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赶紧起身行礼，郭老爷进屋坐下，接过大夫人递过来的菊花瓷盏杯，“今个儿大家都到齐了？”
大夫人道：“只是少了个八姨娘。”
郭老爷挥挥手，“她不在也不碍事，”说着放下手中的信封，“大哥和三贤侄原本准备明年五月到京城，因为大哥临时赴任京都官职，是以大房三房会在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过来。”
大夫人微微思量，“京城置办宅子本就不是件易事，他们来的又仓促，也只能先在东城找处宅子了。”
自古京城东富西贵，西边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有再多银子也只能在东城打听，说不定能寻得一处宅子。郭老爷点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
大夫人问道：“要不要把府里的仁合居收拾出来给老夫人住？”
郭老爷喝了口茶，“你看着办吧！”
……
郭家一共三房。大房老爷走的早，只留下老夫人和两个儿子。三房更加单薄，老太爷、老夫人和唯一的儿子早早离世，只留下姑奶奶和唯一的儿子支撑着。
郭家原本是江南大户。只因二房老太爷当年征兵战场，跟随老侯爷立下功劳，是以二房郭老爷才能留在京城。
当年二房郭老太爷战场英勇，准备跟随老侯爷樊王爷回京领赏之际，不想老侯爷却死于沙场。要不是后来父亲告诉自己当年亲眼见到的一幕，老侯爷真正的死因现在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郭老爷想到这里，眉头微微舒展，横竖有个保命的秘密被自己知晓，如今侯爷与樊王爷之间，自己还是静观其变再说。
只是，樊王爷看在父亲的面上提拔了自己是理所当然，大哥又怎么会突然提任京都主薄？主薄掌管京城的粮食，大哥一直在江南待着，哪里懂得这些？难道是樊王爷不信任自己，让大哥过来做个面前的傀儡，警醒自己？
也是，樊王爷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自己不知晓当年的事？若提拔大哥，大哥未尝没有危险，等大哥过来后，自己还要提醒大哥注意才是…
侯爷也想从自己这里套出秘密来，不然怎么会愿意低娶自己的女儿。
至于那份与樊王爷之间丢失的文卷，也不用太过担心，府里的这场大火发生的离奇，怎么偏偏就烧了书院？看来有必要让樊王爷知晓…
万一樊王爷发怒，待荣华与侯爷定了亲，樊王爷也不敢断然处置自己。
官场就是这样，看着身居高位，享受荣华富贵，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
郭老爷想到这里才回神，出浴后的八姨娘微微一笑，柳腰款款，****颤动，小亵衣若隐若现。郭老爷当下脑中一片空白，大步走上前抱起八姨娘放在软榻上，迫不及待便覆身上去。
……
翡翠帮荣华脱下氅衣，抖落了毡帽上的雪，双手在炭笼前捂热了，这才进了屋。
荣华进屋躺在暖榻上，春柳赶紧端了生姜红糖茶来，“小姐快祛祛寒。”
荣华喝了茶，又吃了两个甜果。夏桃这才领着手端捧盒的小丫鬟进来，“小姐，这是您吩咐收集的无根雪。昨夜里雪大，奴婢就让她们多采了些。小姐看看够不够。”
中医里有无根水的说法，自己就变通一下叫＇无根雪＇。取了不沾地的雪收集起来，紧密封口埋在地底下，来年夏天打开喝会特别凉爽清醇。
荣华微微一笑，“足够了。”
夏桃道：“那奴婢就吩咐粗使婆子们埋起来了？”
荣华点点头，夏桃领着小丫鬟退下。
翡翠在一旁点了檀香，长烟袅袅升起，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荣华阖眼闭目养神。
春柳向翡翠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内室。
进了耳室，春柳上了炕，拿起簸箩筐中没打完的樱花络子，“小姐今天着实累了。”
翡翠坐在对面，拿起圆绷绣荷叶上的露珠，“小姐在担心吗？”
春柳手顿了顿，“唉，以前秋菊好歹服侍过小姐，如今秋菊就这么没了，小姐怎么可能不难过呢？”
翡翠若有所思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得外面明珠喊道：“翡翠姐姐在吗？”
翡翠下了炕，迎面看到明珠已经撩开帘子进来，“外面雪积的好厚啊。”
春柳也下了炕，“我去倒杯热茶给姐姐。”
明珠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是夫人念叨着翡翠姐姐做的佛跳墙，让我特地来请翡翠姐姐过去一趟呢。”
春柳点点头，“翡翠姐姐安心吧，小姐要是问起我就跟她说。”
翡翠跟着明珠回到大夫人的院子，过了垂花门便准备向小厨房走去，明珠赶忙拉住翡翠的手笑道：“我的好姐姐，是夫人有话要问你呢！”
……
施嬷嬷服侍大夫人吃了一瓣橘子，“奶奶，您真准备让老夫人住过来？”
大夫人轻轻叹口气，“总得准备一下。”
二房和三房的老太爷、老夫人都已经不在了，虽说自己是二房长媳，可如今族里就只剩下大房一个老夫人，台面上怎么都是要孝敬的。
嬷嬷凑近了些，“大房有两个儿子，老太太未必肯住过来。”
大夫人冷笑，“我看难说的很。”
自己也希望是这样。如今族里除了老夫人，还有谁比自己更风光？三房孤儿寡母的，跟自己挤挤也就算了，可为大房在京城置办宅子是要花不少银子的，这笔钱难道要让我们二房出？老太太算盘打得精，一来就要有宅子住，可他们大房又出了多少银子？
老太太是跟大房住新宅子还是住在郭府，恐怕要看新宅子的房契上写谁的名字了。
二房出的银子当然要写二房的名字了，若是想住进郭府控制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别忘了，大房还有好几个待嫁的小姐呢。
到了京城，嫁给谁，还不是都要自己这个姑母来操持？
自己倒要看看，大房的两个夫人是觉得老太太重要，还是自己的女儿重要。
大夫人神情舒展，“平安大师那边怎么说？”
嬷嬷道：“说八小姐吉人天相，但也是未知之数。”
大夫人眉头微蹙，“大师既然这么说了，必定不会有假。翡翠来了吗？”
嬷嬷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橘子起身，“到了，奴婢这就去领她进来。”
翡翠进屋上前行了礼。
大夫人微微颔首，“她怎么说？”
翡翠依旧那副实诚的模样，“奴婢表明了心意，八小姐倒是没说什么。奴婢刚去时，夏桃还楞了楞，不像是事先知道的样子。”
也就是说，荣华事先并不知道自己要把翡翠送给她。
想起荣华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大夫人也暗暗松了口气，或许是自己疑虑太多了。自从四姨娘和黛华那件事后，自己就有些心思过重了些。荣华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知晓别人的想法？
大夫人神情舒展，“多亏了你。”
翡翠赶紧道：“奴婢不敢当。”
大夫人目光落在翡翠的手上，那串玛瑙珠手链还在。
大夫人笑了笑，“你做的佛跳墙，我可是想念的紧呢！”
翡翠赶忙道：“夫人要是喜欢，奴婢这就去做。”
大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用过了晚膳，大夫人沐浴上了暖炕。施嬷嬷为大夫人拉好被角，放下淡金色紫藤花纹路厚重卷帘，吹熄了灯，四周顿时暗了下来。
大夫人声音疲倦，“今日留下来陪我吧！”
施嬷嬷忍不住心酸，眼眶一热，“奶奶可是好久都不曾要奴婢留房了。”
大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我的心思全都放在这个家里，有些时候难免乱了分寸，你也不要怪我。”
施嬷嬷赶紧道：“奶奶这是说的哪儿的话。”
大夫人却落下泪来，“就算这么着，老爷还是不能体谅我。”
施嬷嬷重又点了灯，走到床前帮大夫人擦泪宽慰道：“男人都是心粗的，有些事不说却会放在心里，奶奶不用太过在意才是。”
话虽如此，这些年老爷对夫人却是越来越冷淡。女子就应贤良淑德，不嫉不妒，可大夫人这些年手却伸的越来越长。荣华黛华的生母可不就是…连自己都有微异，更何况老爷。夫人娘家杜氏本就是京城大户，当年嫁进郭府足足抬了一百二十多箱嫁妆，夫人难免有些娇纵了。起初老爷还能让着些夫人，夫人却不知晓夫妻间本就该你退一步我让一丈，方能相敬如宾，细水长流。自己不是没劝过夫人，可夫人素来自有主意，又哪里肯听得进去。
这些年老爷是渐渐冷了心，如今又升了官职，自然心也就偏了。
嬷嬷想到这里，大夫人却淡淡地道：“上次那丸子，你说是你老乡做的？”
哪里是什么老乡，背后还不就是道姑婆。若不是知晓夫人的心思，自己又怎么会…嬷嬷一咬牙，重重跪了下去，“奶奶赎罪，是奴婢擅自做主要了那丸子，其实是道姑婆的。”
大夫人却不愿意多追究，“快起来吧，府里的小庵庙也该有人常年供奉守着，只要她规规矩矩，今后就交给她吧。”
这是要把人放在自己身边，常年使用那丸子？
嬷嬷脸色一变，“夫人…那丸子用多了对身体不好…”
大夫人却摆摆手，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