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寇趴在他背上,顶着因风寒而发沉的脑袋,十分费力的想了想,才迷糊着问:“叫相公,有什么好处?”
楼恕书听她说话轻飘飘的,又一反常态软绵绵的趴在背上,一动不动,似乎极是疲乏,又似乎难过的很,却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别的什么。
一边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一边收敛了平时的嬉闹神色,难得的温言回答:“好处多了,你这么称呼为夫,为夫会很高兴,为夫一高兴,就会疼你,宠你,有好事先念着你,逢坏事维护于你……”
楼恕书边想边说,感受耳侧阵阵拂过的细密滚烫呼吸,大概是寇寇抱着大捧的荷花久了,有独属于荷花的清甜香气和怀里的小片花瓣互相晕染交叠。一种淡淡的、陌生的、温馨的情愫缓缓蔓延开来,渐渐地如迎面的薄雾一般扑面而来,笼罩全身,无法阻挡。
“寇寇?”楼恕书偏过头,问了一声。
没有回答。
若不是耳侧一阵沉似一阵的炙热鼻息,和无精打采垂在肩头动也不动的小脑袋,楼恕书真想在这种从未感受过的静谧安好中背着寇寇,继续走下去。
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巷子里,打量左右无人,突然足尖一点,腾跃入空。
像一只振翅凰凤,随风而起,直入九天;又似一片晃荡的轻羽,飘然下坠,游走于檐间瓦上,轻捷灵动。
两人的身影在青瓦白墙林花绿柳间穿拂,衣袂飘飞,卷在了一处。大概是视野开阔了,楼母体内的余毒也终于渐渐拔除,楼恕书只觉萦绕多日的阴霾尽数一扫而空,心情豁然明朗。
高处本就寒凉,楼恕书用了轻功逆风而行,顿觉疾风扑面,像刀子碎屑一般刺过面庞。
他迎着风调整了身形,将寇寇小心顾好,微侧过头来勾唇轻笑,自言自语般继续方才未完的言语。
“病了背你回家,痛了帮你按捏,冬天暖被,夏天扇凉,你说一,相公我绝不说二,你指东,为夫我绝不会打西,被小白脸欺负了,为夫帮你出气,没银子使用了,为夫帮你打劫……看上谁,咱们就劫谁,胆敢反抗的,一律绑了,交给娘子处置,胆敢不从的,一律剥了,挂在城门上示众……”
原本缠绵风流的音色,因为加进去不少认真态度,平白轻柔了好几分,像春日里漂浮空中的轻白柳絮,温和盈动。
正低低地说着话,楼恕书突然察觉颈侧的小脑袋动了一动。也许是被空中的冷风激着了,也许是被方才的言语吵着了。
楼恕书不再言语,只顾着赶紧将寇寇带回去,切莫把风寒拖成了重症。
哪知耳侧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寇寇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轻轻道:“鼠鼠,你真好。
楼恕书长空破风身势不停,不知不觉的,居然察觉到面上发烫……
楼公子已经很多年没尝试过面上发烫的感觉了。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很奇特,带着些久违的熟悉。
明月楼各色训练的效果,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一般,身为明月楼主,失了傍身的情绪收敛,却并没有让楼恕书觉得约略不安,这样的情形,似乎也半在意料之中。
虽让人觉得有些突然,却并不惊慌。心底似乎能品出一丝淡淡的甜……像是寇寇喜欢的桂花酒酿圆子,又像是寇寇方才亲手赠送的那片芬芳引人迷醉的粉荷花瓣。
这一刻幸福盈然,不想下一刻,却让人直坠冰窖。
寇寇依旧闭着眼垂着头,发烧烧的糊涂,她软绵绵的无力叹道:“为什么七只他……从来不跟我说这些……”言语中浓浓的九分不满和一分遗憾昭然若显。
楼公子在半空中分花拂柳乘兴疾行,突然脚下一乱,踩落了一片檐瓦。好在楼公子经验丰富,及时收住了心神,两人才没有狼狈万分的从天而坠。
楼恕书咬牙皱眉:病的糊涂了,一定是真话。何谓冰火两重天,这大概就是。
楼公子突然觉得有些凄凉:论样貌,自己绝对不输那个病鬼;论情趣:自己风流善言口吐莲花,岂是高栖止那般的闷葫芦可以比拟?论身家,更加是自己名下的明月楼能跟清风寨近一些。虽然在此之前,类似小门小寨的门派山头,自己从来不会正眼,亦不会挂在心上。
但是从未想过,寇寇她身为草寇贼匪,竟然偏就喜欢病弱对立的小白脸!
不过……连日来的苦心总算还是有成效的。楼恕书想到寇寇耐着风寒高热,从怀里摸出花瓣相赠时,那副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情景,不由苦笑了一声。
——即使这丫头送了小白脸整整一捧,却吝啬万分地只给了自己一瓣。不过这丫头能想起来自己,也总算是种突破吧……
是吗?是的吧……
.
寇寇睡的不大安稳。
自打下了山后,她似乎就没睡过几个安稳觉。
但是这一次,尽管还在睡梦中,身为土匪的自觉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猛地睁开眼,毫无过渡。
正因为这毫无过渡,才看见严红衣正凑在自己面前皱着眉毛睁着大眼,神情疑惑不已。
两双眼睛同时瞪了一瞪,又眨了一眨。不出意料的,两只眼睛的主人又颇有默契地同时惊叫了一声。
不过跟严红衣的连绵不绝声势浩大比起来,寇寇的低呼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寇寇很快的闭了嘴,采取消极抵抗姿态,抬起手捂住耳朵。严红衣脸都好了,为什么这狮子吼还这么气势汹汹,吵得人头都要炸了!
“怎么回事?”门外一前一后闪进来两个人,楼恕书和承惘。
楼恕书进门看了一眼,突然把承惘拦在门外,关了门,落了栓。
寇寇奇怪不已,坐在床上探头探脑:“鼠鼠……我怎么觉得,小鬼不止脸好了,貌似又长高了好几分?”
话说小鬼不愧是自己火眼金睛认定的美人儿,一经拔毒,真是好看呐……就是年岁太小了些,还有——
寇寇正盯着门口细细回想,突然被人兜头用被子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