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见如故（下）

茶楼雅间的门被推开了，小苻坚不疾不徐的走进屋内。

走进屋门，没有看到屋内场景，却看到一扇屏风，屏身黑面朱背，正面用油漆彩绘列女图案，体态生动自然。背面朱色地上，满绘浅绿色棱形几何纹，中心系一谷纹玉璧，围板四周，围以较宽的棱形彩边。在下面的边框下安着两个带槽口的木托。

小苻坚看到屏风定住脚步心中暗暗吃了一惊，一般茶馆的雅间哪有布置屏风的，只有那些高官显贵身份特殊之人才会如此讲究。用屏风挡住屋门，为来客划出一个特殊地段，给人们一个思考准备的场所。看来屋内之人身份果然不一般，怕是王公贵族或是朝中要员的亲属，来不及多想，绕开屏风大步向屋内走去。

进入屋内一位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映入苻坚的眼中，见到此人苻坚的感觉有些特殊，这位公子穿着甚是朴素，连屋外的那些侍卫都不如。头上没有别簪子只是用一条丝质天青色逍遥巾将头发系了起来，一身白色深衣，与窗外雪景倒是般配。腰间挂了月白色宫绦，中间的白玉却未经任何雕饰，怕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一件装饰之物了。

苻坚对眼前公子的衣着倒是有些百思不解，按王侯贵族的规矩来说衣着应当华丽非常，配饰精美玉佩雕工繁复，才能彰显他们的地位。一身白色让人诧异，难道此人尚在守孝期间？

来不及多看苻坚已经绕过屏风来在了屋内了，苻坚拱手抱拳施了一礼，那位公子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小苻坚，随后抱拳道：“刚刚公子在赏灯，在下看到公子，只觉与公子一见如故，特遣下人请公子来茶楼一叙，如有冒昧之处还请小公子见谅。

苻坚听到这客套话自然不会信以为真，世间哪来的那些一见如故，虽然这般想但是嘴上还是客套了几句，随后两人双双落座，那位公子吩咐下人退下，并特意吩咐不得打扰。

白衣公子说的一见如故不假，只是不是在这赏灯的街上而是在皇宫中，原来这位公子是当今大秦的二皇子苻靓，除夕宴会上，小苻坚阻止苻健登观星楼展现的聪慧吸引住了苻靓，苻靓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小皇弟，可谓是一见如故，所以对小苻坚格外关注，小苻坚在宴会上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宴会人多所以对这位皇子没有印象，一时没认出来眼前的公子。

二皇子苻靓端起桌上的小茶壶，给苻坚满上茶，并没有因苻坚年龄小而轻慢他。苻坚坐在座位上才有机会仔细的看看眼前的公子。

一束乌发亮如丝缎，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深邃的眼眸乌黑发亮，眼角与浓密的眉毛微翘更显妩媚风情，英挺的鼻梁，朱唇轻抿，嘴角上扬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感。肌肤似衣服一般白皙胜雪，好像微微闪着银光。苻坚坐在对面有些看呆了，这哪是翩翩公子，明明是仙人下凡。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一架古琴，一张塌，墙上还有一幅水墨画，眼前一张桌子上面两个青瓷茶具，一个小巧的青铜瑞兽香炉青烟徐徐而升，桌子旁边一个红泥小火炉。屋子摆设简单但也别有一番情趣。

“公子，请用茶”苻靓端起茶杯，对着还在发呆的苻坚道了一句。

苻坚看得出神，直到这磁性声音再次响起，苻坚才回过神来。端起茶杯脸似发了烧有些微红道了句：“公子请”

”我只觉与小公子甚是有缘，不知可否与公子以兄弟相称。“

”在下求之不得“

”公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苻靓悠闲地喝着茶，与苻坚闲聊了起来。

“在下今年八岁”

”哦，在下十七岁，虚长公子几岁，就称呼公子为贤弟了“

”哥哥“

”好，贤弟果真是爽快之人“

苻靓真心想结交苻坚这个皇叔家的弟弟，没有表明身份就是怕苻坚听后，会拘谨不自在，现在以朋友相交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贤弟平时都做些什么“

”平时练武，读书“

”我也是平时闲来读读书，贤弟平时都读些什么书“

”我只读儒家经典和先贤的用兵之道“

“嗯“苻靓听后点了点头”儒家教人修身齐家之术，安邦定国之道“

”不知兄长都读些什么书“小苻坚喝了口茶，便放下茶杯一本正经道。

”我读的书就杂了，诸子百家皆是我选择的对象“苻靓一边给苻坚倒茶一边不急不慢的聊着。

”不知贤弟读书所谓何用“

”如今是乱世，连年战事民不聊生，读兵书为的是抵御外敌，平定天下。读儒家经典是为了辅佐明君使百姓过上太平富裕的生活。”苻坚说的异常坚定。

苻靓听后眼睛闪着亮光，口中大赞道：“贤弟大志长大后定是我大秦的栋梁之材，为兄自叹不如”

“兄长谬赞了”

“为兄自幼爱读书，所以不通武学，不能上阵杀敌，平定天下，为兄只求有生之年能够报效朝廷，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此生便足矣。“说完这番话望着窗外苻靓似有些愁容。

苻坚虽然年纪小，但少年老成也是有眼力之人，看着对面的公子似有愁容怕是想起了伤心事，也不接话，端起茶杯看着窗外的雪。

苻靓自幼不爱武学兵法，只爱修身治国之道，所以为人宽厚，胸有大才。可惜在乱世生存，兵力强大才是一个国家生存的首要条件，尤其是氐族这样的尚武民族。所以苻健很是不喜欢这个从小似文弱书生般的儿子，可以说是到了厌恶的程度，从没有好脸色。倒是四子苻生，虽自幼不爱读书但是为人勇猛，且自幼练武给人一种小霸王的感觉，很是受苻健的喜欢。

苻靓是在一个没有父爱的环境下成长，性格发生了一些常人难以发现的变化，平时一身白衣白服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方面，第一次苻健看后非常生气，大骂道“朕还没死，你就穿起孝服了，就这么盼朕死，你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随后命人将苻靓打了一通，真是手不留情往死里打，任谁求情都不管用，幸亏姜太后及时赶到苻靓才保住了性命。

苻健对待苻靓从小就有偏见，但苻靓却是至孝之人，苻靓面对苻健的打骂从不反抗，虽然知道父亲厌恶自己，但是为人臣子不可记仇，一心想靠自己聪明才智和渊博的知识改变苻健对自己的看法，身着白衣只不过是想引起父亲苻健对自己的关注罢了，只可惜苻靓的一生都是悲剧。

皇长子苻苌和苻靓是亲兄弟均为皇后所生，苻苌很是受到苻健器重，从很小就被封为太子，苻苌倒是没有辜负苻健的希望，可以说是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所以看在太子和皇后的面子上，苻健虽不喜欢苻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小任由苻靓成长从不管他，就像没生过这个儿子。

二皇子的为人大家都清楚，只不过宫中之人都知道二皇子与苻健关系特殊，所以对这个皇子讳莫如深基本都成了宫中人的禁忌。谁也不敢再苻健面前提起，怕触怒了皇帝，私底下只是为这个心善的皇子感到惋惜。

只有苻靓的奶奶姜氏是个有远见的人，年轻时便随苻洪东征西战，苻洪死后深居后宫不问朝事。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孙子，苻靓为人知书达理，宽厚待人，学识渊博。

面对这个从小便遭到不公待遇的孙子，姜太后也只能叹息，苻靓稍稍做出出格的事她也不在意。

姜氏经常劝说苻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待平定天下之后苻靓满腹经纶定是国家的顶梁柱，要对待每个儿子都一样，一碗水端平。苻健是孝顺之人不敢忤逆太后的意思，自从以前打了苻靓一次后就没有明面为难过苻靓。

苻苌倒是从小最疼自己的弟弟，兄弟两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苻靓便立志要用一生辅佐自己的哥哥。

正在二人发楞时，一个下人匆匆来报：“公子，该回去了，大公子派人来找了。”

苻靓回过脸淡淡道：“知道了。“

苻靓对着苻坚愁容也变成了淡淡的微笑：”贤弟，为兄要走了，我家有许多书，改日定请兄弟到家中一叙。“说完站起身来抱拳施了一礼。随下人下楼去了。

苻坚与苻靓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在这茶楼中，小苻坚对苻靓的印象还不错，这也为二人以后成为至交好友做了一次铺垫，苻坚喝了杯中茶也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