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这儿还有一个,你就不管了吗?”
尉迟烮用手扼住了白念瑶的喉咙,岂料,容璟却看也不看这里,温柔的眸光只在琉璃身上停驻。
“没事吧?”
琉璃伏在他胸前,摇了摇头,哭声却并未歇止。看样子,是吓得够呛。
“容璟,别只顾着那个,我这儿还有个佳人,你怎么也不问一问她是否有恙。”
闻言,容璟看是看了过来,然则那眸中的薄凉却是那样清晰。有那么一瞬,白念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狠狠捏住,几乎快要碎成一片一片。
心痛?她此刻是在心痛吗?为了仇人心痛?苏毓菀,你疯了不成?
忽然,白念瑶微凉的小手轻轻握住了掐在脖子上的手,风情万种地向尉迟烮投去一瞥,“殿下,我早说了,让容璟在乎之人只有她。你掐住我的脖子有什么用?真有本事,就去把她抓来。到那时,我笃定容璟必会对你言听计从。”
没人注意到,容璟子夜般的墨瞳隐晦地闪过一道暗光,稍纵即逝。
见尉迟烮依然不肯松手,白念瑶凄凄地吐出一声幽叹,神色哀怨,“殿下还看不出来吗?我之前所说,绝不是在诓你。那位琉璃姑娘才是大梁主帅的心头至宝,而我......一文不名。我看不如这样吧 ......”
转眸,她清冷的目光落向面无表情的容璟,淡粉色的唇勾起一道迷人的弧线,云淡风轻地说:“王爷既已救回了心上人,这便离开如何?至于我......这位北兴的二殿下还挺对我的胃口,我就随他去北兴了。你们男人之间的恩怨,战场上你们自己解决。现在,不妨咱们就各自散去,各找各的女人,各寻各的快活。”
由始至终,容璟一言未发,墨黑如玉的子瞳先后在白念瑶和尉迟烮之间探究逡巡。出乎意料,竟然真就这么转身,扬长而去。
她被丢下了吗?
白念瑶自嘲地笑了笑。也对。容璟何必为了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大动干戈?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该抱有希望的,不是吗?
可笑的是,她明知道容璟对她毫无怜惜,在他出现的一刻,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掀起了一丝波澜 ......
“我救了殿下一命,这就是殿下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彼时,白念瑶嘴角的笑容寒气逼人,黑眸掠过一丝淡淡讥诮,与适才的柔顺妩媚大相径庭。
尉迟烮轻挑眉峰,似不解 ......
“殿下以为,若我刚刚不是三言两语‘请’了大梁军主帅离去,你有几分胜算?”
“呵,你还真以为那容璟是因你的话才肯离去?”尉迟烮不以为然。
“难道不是吗?容璟既然勇闯虎穴,想必是有缜密的部署。而殿下这里不过二三十人,如何能对抗容璟十几万雄兵?我劝殿下还是尽早离开的好,免得容璟后悔。一旦他再度折返,可就大事不妙 ......”
“本殿下是会走,不过......要带你一同走。”
听着他狂肆的话语,白念瑶却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冷的笑容爬上嘴角,眼波轻闪,寒意凛然:“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一字一顿,字音碾过齿关,清晰而凛冽。让人听在耳朵里,莫名的就是心里一惊。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骤然出手,速度快得一度让尉迟烮眼花缭乱。虽然想到了这女子应该有些功夫在身,不想身手竟如此之好。若非他及时警觉,可能现在已被她骤然挥出的掌风打伤了。
尉迟烮的功夫同样不弱,一时间,两人竟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
白念瑶一面驾轻就熟地挥动掌风,一边肆意地冷然嘲笑:“我劝殿下还是尽早收手的好。否则一会儿容璟带人回来,殿下怕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尉迟烮眼波闪动,飞快在心里思量权衡。的确,就如她所说,容璟方才的离去极有可能只是向他扔出了一枚烟雾弹。说不定他此时正带着重兵赶过来。所谓‘擒贼先擒王’。一旦自己被抓,北兴注定将大败而归。到那时,纵然容璟好心放他一马,只怕回到都城,父皇也不会轻易饶了他 ......
只这么稍一忖度,在‘前途’和‘女人’之间,他几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女人,仅是生活的‘调剂品’。而前途权势,却是他人生的主旋律。断然没道理因为这区区一个女子,导致他多年来汲汲争取到的局面功亏一篑。
“本殿下等着你。几时想通了,不妨去北兴找我。”
识时务者为俊杰。果然,这位北兴的二殿下并不是个痴傻蠢笨之人。与其在这里和她纠缠,不如早早回到阵营,做他的一军主帅。
走出帐房,抬头看了眼乌黑天际。这一刻,女子一双子瞳亮得出奇。
听到脚步声,她看也不看一眼,因为知道是谁。
“尉迟烮呢?”容璟淡淡发问。
半晌,白念瑶终于收回了远眺天际的目光,看向他,星般的眸子有笑意氤氲而生,恰如漆黑夜空骤然炸开的烟花斑斓,绚烂,却一瞬即逝。
容璟微微蹙了下眉头,“我并非弃你而去,也知道你当时那么说只是为了提醒我速速离去。若我猜得不错,这里并非只有尉迟烮一方势力。”
话音一出,他才猛然惊觉:自己竟是在做他曾经最嗤之以鼻的‘解释’。
他从不屑为自己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做事全凭喜好。至于旁人怎么想他,是旁人的事。即便是在因莫须有的罪名而被禁足王府之时,他都自得其所,丝毫不觉得被冤枉被误解有什么不妥。
可就在刚刚,准确说是看到她眸子里闪过的一丝苍凉笑意,解释的话竟就这么脱口而出 ......
白念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容璟是个聪明人,这一点她从未怀疑过。
不错,她当时之所以说出‘各找各的女人,各寻各的快活’这样的话,就是为了‘逼’走他。因为她并不确定翟天逸那伙人是否就在附近。若是他们伺机对容璟下手,又是在暗处,只怕容璟一时之间很难防范。
就在容璟折返前,她还在‘自欺欺人’地想,这么做是担心翟天逸的身份暴露。届时,子衿的计划包括他与北兴人暗中有所往来的事都将不再是秘密 ......
她自认为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子衿。可就在容璟去而复返、重新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自欺欺人’都被理智瞬间戳破,变成泡沫,随风而去。
其实她真正担心的......是他吧?
“你说还要回来找个人,原来是她。”
这时,突如其来的一道男声含着笑意传来。白念瑶心神一敛,不解地挑眉看去。
斑驳的月影笼罩下,一拢红衣,玄纹云袖。不经意间,白念瑶探寻的目光撞进一双深黑清冷的眼瞳。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转动时流光溢彩,凝视人时静若明渊,浸透着迷离夜色仿佛要将风流写尽 ......
往往,世人会如何惊艳于他那世间少有的倾城之色,却在不经意间忽略那眼底看似不曾消融的千年冰寒?
“我还以为你是后悔放过尉迟烮 ......”
男子深幽不可探测的目光落向容璟,嘴角轻挑起的笑似带戏谑。
“我答应你的事,几时出尔反尔过?”
原来......容璟没对尉迟烮发难,是因为眼前这名男子。那他又是谁呢?是北兴人?这么说,容璟和北兴人果然暗有往来。
白念瑶发现自己的头脑已严重超出了负荷。先是子衿,如今又是容璟。明着,两国交战,硝烟弥漫,是死敌。暗地里,他们却又‘与虎谋皮’......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
回到军营,白念瑶重又变回了帐前小卒。似乎,容璟也没打算让她有所转变。白念瑶也乐得继续以‘男子’的身份待在营中。
只是,如果那个男人别当她是下人一样地不停使唤,她会更加乐得其所。
“小山~”
召唤声响起的时候,白念瑶蹲在帐外,两手撑着脸,小脑袋一耷一耷的,几乎快要睡着了。
谁叫她前一天和北兴人斗智斗勇来着,真心累得很,也乏得很,只想躲到哪里睡上一觉。
偏偏,有人不叫她如愿~!
黑着小脸,她忿忿地走入帐中。桌案后正埋头写着什么的男人头也不抬,随口吩咐一声:“倒茶!”
他没手吗?竟然连倒茶这样的‘小事’都不能做 ......
心里头很恨地嘀咕着,白念瑶不情不愿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看着茶碗里晃动的茶汤,突然,眼波诡异的一闪,背对着男人,鬼鬼祟祟从袖口取出一个小小纸包,打开来,捏起一些白色颗粒撒入茶汤里。末了,生怕白色颗粒不消融,还晃了晃茶碗。
“王爷,茶!”
“嗯!”
容璟执过她递到面前的茶碗,抿了一小口。
白念瑶站在一旁,屏息以待。
奇怪,怎么没反应?
见他又抿了一口,似乎并未发现茶水中的‘异样’。
眉头隐约皱了一下,白念瑶突然走上前,一把抢过男人握在手中的茶碗,试探地喝了一口。结果 ......
“呸呸......咸咸咸咸咸......”忙不迭要去找水,却被一只大手冷不防拽住。接着,男人用一直弹功小小地训诫了她,“连我也敢算计,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白念瑶揉着被他弹疼的额头,瘪着嘴,小声嘟囔:“你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还敢顶嘴!”容璟曲起右手食指。
见状,白念瑶忙迭声求饶:“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容璟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可爱得紧,俯下头,本是想亲一亲她,可看那黑黢黢的小脸,到底没了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