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画完了之后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望了望天又望了望画,最终把眼光停留在远处水池子边下,双手拖着下巴凝望地上小蚂蚁的孩子身上,看着那个孩子捏着一块饼干时不时的把饼干捏碎撒在那些蚂蚁身上。
萧临笔尖下的颜色一换把那个小孩子移在了画纸上,双手拖腮蹲在老男人面前仔细聆听它的音色,听得十分认真,手中还捏着一枚硬币。她坐在了地上靠着后面的大树,看着阳光从高空中遗落,细细碎碎的打在这些茂盛的叶子身上,然后,又从叶子的缝隙中遗落在她身上,她去接那些细碎的阳光在手掌中,然后摊开来看,却是一掌荒芜。
垂下手,仰头望着天,忽然的,她快速收拾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往家冲,插入钥匙,拉开门,然后.....
桌子上还有半盒双喜,半罐啤酒,阳台的花开的那么灿烂,姹紫嫣红,她愣愣的望着这一切发呆,很久,放下画架,把坏掉的画架放在了阳台上与任北阳的那架放一起,那画纸上是任北阳的半个侧面,带笑的唇,不笑的眼,垂着双手坐在轮椅上。
她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这个客厅这么大,这么冷清完全没有人的气味,她把脸埋在双脚间,撕心裂肺的吼,忽然的她抄起新买的画架朝那二个画架砸过去,砸翻了那里摆放的花,呯啪破碎一地,掀翻茶几,双腿踢腾着,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部甩在地上,拔光所有的电源,摔坏一切能拿动的东西,还嫌不够,抓起地上的碎玻璃,狠狠的攥在掌心内,割破皮肤陷入肉内直到疼的再也捏不住时,才颤微微的松开,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掌,泪就那么一大颗一大颗的掉下来。
“任北阳,手疼......”
就好像幼时,她一直在蓝笙后面追逐着他的脚步,双脚肿胀疼痛无法走路,她扯着蓝笙的裤角“蓝笙,脚疼。”时的心情是一样的,委屈,难过,伤心,还带着细小的愤怒。只是现在她的愤怒扩大化,日积月累的阴郁成为它愤怒的源头,想要把一切都破坏殆尽。她拉出她的行礼箱胡乱的塞着东西,把钥匙甩在角落里,夺门而逃。
是谁说过我们可以地久天长。
这些我们深刻记忆的人。
不知何时已经散落在海角天涯。
地图上那些纵横交错,提名标榜的线,它们都是有归属有原由的,火车会沿着它特定的轨迹来回蜿蜒,把人从这一头运往那一头儿不定时定地中途还有上下车的,在这一瞬这一个特定的空间内,本无交集的一些人就开始有了交集。
萧临坐在第七格车箱第七排靠左窗的位子,对面是二个年轻的男子,她的一侧是抱着孩子酣睡的妇女,深夜,火车咣当咣当行驶,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仍停留在原地,行驶的只是窗外飞速的夜景,火车进入隧道那点晕暗的照明灯打在窗子上,从窗子上折射出一些人的脸,模糊的,晕散的。
星星点点扩散,零零碎碎凝聚,一张又一张脸挥发与凝结,然后幻化成她不想看到却又看到的。萧临在有意识的生命中就那么几个人,蓝笙与任北阳。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把自己摆在什么位置上,她是否该认为蓝笙有在乎她,只是不得不那么做,可是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能够,可以,促使一个人选择死亡,那么不顾一切,她更不知道在任北阳心底,她该游离在哪个位子,他为什么要照顾她,为什么照顾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为什么就因为自己腿坏了就放任了她自己,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还要照顾她,给了她温暖之后又要剥夺。
是不是因为身体受了损伤,精神也会受到重创,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同时也逐渐忍受不了她?
她睁开眼望着窗子上的斑驳剪影,心里难受成片,她觉得她心里那朵即将盛开的花从根部开始死去,蓝笙在那里种上的种子由任北阳浇灌,好不容易成长,定型有了花苞,就在不久以后即将开出她没有见过的形状,可是现在,却突然从根部腐败,她无力阻止,只能看着,就那么看着,一点点的从根部侵蚀到花径,然后是花蕾,当它完全被侵蚀时,它是死亡还是变异,这些她都不想在知道。
萧临抬起打着绷带的手,用粗肿的指尖从窗子上描摹窗外的轮廓,隐于夜色的山,隐于夜色的树,隐于夜色的大江,隐于夜色蜿蜒的小路,还有那忽隐忽现山坡陡处错落安放的石碑,那上面的名字一晃而过,看不清楚,瞧不明白,她就在想,她死后会不会也安放在像这样的一块地方,漫无边际的空洞与荒芜。
当她从一个城市抵达到另一座城市,随着人流涌入石头森林时,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若用色彩来形容,那么就是一片苍灰,黑色铺底,白色覆盖,灰色打落,就是这样。她拉着行李箱张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人向她搭话:某某地方怎么走,她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在报刊亭买了一张地图,搜索那些陌生的名词。在某一个地方圈上,寻找公交车,投币,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公车行驶了四五个小时,她抵达一片干净而幽深的街道,拉着箱子朝一个方向走去,步伐缓慢,围观街道的花丛,这一带好像树木特别多,开着黄色小花的树,树的下面铺撒着一片唯美。
马路一分为二,中间是石头拱成的分线,那上面栽种着大叶的植物开着紫红色的花,它的形状更像是叶子染过后的模样,人行道的一侧还是树林,侧眼望去,那少量乳白色五形花瓣中间是柔黄,像娇羞俏丽的少女。这个城市如此陌生,却激不起她的一点好奇。
寻找旅馆住下,可遗憾的是她没有身份证这必备的东西,旅馆自然是不肯留下她,十四岁,不小,却也不是足够的大,至少看起来她不像一般孩子那样无知,面目冰冷,略有着无情。
她去了一家又一家的旅馆,没有一家愿意让她住下,最后在天桥那些贩卖军用刀的小贩手中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她向那人打听哪里有办身份证的,那个小贩看她一眼,伸出了手,萧临给了他五十块钱,这个男人收拾东西带着她走了几站地,指着一家小的报刊亭“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