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喝过药,他总会给她递上蜜饯,每一次的口味都不一样。就几颗,放在那般精致的盒子里,也不知道是太稀罕贵重,还是他特有的趣味。
“你,不问我?”宁儿还是开了口,这几天她一直憋着,可也不见他问一句,难道他一点也不好奇她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千里之外的虞都,为什么她带着一身的伤?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要是别人听见她这话,相信是听不明白的,可猷雪夜明白,却笑而不答,她不说,他便不问。那些回忆定然不大美好,他不想去触她的伤疤,何况,他若想知道,不用问她,他自然能通过别的渠道知道,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心中微微失落的宁儿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却听他道:“你可以多说说话,你不知道你说话的声音有多美妙。”
宁儿怔住,失落中又升腾起开心,这是他第二次夸她。他这般言语,若是平常人说出,定然要被人骂为登徒子,于他口中出来,却是诚挚的令人不敢怀疑它的真实度。
在宁儿愣神的空当,他已吩咐侍女搬来一张琴,通体乌黑却亮如明珠,朴素而厚重,在现代的台湾高雄博物馆,宁儿曾见过一张跟这差不多的七弦琴,据说是千年乌木所制,珍贵的很,而这一张的质地显然要略高一筹。
将琴置于琴台上,猷雪夜看向宁儿,“会抚琴吗?”
不好意思地摇头,除了躲在角落里研究形状各异的文字,她什么也不会。
“无妨。”猷雪夜一笑,再问,“想听琴吗?”
点点头,心想,这么完美的一个人,琴也应该弹的很好吧。
“叮!”一声脆响,音质很好。
又是几声或低或高的铮鸣,宁儿心想,试音是这样的吗?
紧接着,一下一下,喑哑刺耳如锯木床的声音,宁儿只觉得牙齿一阵发酸,耳膜发疼。
惊愕地抬眸,那个抚琴之人眼帘微阖,神情极是享受,仿若听着世间最绝妙的音律。再看立于一丈开外的几个白衣侍女和廊柱下抱剑而立木雕般的两个侍卫,他们的神情或自然柔和,或僵硬冷漠,唯独没有哪怕一丁点为这扰人的琴音而痛苦,甚至只是不耐的表情。宁儿心下疑惑,是她审美有问题还是他们?可不至于差这么远吧。
白居易的《琵琶行》中曾这样写道: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宁儿也一直以为琴声就该是这样悠扬的连悲伤都缠上藤蔓,如那血泊中的蓝莲花。可是,这般琴音,不说是魔音,但也比那砸锅打铁的声音差不到哪去。
好看的双手按住琴弦,魔音突然停下,但宁儿仍觉得余音绕梁,空谷回响,脑袋晕晕。还没平复下翻涌心潮,又听得他道:“宁儿觉得我这琴弹的如何?是不是如那珠落玉盘、悠扬悦耳、婉转连绵,闻一回而平生难忘?”
宁儿觉得眼皮“突突突”直跳的厉害,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何其强大,能够淡定地把曲子听完,听到他这话还保全了点头的功能。那什么珠落玉盘、悠扬悦耳、婉转连绵她是没听出来,不过,却真真是记忆深刻,一生难忘。
猷雪夜“哈哈”朗笑出声,甚是得意,只是那眼眸中隐着意味不明的东西,他道:“既然宁儿喜欢,那我再抚一曲吧。”
啊?还要听?宁儿连忙摆手,扯出一个无比牵强的笑:“不了,我觉得有点累,想休息。”
“累了啊。”猷雪夜一脸的失落,继而又道:“无妨,以后有的是时间。史珍香,把琴小心收回琴房。”
宁儿侧目,多清丽的一个女子,为什么偏叫屎真香?瞅了瞅摆弄衣袖的某人,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恶趣味?
目光从一干侍女和那两个侍卫一个小厮面上拂过,心中微微叹息,都是俊男美女,偏遇上这么个不正经的主子,感觉他们好可怜的有木有。
不过,宁儿现在最忧心的是,他什么时候雅兴一起,又要抚琴,她该怎么办?难道一直说累?理由太站不住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