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斜阳早已西下,昏昏沉沉的苍穹竟绣上了几枚红彤彤的晚霞,反而让院子里的花香都变得暗淡无光。远远的府灯明了,像若隐若现的启明星一般闪烁不定,惊起了一群飞蛾的不顾一切。而苏府中对峙的男女还是大眼瞪小眼,皆有那不依不饶的目光。
苏秦仔细地抚摸着那块珍贵的玉佩,小巧玲珑的它通体蓝光,比起夜明珠来也丝毫不逊色。能工巧匠竟还让其中的图形似鹰非鹰、似虎非虎,不愧为鬼斧神工的作品。
“这天蓝的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齐柯扬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不明白这玉佩到底有什么问题,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便以为她已恢复了从前的记忆。苏秦实在是弄不明白,又反复查看着玉佩的小细节,竟与自己曾经得到的那块全都一致,于是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哦……怎么你很喜欢吗?”
齐柯扬答非所问。挑眉后凑近了一小步,见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逗逗她。苏秦看得认真,因此也并未察觉到他的行动,只是不耐烦地问道:
“别废话,只说是哪得来的就行了!”
“看你这么着急……”
齐柯扬好笑地逼近她,又顿了顿语言,故作玄虚地道:
“我……偏不告诉你。”
苏秦手指一动,闻言更趁其不备,快速地上前以膝盖发力凶猛地顶了他的小腹几下,紧接着又用双手一把压住了他的胳膊,狠狠地盯着他。齐柯扬骨骼吃痛,心想这疯丫头果然是会一点拳脚功夫的,前几次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她竟深藏不露。于是脚下轻轻地发力,趁苏秦闪避的功夫,他甩了甩胳膊道:
“是一个和尚给我的。”
他话中那个和尚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苏秦也不着急解释自己的功夫来源,闻言神色也显得复杂起来。齐柯扬见她不愿诉说,也不追问,只是嬉笑道:
“怎么?难不成你还与那和尚有一段尘缘未了?”
“你胡说什么,那老和尚都多大年纪了还受你污蔑!简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秦翻了一个白眼,实在是感到齐柯扬已经无力回天。齐柯扬听言明显一愣,苏秦言语之间意味着的是老和尚,可当日的他看到的明明是一个挺俊俏的小和尚。
难道一切都是天意?苏秦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渐渐地回想起了两年前的寒山寺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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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让这本该于历史中沉寂的寺庙得到了门庭若市的荣耀,中外游客也由此络绎不绝。它的布局并没有严格的中轴线,山门前有江村桥与照壁相照应。古樟楼阁飞檐翘角,右为枫江楼,左为霜钟楼,形成了不凡的气势。
虔诚的苏秦对着大雄宝殿拜了三拜,便被其它的风景所吸引,待出了正殿又在钟楼稍停片刻后,便往人烟稀少的藏经楼寻去。她在此处欣赏着董其昌等人的书法碑刻,有一丝恍惚袭来。
“姑娘,缘起缘灭,来抽一签吧。”
闻言后的苏秦往后一望,只见一老态龙钟的和尚正微笑着望向她,手中握有几寸长的竹筒,里面有许多镌刻签词的竹条。她因为这个上当受骗过不止一次,生怕又落得人财两空,于是摆了摆手,一口回绝。
“免费测姻缘,不如试一试吧。”
老和尚见此仍旧恳切地坚持不懈。苏秦心头一滞,看这老和尚也不像是坑蒙拐骗的人,而且也不用花钱,不如就试一试。可她又不想被老和尚看出了端倪,于是就装作难为地点了点头。她虔诚地摇了又一摇,才犹豫不决地取出一只签来,只见上头写着:
“一重江水一重山,虽知此去路又难;一切皆因随缘过,是非终久未得安。”
苏秦并不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便递回给了老和尚。老和尚接过签词,不禁皱了皱眉,分析道:
“山水相逢,颇有一番周折。生活中有些事难以预料,遇到挫折,贵在意志坚定,在两次以上的波折中,一切随缘。佛教讲“因缘而聚,因缘而散”,所以看待人生应一分为二,平常对待,不可怨天尤人。当以仁爱慈悲,喜对人生,一定会求得佳偶。”
会如此吗?苏秦听他说了这么多解析,也变得半信半疑起来,但还是担心他会出其不意,推销姻缘结之类的物品。老和尚郑重地点了点头,又从破旧的袈裟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我既然与姑娘有缘,不如请求姑娘帮个忙可好?”
苏秦本欲立马拒绝,但见老和尚也并不是奸恶之徒,又有些疑惑,想着尽自己的全力而为吧,乐于助人之心,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这块玉佩,请你帮我转交给一位姓丁的姑娘。”
老和尚上前把玉佩递给了她。苏秦打量着那块老和尚手中的玉佩,成色透亮,鲜红闪光,是一块真正的稀世好玉。她以为老和尚认错了人,便有了些心虚。毕竟姓丁的姑娘,自己的朋友中好像并没有姓丁的。
“记住,除此之外,如果持有与此相对的玉佩出现,那便是你的有缘人。”
老和尚也不客套,只是高深莫测地断言,混浊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倒像是许多年前的熟人相聚首了一般。
有这么神奇的事发生吗?苏秦认为天上一定是掉馅饼了。如果丁姑娘没能出现,那这块宝玉顺其自然地也就成为她的合法物品。便也觉得刚才自己对老和尚恶意的猜测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于是诚恳地道:
“我答应你,我定会做到……”
可殷切的她并没有发现那时的老和尚早已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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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丫头,在想什么呢!”
齐柯扬见她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喜上眉梢,便玩笑着凑上去吓唬她。回过头来的苏秦弹开了他的爪子,有些许嫌恶。如今相似的玉佩已经出现,难道他就是自己的有缘人?要不要这么惨,这个臭小子一点也不符合自己的择偶标准。
可齐柯扬却并没有听见她的自言自语,只是随意地坐在了她身旁。他只觉得这个臭丫头如今反复无常,与童稚时总归是不同的。并且时常凶巴巴的,像吃了火药一样。更难得一见她对何物如此上心,于是转念一想,
“对了,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这块玉佩吗?那本少爷送给你了。”
闻言后的苏秦有些兴高采烈地抢夺了过去,自满是欢喜。她心想如果自己拿到了这块天蓝玉佩,以后喜欢谁就送给谁那才是喜事一桩呢。不过不知道齐柯扬是不是说话算数,于是又怀疑地望向他。
齐柯扬见她这么兴奋,感到十分的莫名其妙,但还是傲气凌神地回答:
“看什么看,本少爷什么没有,又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欢呼雀跃的苏秦听此才细心地收好了玉佩,对着他拱了拱手,表达了自己无言的感谢。而齐柯扬见此头一甩,眉头上扬。这时苏秦也回归了本性,再懒得与他废话,便心绪不宁地小跑着离去。
“哎,说好了带我游园呢!”
齐柯扬声如洪钟却还是没能叫住她,便有些苦大仇深地道:
“我不识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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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跑着回到小院后,苏秦因为短暂的运动而汗流浃背,热血沸腾。她放好了那块玉佩后,正想着呼唤苏巧儿一起去湖边乘凉用膳,回头却发现苏巧儿正在她的身后探头探脑,
“小姐,这不是齐少爷的玉佩吗?”
苏秦身体一僵,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又把玉佩从精美的盒子里拿了出来,递给了她。苏巧儿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笃定地低语一声,
“小姐,这块玉佩确实是真的,只可惜你的那块不在了……”
疑惑不解的苏秦望着她等待她接下来的言语,苏巧儿见她直盯着,才想起她已全都忘却。于是忍不住笑了笑,才又继续道:
“我只记得当初那块一模一样的鲜红玉佩是齐老爷给十三岁的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后来被你随手救济了乞丐……”
鲜红色的玉佩?又恰好与这块相同,看来就是当初在寒山寺得来的。苏秦头脑混乱不堪,实在是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只是思考着点了点头,喃喃细语:
“那应该就是老和尚给我的玉佩。”
回想中的苏巧儿听了她的一番和尚玉佩,其中的胡言乱语更令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还添了一句,
“并且齐少爷、严少爷也有一块同形不同色的。”
苏秦这才觉得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简直是不敢置信。苏巧儿话里的意思是这玉佩一共有三块?那这三块相似的玉佩到底有什么联系?
她这才知道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场不能解答的漩涡中,两个有缘人?神秘的和尚与丁姑娘?她拍了拍脑袋,决定在齐单浩的观马当天必须要前去问个清楚,或者再去一趟寒山寺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