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鄢和尉迟靳两位皇子素来以‘野心勃勃’为人们熟知。尉迟鄢是皇长子,觉得立太子就该长幼有序。至于尉迟靳,因其母妃出身将门之家,连带着他的身体里也流着某种强横的血液,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能靠抢夺而得之。
这两人迟早会叛乱。这一点,尉迟珏倒是并不怀疑。
然,多少出乎他的意料,一向利益优先的这两个人居然联起手来。殊不知暗地里达成了怎样的龌龊协议,才会放下嫌隙,一致对外?
尉迟珏穿好衣裳,头发随意束起,就与韩徹去了书房。
此时,楚挚和南宫黎川正在书房里等候。四人甫一碰面,寒暄都不曾,就直奔主题。
“看样子,派去的赵毅将军,要嘛是个软蛋怂包、要嘛就与叛军达成了某种默契,才会节节败退。”说话间,南宫黎川的目光里恍有刀锋闪现,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我倾向后者。”楚挚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的同时不温不火地说道。
“我早就说这个赵毅靠不住,你们还不信我。”韩徹不禁抱怨起来。
楚挚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那是因为,你也一样靠不住。”
韩徹顿时火了,“我怎么就靠不住了,你给我说清楚!”
眼见着他要不依不饶,南宫黎川暗示性地咳嗽一声。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有多紧张,还有心情玩笑打闹?
“珏,你可有想法了?派哪位将军去应战?”楚挚一改温润神色,少见的露出几分肃冷的表情。
私底下,他们都直呼尉迟珏的名字。
尉迟珏沉吟时,习惯把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片刻之后,转动扳指的动作停下,意味着他已经有了主意。
其他三只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无声询问结果。
“这一次,我亲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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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成亲第二日就被‘抛下’的新娘,或许苏毓菀该表现出适当的哀怨,那才符合她的角色。
可对于‘演戏’,她总是显得有那么点意兴阑珊。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即便要带兵打仗,明明有那么多将军可以指派,干嘛非要自己去揽这份辛苦?”不明就里的月竹小小声地埋怨着。她不敢说得太大声,唯恐会被其他人听见。没的再去管家面前打她的小报告,那她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在翻看书卷的苏毓菀,闻言,挑起嘴角微微一笑。
她当然知道,月竹是在替她鸣不平。心思单纯如月竹,如何知道对于尉迟珏的‘暂时离开’,她其实是松了口气的。
虽然这么想可能有些对不住尉迟珏。可一想到作为‘夫妻’的二人需要同房而眠,她心里就说不出的排斥。
再说,尉迟珏的身份摆在那儿,人家可是一国太子,难不成要夜夜睡在地板上?
又过了会儿,月竹去膳房为饿了的苏毓菀取吃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苏毓菀和蝶舞两个人。蝶舞终于能放心地问出心中疑惑。
“小姐,正像月竹所说,太子明明可以派遣其他的将军领兵出战,为何却要亲征?他就不怕战场上会出现什么意外?”
她并不是乌鸦嘴诅咒尉迟珏,而是战场上的局面本就千变万化,刀剑无眼,谁又能保证尉迟珏就会安然地去安然地回来?
苏毓菀放下书卷,蝶舞立刻取来放在一旁桌几上的梅子汤递给她。苏毓菀用梅子汤缓解了喉中干涩,这才缓缓开口:
“尉迟珏这么做的缘由,其实不难揣测。你可听说过‘杀一儆百’的典故?”
蝶舞点点头,忽然好似明白了过来。
“小姐的意思,他是‘杀鸡给猴看’,用意是警醒其他蠢蠢欲动的皇子?”
“应该有这个原因,不过,也不完全。”
“怎么说?”
苏毓菀眼睛眯了眯,表情透着精明,“这场仗,输不得。一旦输了,叛军士气大振事小,还可能让其他按兵不动的皇子们以为皇城军队空虚。到那时,一旦那些原本按兵不动的皇子们也都纷纷动了起来,尉迟珏可就真是独木难支了。”
蝶舞点头,表示了然。
还以为也就大梁才能这么乱。不想这北兴也不太平。
真不知她们是来对了,还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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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两日,苏毓菀在太子府过着有如‘隐居避世’一样的生活。
自打尉迟珏走后,偶尔也有那么几位朝臣的眷妻携重礼而来,想要巴结这位新科太子妃。不想,连太子府的门都踏不进来,就被管家用这样那样的理由给搪塞回去了。当然,管家会这么做必然是授意于尉迟珏。
日子,总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
尉迟珏离开已有七八日,而这七八日,苏毓菀则是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平静,而安逸。
这日午后,终于被月竹和蝶舞说动,苏毓菀离开她最喜欢的软塌,裹上厚厚的披风,来到院子里赏雪。
刚下了一场雪,下人还来不及清扫,故而此时的院子白茫茫地被雪覆盖着。放眼一望,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白的,让人的心情不觉得舒爽起来。
不过一出来,蝶舞就后悔了!
她光想着让小姐看一看这琉璃世界的美丽景色,却忘了雪地湿滑。万一小姐不小心跌倒,那岂不是糟了?
“怎么刚出来就回去?”一旁的月竹忍不住插了句嘴。她哪里知道蝶舞在担心什么。
看出了蝶舞的不安,苏毓菀似水般清澈的子瞳微带了笑意,“没关系,我不走,就在这儿站着。”
蝶舞还要说什么时,忽而有一下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禀告太子妃,太子……太子回来了!”
月竹看着小厮一脸惊慌的模样,忍不住吐槽,“太子回来是好事,你慌个什么劲?”
“那是因为……因为太子……”
苏毓菀的心猛然一坠,没等小厮的话说完就急急问道:“太子此刻在哪儿?”
“在……在西苑!”
果然出事了!
几乎是小厮话音一落,苏毓菀抬脚便走,疾步匆匆地往西苑而去。
蝶舞虽不明就里,不过看主子走得匆忙便急急追上她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她。
月竹也紧跟在后!这时候,就是再笨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千万要保护太子殿下,别出什么事啊!
苏毓菀主仆三人到达西苑时,这里早已人满为患。不过大多是在院子里堵着。因为北辰的脾气实在太坏,容不得他们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就都给赶了出来。其中,也包括护送尉迟珏回来的韩徹。
一眼望见韩徹,苏毓菀径直走向他,连招呼都省略,脱口便问:“太子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韩徹一改往日玩世不恭的表情神态,一张脸满是肃穆之色,连声音都仿似染了几分寒夜一般的深沉,“我等刚到嘉义关,太子不知何故,就晕倒了。不是受伤,至于因何晕倒,我也不是很清楚。一会儿得问过了北辰才知道。”
苏毓菀点了下头,抬步就要进入暖阁之中,却被韩徹拦住。
“北辰那老家伙,脾气坏得很,刚刚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太子妃还是别进去了。”
苏毓菀投给他一个坚定冷毅的目光,不听劝阻,仍一意孤行地推门走了进去。
韩徹意料之中的‘狮子吼’并没有发出,暖阁之中也是一片安宁平静,不由得冷笑两声,嘴角亦是抽了抽。
合着北辰这老家伙还‘挑’人?
不管,太子妃能进去,他也要进去!难道就只有太子妃一个人担心?他也提心吊胆、惶恐不安啊!
话虽如此说,韩徹却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唯恐会再度被北辰一气之下赶了出去。
不过这会儿,北辰也没空管他。他正在跟苏毓菀讨论尉迟珏的‘病情’……
“先生的意思……太子并不是生病?那是什么?难道是……中毒?”
作为一个非医者,苏毓菀能想得到的可能性就只有这两种。在外面的时候,韩徹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尉迟珏还没上战场,也就不是受伤。在没受伤的前提下,人却莫名其妙地晕倒了,除了生病,似乎另一种可能就只能是中毒了。
岂料,北辰却是摇了摇头。
连中毒都不是?
苏毓菀微微惊讶地瞠目。那会是什么?
“太子妃可听说过‘蛊’?”
苏毓菀的表情略微一怔,想了想,随即语气沉冷地开口:“听说过一些,但了解得并不多。似乎这种秘术只在南疆一带流传。先生为何如此问?莫非太子……”
北辰敛眉,眸中露出了一抹深思,不是很确定地说道:“我也只是猜想。毕竟,对蛊这种秘术,我了解得也不是很多,从前仅是在医书上看到过。不过太子这情形……似乎有些与之相近。”
“那要怎么办?”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韩徹也不能再假装自己不存在,急的一个箭步冲上了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连你都不清楚太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看着太子……”
他不忍心把话说下去,但省略的话语是什么,在这暖阁里的另外两个人都明白。
“倒也没这么糟。据我所知,通常‘蛊’发作会有一个周期。只要在这个周期之内找出解蛊的办法,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北辰这话倒不仅仅是安抚,而是他确懂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