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景色如初,浮云清辉共山齐,又因天色尚早,夏日余热未散。恰逢一丝清风徐徐吹来,两位偷窥的姑娘飞扬的裙角惊起湖波丁点涟漪。苏秦与苏巧儿都慢慢地往院门口探去,而在前的苏秦故作一瘸一拐的模样更是滑稽,苏巧儿见此偷笑着提醒道:
“小姐,老爷已经走了。”
对啊,苏幕生不是前脚刚离去吗?怎么会忘了!苏秦拍了拍愚笨的脑袋,只道自己变傻冒,又才小心翼翼地贴在门边,凑上前去仔细倾听。只听外面有一男声慵懒地道:
“哎,我说你们苏家就没什么乐子吗?”
“少爷,我不知情。”
这似乎是一位丫鬟正在恭敬地回答。男子闻言,有些气闷地低吼道:
“你怎么回事?一问就是三不知……”
苏秦听到这儿就有些气结此男子的无理取闹,于是右眼移出门框偷偷地望去,只见那丫鬟竟哆嗦着跪地认起错来,而男子仍然是那般的不屑一顾。苏秦又仔细一望,更是窝了一肚子火,于是忍不住使劲地砸了一下门。苏巧儿人在身后,并不清楚前面的状况,因此苏秦的这番暴躁行为落在她眼里就十分奇怪。
苏秦扭曲地笑了笑,并阻止了苏巧儿她准备前行观看的动作,老奸巨猾地道:
“你就呆在院子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今天一定要出去好好整治一下那个狂妄自大的人。”
她早就觉得那声音如此欠揍,原来真的是那位马上凶人的无理小子,这次定要让他好好地了解一下自己的高明手段。于是她略一思咐,趁着两人还并未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之时,便果断地从旁侧跑了出去,一边狂奔,还一边还呐喊道: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等到齐柯扬的目光被此处吸引后,苏秦又快速地趴在前几天被抽干的泥塘周围,装作马上就要沉溺下去一般。齐柯扬救人心切,见此也当机立断,急速地跑过来竟看也没看便往下跳,只见他扑腾一声,接着便以一个青蛙的姿势得到了满脸的泥土。
这一个狗吃屎的窘样惹得苏秦哈哈大笑,她矫捷地爬了起来,又拍了拍碎花裙上的泥土,恶狠狠地往池塘里望去,怒气冲冲地道:
“臭小子,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你这疯丫头,简直不是人!”
齐柯扬抹了一把土泥,又在池塘旁仔细地清洗着污渍,还抽空怒火中烧地瞥了她一眼。苏秦笑容可掬,又挑了挑眉头,轻松地笑了笑,代表她自愿接下这个挑战,并且随时奉陪。
今日这番侮辱,齐柯扬真的不愿承认失败。他简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过来日方长,这个小肚鸡肠的苏秦正式被他记在了心上,可不能怪他与女子计较,接下的挑战更别怨他心狠手辣。骑驴看唱本,还得走着瞧。齐柯扬想到恶整她的场景,又邪魅地笑了笑,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坏事。
苏秦见他那副坏德行就气就不打一处来,她的一身跆拳道功夫可不是绣花枕头。于是上前便是一拳,随后还不解气地道:
“苏家可是我的地盘,是谁让你在苏府指手画脚的。分明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的地盘又如何?你管天管地,休来惹少爷我。”
齐柯扬也忍不下去了,斜眼瞧她,又一脸玩世不恭地站了起来,并且步步逼近。苏秦正欲回嘴大骂,却见齐单浩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心又生一计。她于是委屈地捂住半张脸,哭腔的细声时时出现,而泪水也顺势挤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还没怎么样吧?”
齐柯扬虽有些得意洋洋,但见她突然转变,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齐单浩踱步走近后,见齐柯扬目露喜色,而苏秦却似乎低落哭泣着,便厉声询问道:
“扬儿,你这是在干嘛?”
齐柯扬回过头来,见齐单浩脸色难看,有些不解,却未答话。齐单浩也并不搭理他,只是生气地横了他一眼,便上前关切地道:
“秦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苏秦佯装着微微抬起头,不知何时竟梨花带雨起来,又装得一副委屈模样低声道:
“齐叔,你怎么来了?”
“秦丫头,是不是这小子又欺负你了?”
这样哭泣伤感的苏秦并不常见,齐单浩于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当年的绝情。又见了此场此景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下意识转身怒斥道:
“我是让你上门来道歉,你怎么又给我惹事了!”
齐柯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苏秦竟背着齐单浩对着自己做了一个鬼脸,立即明白过来,
“爹,你不要说笑了,这疯丫头谁敢惹。”
“你是想要受军法处置吗?”
齐单浩可不信他的花言巧语,竟抬出了命令式语言。苏秦闻言,微微一怔。她这才知齐单浩竟是一个军官,或许手下还有不少的兵马,于是也就装模作样地擦了擦泪水,不情愿地解围道:
“齐叔,你就不要生气了,我又没什么大事,不如引你前去同我父亲畅谈好了。”
苏秦泪眼婆娑的请求齐单浩自然无法拒绝,只是宠溺地点了点头,又称赞道:
“还是秦丫头宽容大度。”
苏秦嘴角一滞,自己可是最记仇的,明明就是有仇就报。这等对于圣贤的夸奖确实让她受之有愧,可又生怕齐柯扬拆穿他,便转移注意力道:
“齐叔,我听说你的马术十分精湛,不知何时才能一见呢。”
“这很容易啊,我经常外出训练。下次出门叫你一起就行了。”
齐单浩作为一个军官,对自己的秘密行程竟对一个小丫头毫不隐瞒。苏秦也没曾想齐单浩这么容易便答复他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难道从前痴傻的苏秦竟真的得齐单浩如此厚爱?自己不过也只是随口一提,而他就这么认真相待,既然如此她也只能佯装着喜悦不已。
“爹,男人操练兵马,你叫上她这个疯丫头片子成什么样子。”
齐柯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齐单浩一直军纪严明,可如今对苏秦的态度甚好。而他身为儿子,这些年一直以来都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也只能不满地插一句嘴。齐单浩于是又白了他一眼,不再回头瞧这他那副令自己生气的面容。
“好了齐叔,你就不要和齐哥哥动怒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苏秦乖巧地劝慰着,对于齐哥哥这个瞎编的称呼,她内心其实是呕吐不止的,看来又要三天吃不下饭。可如今这个乖巧的面容是自己要扮演的,也只能假装满面笑容可掬的模样。
三人边走边说笑,不时到达书房后,苏幕生正在品茶读书,好不乐哉。他面前摆了十几杯茶,有的浓厚,有的清香。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茶香飘洒满室闲。苏幕生早就听闻下人的通报了,于是就摆着仍旧不变的拿书姿势,头也未曾一抬。齐单浩上前一步,笑语道:
“我儿齐柯扬在此负荆请罪,还请苏老爷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呢!”
苏幕生闻言突地一下哑然失笑,今日街头的苏秦与齐柯扬打打闹闹的事情恐怕他早就弄明白了,不过又亲自来一趟,一定是有其它要事商议。于是他终于放下了书本,又笑容满面地道:
“柯扬也来了吧,学校可是放假了?”
齐柯扬闻言也答应着上前半步。苏幕生于是摆放好茶具,又朝苏秦招了招手,
“既然都来了,就一齐品茶吧。”
“我都品了几十年了,你们先随意吧,我还是找本书来看看。”
齐单浩无情地暗讽了他几句,知道他又是哄小孩子那套,也不揭穿他的老把戏。苏幕生见怪不怪,也不管他,只是道:
“既然如此,品茶也得有个游戏才有趣。来,你二人挨个选择此茶水来猜测其品种。”
品茶又是什么鬼?苏秦吓了一跳,又颤抖地拿起一杯一饮而尽。自己在现代可都是酷爱喝饮料的,名茶什么的完全不懂。苏幕生见她一饮而尽便一脸希冀地望着她,期望能说出正确答案。而苏秦对上这双眼睛,也只是挠了挠头,脸色绯红。齐柯扬干笑着鄙视地望了她一眼,又诚恳地对着苏幕生问:
“苏叔我可以一试吗?我平日里其实酷爱饮茶。”
苏幕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齐柯扬便随意地抽出其中地一杯,皱眉细品,
“清香幽雅,鲜爽生津。花香果味,饮后回甘。此乃碧螺春。”
“生津解渴、清心明目、提神醒脑、是豫毛峰。”
“香气鲜嫩清高,滋味鲜爽甘醇。是西湖龙井。”
他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竟全部都答对了。苏秦惊叹之余,也暗暗佩服喝了这么多水的他到现在都没有尿意。苏幕生见此不由得称赞道:
“真是厉害,答的都没错。”
于是自豪的齐柯扬又端起最后一杯,可抿了两次,还是摇了摇头,虽然有股熟悉的气味,可怎么也想不出来,苏幕生见此笑了笑,神秘莫测地道:
“秦儿,柯扬对前几种茶都能作答自如,而最后为何品不出来了?”
“因为……他笨呗……”
苏秦轻声地说了一句,见齐柯扬脸色微变,又想起自己一味茶也没曾答出,立刻改口道:
“或许是因为他没喝过?或者最后一味茶不著名?”
“我品尝过天下大大小小的茶,怎会没喝过。”
一旁的齐柯扬闻言张口就反驳道,苏秦此时也不愿争吵,只是撇了撇嘴,内心把这个自大狂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苏幕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高深莫测地打量着两人,
“秦儿说的没错,这茶确实不甚有名。”
齐柯扬愣了愣,不出名的茶水,是如此吗?那这番到底又有何意义呢?
“这也就是说,锋芒毕露可并不完全是坏事。”
苏幕生直截了当,直击要点,所说的不只是个人之事,乃至于整个时代也适应这句规则,其实这些也都是他切身的体会。
天下皆知苏家产业中的宋锦早年就已闻名于世,不可小觑。可对于受工业革命熏陶的异国人而言,自然还不了解其中的奥妙。当时又由于一八九五年马关条约的签订,开放了苏州为商埠。日本人在此开设工厂,许多的民族资产都纷纷破产,苏家作坊却因宋锦的缘故,虽说也受了影响,却仍旧始终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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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们自己慢慢领会吧,我同单浩还有重要的事要商议。你们就先下去吧。”
“嗯,那我就带齐哥哥欣去赏一下苏家的庭院。”
苏秦最先反应过来,客套地同齐柯扬一同往外面走去。齐单浩见此对着她挥了挥手,一脸笑意。
两人于外闲庭信步,欣赏夏夜来临时的碧波与夕阳。齐柯扬见苏秦自在逍遥,时而摘花,时而弄草的得意之样,可没忘记刚才的巨大耻辱,于是拦住了即将离去的她,
“疯丫头,你可真是翻脸如翻书!什么齐哥哥?嘁……真是恶心反胃。”
苏秦闻言,想打人的心越发收紧。现代时她苦苦训练的跆拳道并不是闹着玩的。于是又警惕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反手拽着他就是一顿猛揍,齐柯扬没能想到她如此大胆,在挣脱她的魔爪后,往前跑去,并大叫道:
“疯丫头发狂咬人了……”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气愤不已的苏秦嘴里大骂着,正欲上前追赶,却注意到前方齐柯扬不小心掉落的随身物品,吃惊地道:
“等等,这玉佩你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