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脸色铁青，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这茶怎么这么烫？平时教你们的规矩都去哪了？怎么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茶水洒翻了一地，湿了裙边。紫墨垂头站着不敢说话。
施嬷嬷使了眼色，明珠悄悄领着紫墨下去。
嬷嬷接过翡翠手中的富贵龙门双鲤鱼迎枕，亲自铺了让大夫人背靠着，又换了新茶，这才道：“奶奶宽宽心，何必动气？就算老爷护着她又怎么样？左右还能越过奶奶不成？”
大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好她个荣华！竟然敢教唆老爷了？不管她的事？哼，我倒要看看这个能货要干什么！”
大夫人目光落在一旁翡翠的脸上，“过几****就去服侍八小姐罢！”
翡翠身子僵了僵，欲言又止，终究点头应了是。
翡翠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是个实诚可靠的。
大夫人脸色微霁，这才看向嬷嬷，“我身子不舒服，今天起就让荣华过来起居伺候罢！”
起居伺候…
嬷嬷心领神会，正准备下去安排，大夫人突然道：“过几日，你亲自去一趟平安庙，请了平安大师来。”
这是要…
……
春柳缩着不敢上前。
荣华道：“还不快过来？”
卷起袖子，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条勒痕赫然醒目。荣华亲自点了些药膏晕开，仔细涂抹在手臂上。一抹清凉顿时传来，减轻了不少疼痛。春柳抿着唇，“小姐不责怪奴婢偷偷去喊了老爷？”
荣华微微一笑，“我当是什么事？你应该半路就遇到父亲了吧？”
春柳惊讶地抬头，“小姐怎么知道？”
荣华放下春柳的拢袖，起身往净室走去，“你很快就回来了，时间上不对，所以我想你大概是遇着父亲了。”
春柳从没见过荣华这幅样子，一时微怔着出神。
小姐…是真的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
“什么？”荣华一时没听清。
春柳有点慌乱，抬眼对上荣华清澈的眼眸，却终是鼓起了勇气：“奴婢觉得、觉得小姐变了很多。”
荣华走到针线筐边，修长的手指缠绕着五色金丝线，“如果我不是原来那个我，春柳会有什么想法吗？”
春柳一时没弄明白荣华的意思。
荣华微微一笑，“算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得外面夏桃道：“嬷嬷来了？”
嬷嬷撩开帘子进屋，脸色微沉急道：“姑娘赶紧收拾几件袄子跟奴婢走吧！大夫人身子不舒服，一口口念着小姐呢！”
荣华手足无措地站起身，“这可怎么好？可请了陆大夫？”
“已经请了！春柳收拾着，小姐还是先过去吧！”
荣华看向春柳和夏桃，微微点了点头。
看着荣华走远的身影，夏桃跺脚急道：“这可怎么办好？！大夫人会不会…”
春柳咬着唇，手里收拾一些日常盥洗的用品，匆匆追赶了出去。
......
荣华跟在嬷嬷后面，穿过假山，绕过小花园，这才发现湖面的冰已经融化了。
天气似乎也不那么冷了。可对于有心结的人来说，或许并不能感受到这些吧？
大夫人向来控制人惯了，怎么会愿意一个庶女脱了她的管制？大夫人一定认为自己对郭老爷说了什么，所以才不甘心要找自己问话的吧！
这就是在猜忌郭老爷了。
荣华正思量着，脚步慢了些，春柳已经追上来，两人交换了眼色，这才安心跟上去。
……
大夫人头戴暗绿色梅花抹额歪在暖榻上吃枣果，仔细吐了核，柔帕子擦了嘴，这才看向一边端茶侍奉的荣华，慈眉善目道：“好孩子，让你来侍疾，辛苦你了。”
说着抬手接过茶盏，轻抿了口，“母亲也是担心你，才要问个清楚。冬雪的来信我看了，母亲只是不解，你为何要打听那忠武侯？”
荣华低眉顺目，“即便父亲不许母亲过问，女儿也是要禀明母亲的。父亲要在二姐、五姐和女儿三人之中嫁个去忠武侯府。”
荣华一脸恭顺，“女儿已经自请此婚。”
大夫人抬茶盏的手一顿。
荣华褔了福身，“女儿不敢隐瞒，只是父亲提前交待过，事关政局不得向任何人透露。”
大夫人笑容深了，“好孩子，没想到你是个懂事的。快来我这边坐。”
荣华脸一红，“多谢母亲。”
蕊华睥睨了荣华一眼不说话。
大夫人拉起荣华的手语重心长，“母亲也是怕你做出什么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来。今后你就会明白当家的不容易了。”
荣华恭顺的垂头，“母亲教训的是。”
嬷嬷拿起绣捶，换了大夫人另一边肩膀敲，“奶奶就是太操心了！”
大夫人也笑道：“我啊，就是这个操心的命！”
屋子里丫鬟婆子们也都跟着笑了。
大家正说笑着，听见外面陆大夫求见。大夫人招手：“让她进来吧！”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荣华侧头看向陆大夫，依旧一头束发，衣衫素淡。陆大夫进屋行了礼，这才走上前把脉。
“夫人劳心费神思虑过多，只需好好清净养一段日子。”陆大夫说着边开了药方，“按此方每日煎熬，每天一剂即可。”
明珠上来拿了药方，陆大夫跟去了小厨房嘱咐事宜。
大夫人似是有些累了，对蕊华荣华摆摆手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
荣华担忧道：“母亲的身子。。。”
大夫人却挥挥手，闭目养神起来。
......
出了屋，一直走在前的蕊华转过身似笑非笑，“喔！我倒是忘记恭喜妹妹了！”
荣华安静地看向她，目光坦然。
蕊华弯起嘴角讥笑：“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要恭喜妹妹有了个好夫君呐！”
荣华抬眼看向蕊华，“姐姐此番话若是被父亲知晓，不知道会不会被责罚？”
父亲说过，不得透露。就连母亲都不曾告诉，若是自己多嘴，岂不是害了母亲也害了自己？
蕊华脸色一变。
丫鬟紫鹃在一旁劝道：“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看着荣华已经走远的背影，蕊华气急骂道：“哼！我看她能猖狂到何时！以后有她哭的日子！”
......
荣华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坐在暖塌上。春柳端了一盘果子，“小姐吃些甜果吧！”
小日子的时候自己就喜欢吃甜食。春柳倒是个心细的。
荣华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真甜。
如果今日不对大夫人说出那些话，自己现在应该在‘服侍’大夫人了吧？
表面看着是向她禀明了一切，实则自己只是端出了郭老爷这个挡箭牌而已。
有郭老爷在，大夫人多少要思量思量。
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与穆元及这个人终究是有了话柄了。这里是古代，能顺利还好，若是郭老爷改变主意或者大夫人做些什么，自己又该如何？
在这里，自己究竟能相信谁？
......
屋子里点了安神熏香，大夫人歪在暖塌上闭目养神。
这个荣华，越来越有意思了。
别说只是一个还未出阁的庶女，就算是嫁出去，也应该听从母亲的一切！男人能知道什么？
竟敢联手老爷教训自己的婆子不说，还轻松逃脱了打听男子这么出格的事情。以为有老爷撑腰就无法无天了起来，未免还太嫩了些。
且让你得意几日罢了。
想到这里，大夫人心里一阵舒坦，缓缓睁开了眼睛。嬷嬷端了茶递上，“奶奶，今日老爷去了别院。”
大夫人扬了扬眉角，“新来的狐媚子那里？”
嬷嬷不屑道：“左右也就新鲜这几日而已！”
大夫人一笑了之，“翡翠才开了通房几天？罢了！你也别宽慰我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他的性子！”
嬷嬷一时不敢说话。
大夫人抬眼，“紫书那里可有消息了？”
嬷嬷恭敬道：“说是已经把药放进汤水了。”
大夫人放下茶盏，微微颔首，“若果真如此，我必然好好赏她。”
嬷嬷铺了新的紫色万代兰锦缎被子。被面的花裂互相拱扶，象征着同甘苦，共荣辱。只是大夫人和老爷之间，唉。。。
早间大夫人还交代让荣华过来起居伺候，不想只说了些话却又让她回去了。
大夫人的心思，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嬷嬷铺好了被子，刚准备扶大夫人回床，却听得外面有丫鬟慌张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前院失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