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绥,今日是你长姐的头七,你带弟弟先去祭奠,之后带他熟悉熟悉皇宫。”
陌荀刻意加重了“弟弟”二字,以致陌平绥如当头棒喝,从自己遐思中清醒过来。
“是。”出列,恭敬地领旨,心中却难以接受自己爱慕的男子突然成了自己的堂弟,这样美好的男子居然不属于她,居然注定是别人的!
自己已经做好迎娶他的准备,方才好几次,她想不顾一切地求母亲赐婚,结果,结果他居然成了自己的弟弟,对他,她只能做一个姐姐!
苍天啊,你这是在耍我吗!
而百里君迁接受百官的祝贺时,想起南少瑜所说,陛下想要将他变相软禁。
少瑜果然说得不错,不然,何以陛下早不公开晚不公开,偏在此时公开?
这个消息,很快便会传到娘亲的耳中了吧?
她会怎么做?
早朝之后,陛下寻得流落在外的甥儿,并封其为扶风王子的告示贴满了整大街。王都百姓尚未从前太子陌平舆之死中回过神来,皇室便又多了这么一件大事。
这消息很快传到了川翎馆容澈的耳中,惊讶之余又带着早已猜到结果的必然。
他从衣柜中拿出那套百里君迁被他逼着差点接客时穿过的墨绿华服,抱着它坐了整整一天,时而想笑,时而想哭,最后化为呆滞,直到夜幕降临,他才恢复老鸨的姿态,继续****为人所不齿的活儿。
雅间。
陌平绥举杯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灌酒,一张脸似抹了胭脂,红得异常。那双漆黑而深邃的眼眸却是清明一片,丝毫没有醉意。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自言自语,每一句都带着不信、愤怒、不甘,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杯盏捏在手中,似要被捏碎一般,发出警醒的声音。忽然,她狠狠地将酒盏摔在地上,看着那碎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冰瓷,眼中闪着凶狠,大声喊道:“容澈,容澈!”
在楼下厅中迎客的容澈第一时间听到了她的叫唤,冷哼了一声,随后扬起唇角笑嘻嘻地扭着身子往二楼跑去。
一推门,便见主上在发飙,满地的冰瓷碎片,令他心疼不已。虽然,这些都是主上的财产,虽然这与他无关!
这些可都是用馆里小倌们的血汗钱买的啊,这个女人,说摔就摔,哪里懂得珍惜!
“殿下,有何吩咐?”容澈弓着身恭敬地问道,卑微地像个奴隶。
“那个百里君迁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查的!”陌平绥忽然拿起桌上的酒盏,狠狠地摔到容澈的身上。
满杯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他却顾不得许多,只是紧张地抓住那从衣裳上滑落的冰瓷酒盏,眸中划过浓浓的痛惜。
“他是皇室子孙,是我的堂弟!”陌平绥叫嚣着,发出几近歇斯底里的怒吼。
“殿下,这里是川翎馆,是青楼,您不该如此大声,若是被有心人发现戴孝期间您在此地,有损您的名声,不利于您的大业。”容澈不紧不慢地说道。
一看到陌荀的女儿如今这狼狈的模样,容澈心中就一阵痛快!
当年若不是陌荀要挟他潜到陌捷的身边,之后也不会发生那许多事,自己又怎会流落到青楼,又怎会有儿不能认,有女不认他?
“扶风王子是殿下的堂弟,这不也挺好的。”容澈淡淡地说道。
陌平绥抬眸,逼近容澈,眸中闪着疑惑。“容澈,你今日好像与往日极为不一样啊!”挑起容澈的下巴,陌平绥左看右看,总觉得这张浓妆艳抹令人不忍直视的脸极为奇怪,又想不出是哪里奇怪。
“你去,把你这张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给我洗掉!”
“是。”纵使心中忐忑,容澈仍是恭敬地退下。主上的吩咐,他不敢不听,不然泞儿就有危险。
若不是她拿泞儿来要挟他,他又岂会听命于她?
想他这辈子,不是被这人的母亲胁迫,就是被她胁迫。
容澈啊容澈,你这辈子也真够衰的!
容澈走出雅间,眉间就染上不安。卸去妆容,她会不会看出君迁与他长得有些相似?虽然,他自己并不认为有任何相似之处,君迁长得像极了他的母亲。
不过就算是相似又能如何?殿下还能想到他与君迁的关系不成?君迁的父亲只有一个,那就是百里参,而不是出生卑微如今更是下贱的老鸨的他!
“你是老鸨?”一声沧桑的女声传入他的耳朵。
容澈一愣,只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竟有勾起遥远记忆的魔力。
他抬眸见一头戴黑色帷帽的女子,身子挺然,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威严,藏在帷幔后的漆黑眸子深若寒潭,藏着浓浓的不屑与鄙视。
他看不到,但感受到了。
“是,请问有何吩咐?”容澈感受到女子身上袭来的寒意,冷不禁地打了个寒颤。
“我要找个人,你去查查他是否还活着,如若活着,我要赎走他!”
“夫人想要赎走谁?”闻言,容澈那颗忐忑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带着女子走进另一间包间。
“此人姓容名澈,年约四十,十八年前来到川翎馆。”一入包间,女子取下帷帽,从桌上倒了杯水,饮了一杯。
此刻,她全然不知,站在他对面的男子圆睁着一双怒目,双拳紧紧攥紧,那浑身无处压抑的愤怒与仇恨悉数写在脸上,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因为滔天的恨意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