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家作坊回到苏家宅院不久后,苏秦便一直心绪不宁,生怕一不小心就落了口实,引人怀疑。这导致她一直浑浑噩噩,担惊受怕。于是她命苏巧儿找来了家中所有的关于宋锦的书籍,一本一本地想要研究透彻。因着几日的埋头苦读,算是对宋锦才有了些掌握。
宋锦开始于宋代末年,产品分为重锦和细锦、小锦。重锦质地厚重,产品主要用于宫殿、堂室内的陈设。细锦是宋锦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类,厚薄适中,广泛用于服饰、装裱。它泽华丽,图案精致,质地坚柔。苏秦默背着自己恶补的基础知识,总算有了一些认识。但她想破脑袋,还是十分郁闷,不知道苏幕生嘴里所说的秘诀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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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几日地学习,苏秦不精通读书、并且厌恶背诵的本质还是暴露无遗。一日阳光热烈的午后,她终于耐不住了这等强度,还是放下了书本,苦恼地撑着头。她真希望放松心情,能到热闹的城中去散散步,见识见识。
苏巧儿从小有幸耳濡目染,虽说也略懂文墨,但不过也只是《女诫》、《内训》之类,况且这几天也一直默默无言,确实很是无聊,于是建议道:
“我看小姐压抑好久了,那就去亭中歇凉可好?”
苏秦摆了摆头,又是在院子里自娱自乐,还不如出门闲逛得好。
见着她的神秘一笑,苏巧儿便是一惊,不敢应答。因自从苏秦跳水后,苏幕生便严禁了出门的行为,并且乞丐亲吻的事又闹得天翻地覆,于是有些后怕地劝说道:
“小姐,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可这……恐怕没有老爷的允许,是不成的。”
“没事,一切后果都由我承担。”
苏秦并不知前情,还豪迈地拍了拍胸脯,对着苏巧儿挤眉弄眼。苏巧儿见此张口欲语还休,但看着苏秦疲乏的神色,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在她的再三要求下,两人换上男装,低调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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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繁华的街市走走停停,因低调行事,倒没有引起路人的注意与怀疑。苏秦初来乍到,对此颇感新奇。虽说此地不如电视上展现的上海滩那样的灯红酒绿,却仍然是盛大热络。新旧混合的年代,果然不凡。
苏秦东瞧西看,不一会儿便停留在小贩亲自用雕刻的猪骨人物上,久久感叹不已。苏巧儿见此,正欲上前掏钱时,只见一匹快马竟朝着苏秦奔驰而来,苏秦猛然一惊,却仍然来不及躲闪。也许是她命不该绝,更幸亏马上之人勒马及时,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苏秦睁大眼睛,向来人望去。只见马上少年鼻梁挺拔,手握缰绳英姿飒爽,一股傲气浑然天成,而那身黄军装更显得他俊美绝伦。不过苏秦当然不受影响,仍旧吼道:
“这里是闹市,人命关天,我怕你是脑袋有什么毛病!”
少年闻言也不发怒,只是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目光突地上扬,并不正视马前之人。他无学业的功夫时常在草原上奔驰惯了,又受人尊敬,对与不对,于他又如何,不过都是别人的过错,他只道是别人讹钱,非得往马口上撞。
苏秦这才扬了扬头,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她心口窝火,正欲破口大骂,只见苏巧儿慌张地上前小声道:
“齐少爷,大庭广众之下,你切莫与苏府伤了和气。”
此时齐柯扬闻言眯了眯眼,才有了些注意。苏府确实与齐府历来交好,他与苏秦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他于上海滩游学,也就再无任何联系。只是据传言苏秦已得了失心疯,于是便低头仔细一瞧。戏谑道:
“原来是你这个疯丫头,那我大人有大量,就放你一马。”
围观的群众听此一言,也上前仔细打量起苏秦来。这一看才发现身着灰色马褂的人果真是个小女子。得知真相的人不禁大声起哄,苏家大小姐苏秦,轰动一时的笑谈早就妇孺皆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还有的调皮小孩竟唱起了童谣:
“苏小姐,大落水。路边乞,一口亲。乞丐婆,生死明……”
苏秦闻言,平息的怒火又一次中烧起来。这齐柯扬是非曲直不明,倒似乎认为是别人的错误。不知为何,竟还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帮凶。于是她也来不及反应,只变得更加地气急败坏,竟跑到后面去使劲地扯了扯马尾。
白马吃痛,立时一惊,前蹄一跳,仰天长啸。它愤怒地转向,又朝着苏秦跳去。苏秦顿时大骇,眼看着马蹄就要踏上来,她闭着眼睛,后悔地等待着死亡。只见齐柯扬见此便敏捷地飞身下马,又一把急速地拽过了苏秦。马蹄准确地踏上了齐柯扬的手臂,他往后一退,于是两人就朝着街边滚去。
苏秦吓得够呛,一直懵懵懂懂的。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齐柯扬的双手正紧紧地箍着自己,于是生气地一把推开他,脸色微红。
“疯丫头,你果真是不识好歹。”
齐柯扬瞥了一眼手臂上的血液,又上前抚慰着仍然处在失控中的白马。苏秦闻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过分了,犹豫着是应带他去医馆并且赔罪。齐柯扬见她自觉理亏,也不再废话下去。只是一边牵着马匹,自认倒霉。一边回想着当日黎姿所笑言的诅咒,果然是最近半年都不宜出门,出门必见血。
苏巧儿早就大为惊吓,只担忧地上前扶起苏秦,一脸紧张地问:
“小姐,你没事吧?”
苏秦摇了摇头,故意忽略掉大腿的火辣以及胳膊的擦伤,只是顺从地在苏巧儿的搀扶与路人的白眼下,一瘸一拐地回去了。但她并没有想到苏幕生的消息竟会那么快,自己前脚刚在院子里坐好,他后脚便带着白大夫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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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生一边让白大夫替她处理伤口,一边苦大仇深地望着她。今天她在外头的行为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怎么又会惹事受伤呢,他暗自计划以后决不让苏秦随意出门。
苏秦见此谄媚地笑了笑,有些讨好地道:
“爹,我没事。”
苏幕生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更是心疼不已。
而苏秦望着他的关切神色,眼眶便有了些湿润,其实这个别人的爹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自己,可自己身上虽说还是流淌着他的血,却并不是那个真正的苏秦了。她不由地心虚起来。
“好了,知道错误就行了,这几天就安心养伤吧……”
苏幕生见她低头沉默不语,知道她内心已经认错了。他对这个女儿从小就不愿过分责备,见她乖巧,更不会重声呵斥。苏秦抬起头,一直目视着苏幕生离去的背影神色不易,等回过神来,又对着正在打量自己的白莫轩莞尔一笑。
白莫轩白衣长衫人胜雪,脸色俊秀且和善。他见此倒是有了些不好意思,别扭地道:
“苏小姐,伤口已处理妥当,记得一天两次的擦涂药膏,那我就先离开了……”
苏秦偷笑着点了点头,见他挎着医箱飞一般地逃离此地,更是忍不住大笑不止。苏巧儿莫名其妙地瞧着这怪异的场景,内心一跳、不知所措。苏秦正欲解释这天大的笑话,却听见外面仿佛有男子在大声训斥着什么。她和苏巧儿对视了一眼,都好奇地往外头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