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崩开,其内一个土黄色的珠子露出。
这珠子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上面包裹着一些已经腐烂了的纸条,隐约可以看出这纸条似是游方的道士所画的符箓,却经历了些年头,已经残破的不成样子了。
姜兴三五下把那纸条清理干净了。
只见珠子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似要把珠子劈成两半的样子。可只这么看着,这珠子也是极为平凡,让人忽略。
姜兴看着这珠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从桌子上拿了一把刀,姜兴割破手指,鲜红的血浇筑在了土灰色的石珠上。
如同是某种未知的锁,此刻鲜血接触到石珠表面的刹那,立刻这石珠上裂纹处像是张开的大口,竟然将流动的血液全部吸纳了进去!石珠四周开始有滚滚的黑气蒸腾!
姜兴冷冷的看着手心中的珠子,这样的情景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姜兴记得第一次看到这样场景的时候自己才三岁,那时候这石珠作为母亲的遗物,一直被姜兴用布袋缠住了挂在颈间。那天山里的野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冲撞间将在门口玩耍的姜兴顶到了树边,额头的血顺着脖颈就流了下来。
三岁的姜兴只看到自己面前升起一阵阵的黑烟,似有人形物体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一般!姜兴惊恐的看着眼前那黑烟中一只手爪在活动!
但当他父亲来到的姜兴面前的时候,却径直将他抱起,分明就看不到那黑烟!而没过多久,那黑烟消散了。姜兴却开始了恐怖的梦魇。
梦中,那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世界里面似乎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边的黑气和漂浮着的蜉蝣一样的发光体。而梦中的姜兴看不到自己,却能隐约看到那黑气中的一个又一个奇异的身影!
有的黑影只有一人多大,有的却好似一座小山大小!人形的,兽形的,甚至人头兽身看不出面容的身影,他们在奔跑,在咆哮,蕴含着极大的愤怒与不甘!
那吼声似乎直冲心神,每当好似听到那般吼声的时候,姜兴都会在睡梦中惊醒,面色苍白,满头大汗。
直到姜兴把那恐怖的噩梦和父亲讲出,他父亲最终还是没舍得这个亡妻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扔掉,只找了个游方的道士画了两张符,贴在上面,埋了起来。而那些梦魇也随之消失。那段记忆也随着长大越发显得不真实起来。
“竟然那才是真实吗?”姜兴摇头苦笑,看着手中的石珠散发的黑气越发浓郁,竟好似在空气中泼了墨水一般!一只手爪在黑气中若隐若现!
“记得曾经梦魇之时,那些黑影没有浮现之际,隐约听到一沧桑的声音问我是否愿意成仙……”姜兴盯着黑爪的动态,手指破口处的血不像是再往下流!而是那石珠在主动的吸食!
“可是云珍明明说修仙条件苛刻,需要有‘灵根’,这灵根虽然不知是什么,但是却极为稀有。”姜兴紧握着石珠,一旦这石珠吸血之多超过自己的预算!那么姜兴就立刻扔出这石珠!
黑爪越来越浓郁,就好似要在这石珠中冲出!
“呸!”
姜兴一愣,紧绷的神经瞬间转为惊诧。
“啊呸呸呸!”
还没等姜兴收手,那石珠就自己漂浮了起来,那看起来阴森恐怖的鬼爪不断扭曲变形!
姜兴想也没想,顺手拿起手中的刀!一刀朝石珠劈过去!
“什么血脉啊!那么稀薄,难喝死了!”石珠中的声音似乎极其不满。
刀准确的砍在了石珠的裂隙上,却并没有姜兴预料中的效果,石珠飘在空中连动都没动!而刀子更是直接穿透了黑气!
“你这娃娃太冲动了!”黑气像是面团一样的在空气中被揉捏,然后不断变大!“受了点儿感情的伤,这才想着和我学习修仙之术?”
姜兴身子不动声色的后退,他越看这东西越看越像是鬼物!怎会教自己修仙之道?病急乱投医了!姜兴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自己要是真和个鬼物动手绝非明智!只能随机应变!只是这鬼物,怎会知道自己的情况?
“三灵根?”黑气弥漫成一人多高的时候,开始收拢,“唉!没想到我堂堂魔道子竟然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姜兴听着那老人似是哀伤的声音,心中也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哀伤之意。
“把我之道传授给这小子的话是不是我亏了?”魔道子摸着下巴,直接朝姜兴走了过来,就要好好端详一下。
姜兴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只见黑烟收缩,竟现出一道人影,只见此人头发花白,额宽脸圆,一身黑色长袍——包在滚圆的身上,怎么看怎么滑稽。
姜兴面露沉思之色,心中却还是有一种魔道子收不到好徒弟而带来的悲哀之感。他眼睁睁的看着魔道子朝自己一步步走来,他的心神却升不起离开的心思!
“嗞嗞,”魔道子越看越不满意,圆脸上挤成两坨,身形似乎都一下子消瘦了。
姜兴握紧了手中的刀,看着就要贴到自己脸上的魔道子,一下子刺了下去!直插自己腿部!疼痛袭击而来的一瞬间,姜兴身子后倾,猛地向后三四米,离开了魔道子眼前!
“嗞嗞,”魔道子对姜兴用这个方式摆脱自己的神识的干扰有些惊讶,此刻看着姜兴虽说还是不顺眼,但也知道石珠早已认主,只是姜兴还不懂操控之法,所以将他放了出来。
“怕了?”魔道子又向前两步。
姜兴暗中警惕,心中苦涩,普通鬼物怕光姜兴是知晓的,屋外现在正是正午,但一想起这魔道子第一次出现也是白日,又不能轻举妄动。
魔道子心里小算盘敲的正响,身型越来越瘦,越来越高,竟慢慢变得有些仙风道骨,“唉,见你心志之坚,乃我生平罕见。如今你也看到,那石珠法器已损,而我性命已与石珠相连。”
姜兴虽然把修仙的希望放在了石珠之上,但也并不代表姜兴觉得这石珠多么不凡,毕竟当初游方道士的两张鬼画符就能让这石珠老实十几年,可见这石珠能力定在那游方道士之下!
只是姜兴自诩没有对付鬼物的办法,也只能拖延至此。如此一听这魔道子的说法,再看看那漂浮着的石珠,对他的话也信了二分。
“这石珠,”魔道子说到这里转过身,背对着姜兴,突然消瘦了的身形竟有了几分飘然洒脱之意,“也要不久于人世。我此生无憾,却可惜了我的一脉传承!”
魔道子板了板脸,偷偷隐藏了眼中的戏弄之意,义正言辞,“你自身具备三灵根,虽说修仙资质太低,但……”
魔道子这里“但”了半天,实在是找不出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只好叹一口气,转过身来,凝聚威压在姜兴身上,“如此心智,入我门下,定能修道有成!”
姜兴感觉像是一只猛虎扑来,直接被压在地面上动弹不得!颈后一痛,顿时昏了过去。
“小娃娃,”魔道子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面的姜兴,又恢复了那个猥琐胖子的模样,“我既然问过你愿不愿随我修仙,你说的愿意我也听到了,那就由不得你了啊!虽然是我被困在石珠内,而你是石珠之主。”
魔道子在姜兴身上轻拍几下,“只要让你修到筑基,能操控这石珠之牢将我魔道子放出!我魔道子一出,谁与争锋!”
“哼!谁能想我一世英明魔道子,本想吃了这石珠,却被这石珠吞了!虽说逃过一劫,但天下吞道我乃老祖,如此实在心有不甘!”魔道子狠狠看了石珠两眼,带着黑烟缭绕的身体将石珠包裹起来,消失不见。
时间一过就是小半日,姜兴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回想之前种种不由心惊,心道下次定不要如此鲁莽,自身安危受人威胁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姜兴站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连个疤痕都没留下,要不是衣服上的破洞和床上摆放的石珠,他真的会以为只是做了个梦。
“兴哥?”屋外小六一把推开了门,兴冲冲的举着手里一只鹿腿,一手提着一大罐子的酒,“我把兄弟们都叫来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小六身边跟了六个汉子,都拿着肉提着酒,直接就在院子里忙活开了。
姜兴摸了摸胸口放着的石珠,莞尔一笑。
明月相伴,积雪作陪。院子中一团篝火闪动,架着的各色的肉发出“嗞嗞”的炙烤的清香。一罐罐的酒坛都打开了泥封。
“咱好男儿志在四方!”小六抱着个酒坛,脸上两坨绯红,“兴哥,你走!弟兄们都支持你!”
“兴哥!弟兄们支持你走!”一小胖子手里举着只羊腿肉,正吃得满口是油,听到小六说话,忙插上嘴来,“只是咱兄弟们舍不得啊!”
姜兴抱着坛子,静静的喝着。
“嫂子她,呸呸呸,穆云珍她有眼无珠,咱大丈夫不和小女人计较,但是兴哥,你要是因为这打击离开我们,离开村子……”
“滚,”小六一巴掌打在说话男人的脑勺后面,模样竟和姜兴教训他的时候有了六分相似,“兴哥是要去做仙人的!明白吗!等兴哥成仙了,咱兄弟们都天天有酒喝,有肉吃,你也能去镇子上把镇长那闺女娶到手了!”
“对!”地上十几个酒坛东倒西歪,几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等兴哥成仙,咱跟着风光!吃香的!喝辣的!娶媳妇就找好看的!”
“哈哈……我得娶两个。”
“滚。”
姜兴放下手中的酒坛,把地上东倒西歪的人都拉起来扔到床上。
简单收拾了行礼,背在背上。
姜兴看着床上几个一起长大的兄弟,握了握拳,“我定会成仙归来!”
魔道子飘在姜兴身后,看着这一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穿墙而过出了屋子,“给你一炷香时间出来。”
姜兴把穆云珍给的丹药拿出,放在桌上,简单写了大病或者大伤之时服用此药有奇效,又从床下拿出七把大小不一的弓来,都是这些年姜兴给兄弟们准备的。
“我走了。”似是低语,又像道别,姜兴出了屋门把门关上。
小六压低声音,偷偷从床上爬起,沿着窗边,看着姜兴的背影,“兴哥!一路保重!兄弟们等你回来!不论你有没有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