儿就是美人儿,每一次看,都如晓月清风般令人神醉呐……
突然肩上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得差点没能跳起来!
楼恕书语调温和,循循诱惑:“好看吗?美吗?心醉吗?想要一看再看吗?”突然阴了脸色:“——找死不成?”
寇寇正一个劲的点头,突然间没刹住,点一下头又强硬的变成摇头,就听见颈间传来一道轻轻的“咔”声——动不了了。
楼恕书沉着脸色叹一口气,伸手扶正寇寇脸庞,略一使力,给她正骨。
“知道昨夜我为什么会遭人袭击吗?”
寇寇莫名其妙:“你嘴巴酸为人差在江湖上拉几个仇家应该挺正常的啊?”
楼恕书停了手,捧着寇寇下颌咬牙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头又拧回去?”
“楼主大人英明神武人中俊杰难免树大招风引人仇恨,又兼浑身闪光风姿洒脱堪比天边太阳避也没处避,引来两三个宵小之徒觊觎偷袭也不足为奇!”
楼恕书好不容易等她说完,满意的笑一笑,道:“本公子就是喜欢你这张嘴,言不由衷还一脸的信誓旦旦。”
寇寇敛眉装作羞涩,偷偷的把头从楼恕书手下拯救出来:“多谢公子夸奖。”
楼恕书脸上笑意加深。而后突然收敛,换做狠色:“实话告诉你,昨夜前来行刺的,就是我明月楼里的人。”
寇寇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你口中的明月楼楼主,感情是自封的?有名无实……难怪这么潦倒,还要靠美色勾引人家严府里的良家小姐混饭吃……”
楼恕书面上神情不愉,“你能不能抓住重点?”
寇寇察言观色,赶紧朝后跳开两步,退到略略安全的地方,按着往日从话本上看来的故事开始自动串联线索变成剧情:“哦……你们楼中内斗!你手下想篡权多位!所以要杀了你!”
楼恕书冷哼一声,“就凭他们?若不是你的七只从中唆使……”
寇寇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笑话,七只才不是那种人!
楼恕书脸上带一个冷笑:“知道他最擅长什么吗?分崩瓦解这种事,不费一兵一卒,向来是知府大人最喜好的……”楼恕书言语低沉,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缠绵,奈何内中阴冷,倒也奇异的夺人心魂。
不过这显然对寇寇没用:“我才不信!七只明明是好人儿!都是你从中挑唆,在茶楼瓦肆败坏七只名声!我看你才是阴险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