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突变

从襄阳到峪山虽说不过五十多里路，可是因为马匹稀缺，魏三爷一行百余人也只有两名负责前出探路以防不测的护卫有马。魏三爷因为骑术不精，是坐着四抬的官轿前来的。所以看似是只有这么点距离，全靠两条腿走过来还是要走上一个半时辰的。

因为这个顽劣的外甥，魏三爷跑了这么远的路，本来一肚子的火气被外甥化解后，好几个月没见面的舅甥二人自然是要有许多话要说的。

随行的护卫们在庄园管事家仆的招呼下休息去了，舅甥两人在主院的书房里也聊了起来。做为娘舅，魏涛自然是对李建私自离家从军的事斥责不已，“平日里你顽劣一点也就算了，这次居然跑到军伍之中和那些粗鲁军汉们厮混在一起，难道你就准备这样走下去吗？以你爹的身份地位，你这样做不是让他难堪吗？就算是你长大了，想要做点事，可不论是你荆南李家还是舅舅这里，安稳清贵的职事总少不了你一份。既然在这里逮到你小子，舅舅今天就一定把你带回去，也省得你爹娘再担心。”

听着舅舅的训斥，李建这会可老实多了。没有外人在场，如果把舅舅惹火了，那挨顿揍也是白挨，舅舅教训外甥连说理的地方李建也没处找啊。

幸亏李建当初早有准备，来襄阳之前就特意向辛弃疾求了一个正式的军职。当李建从怀里掏出飞虎军都指挥使林虎签发的告身文书和铜质鈐印时，魏涛也顿时傻眼了。告身文书和鈐印都没错，以魏三爷的阅历自然分得出真假。

也就是说，李建现在货真价实的是一位拥有从九品武职的军中都头了。虽说大宋武人地位低下，从九品武职又是军中最低的品级，可是再怎么说李建也确确实实算得上是有朝廷品级官身的人了。

既然是朝廷官员，又有军令在身，哪怕襄阳魏家权势通天，也不能将一位正在执行军务的朝廷军将私自带走啊。这一下魏三爷哪还不明白李建这是早有预谋，恼怒之下的魏涛这会可顾不得什么世家风范气度了。将手中的文书摔在桌上后顺手就是一巴掌抡到了李建的头上。

见到舅舅真发怒了，李建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老老实实挨了舅舅一顿挨。等书房外的管事闻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怒气冲天仍然在拿脚踹人的魏三爷，和挨了几巴掌外加好几脚后头发散乱衣裳不整的表少爷。

什么事应该劝，什么事情不能劝，身为豪门世家的管事这点眼力架还是有的。在管事急忙上前一番劝谏后，发了一通火气后，魏三爷这才顺势收手。

“你即有军职在身，舅舅是拿你没办法，可这峪山庄园是我魏家私产，没道理归飞虎军随意差遣吧。你小子所谓的军令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楚，你给我马上滚出峪山去。”知道暂时是奈何不了这个顽劣的外甥，可是不弄明白这小子到底是来做什么，魏涛心里是踏实不下来的。外甥真要是在襄阳出个什么意外，魏涛可没法给妹妹交待。

挨了一顿挨，不过熟知舅舅脾气的李建面上一幅委曲模样，心里却是在偷笑。就怕舅舅不开口，只要开口问话，李建就知道舅舅最后肯定不会让自己为难。至于军令，这次行动哪有什么军令？辛弃疾只是在他们的屡次建议下，同意他们来襄阳锻炼斥候都的实战能力罢了。

面上装着委曲，李建小声说道：“舅舅，军中规矩，军令可是不能外传的，这……”

见李建居然还不想说，刚平息的火气又想升腾，魏涛连粗话都冒出来了。“狗屁规矩，老子是你舅舅。”

眼看舅舅又要暴走，李建这下不敢再耍花样，急忙说道“舅舅息怒，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这次是都指挥使大人令我们斥候都来襄阳查探地形，主要是沿唐河和白河向北，打探明唐州和新野方向的情形。”

听李建说明任务后，魏涛沉吟了一下，又追问道：“那你们如果遇到金国骑兵的话怎么办？不论如何，你绝不准和那些军卒一道私入金人境内。”

看到舅舅盯着自己的眼神，李建急忙解释，“舅舅宽心就是，外甥这次主要是负责后勤诸事的，您看今天斥候都的人全都出动了，外甥不是还安稳的呆在峪山。”

在李建再三保证除了坐镇峪山保证斥候都同伴的后勤外自己绝不轻举妄动后，魏涛这才算满意。

既然事已至此，在唤来峪山庄园管事再三交待后，魏三爷也只能准备先回襄阳城再做其他打算了。就在这时，一个庄园内的管事却飞快的跑进了书房内。

人还没站稳，管事已经一脸惊惶语气颤抖的禀告道：“老爷，大事不好了，早上出去的军爷们刚回来了，他们后面还有数百金国骑兵已经追到了庄园外了。”

“你说什么？”听到管事的话，魏涛顿时难以置信的起身惊呼。等到管事再次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后，魏涛和李建急忙从书房里出来，跑向庄园的大门处。

此时已经紧闭的庄园大门后，随着魏涛一同赶来峪山的护卫头领和襄阳禁军都头与浑身上下犹带着点点血迹的耿鹏、谢英几个带兵的统领正聚在门后快速的商议着什么。

看到魏涛和李建脚步匆忙的赶到，四人也急忙转身迎上来，魏家的护卫头领一脸沉重的迅速将现在的情形对魏涛禀告了一番。

等护卫说完，得知最少有三百多金国骑兵现在就在庄园外，而且很可能还会有后续的金兵继续赶到，魏涛的脸色阴沉的吓人。平日里主持魏家产业，与襄阳城中高官显贵们周旋，与文人雅士们诗酒风流这些魏三爷都能从容自如，可是直面杀气腾腾的金兵时，即便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魏三爷也免不了惊慌恐惧。

李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莫名其妙的有这么多金兵，究竟是怎么回事？金兵的目标舅舅还是别的什么？这么多的金兵若是杀过来，庄子能守得住吗？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李建除了将手中的横刀紧紧握住以外，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乱麻。

众人一同登上庄园围墙后的一处高台，从高台上清晰的看到了半里外一处平缓的山坳里，黑压压一大片的金国骑兵正在马下休息。真正看到这么多的金人骑兵后，逃跑已经是绝无可能的事了，魏涛的情绪反而慢慢安静了下来。毕竟是执掌豪门世家大权多年的人，魏涛安静下来后也迅速开始做出应对之策。

文人出身的魏涛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上场杀敌是百无一用，可是坐镇后方筹谋大局的能力却是绝对一流。

峪山庄园里原本就有八十名精壮的护卫，加上这次随魏涛前来的五十名护卫和五十名禁军。这一百八十人，加上斥候都的五十人，就是现在整个峪山庄园里能用的兵力了。

全部可战之兵集合之后，魏家私兵头领魏壮、襄阳禁军都头陈宁和耿鹏、谢英四个头领都被魏涛唤到身前。形势紧急，魏涛也直截了当的开始询问四人，“诸位都是统军之人，自然清楚当此危局必须要有统一的临阵指挥，魏某不通军伍，不知你们四人中有谁可担此任？”

听到魏涛询问，魏壮、陈宁和耿鹏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沉默寡言的谢英。山东红袄军都头谢英，虽然这次随斥候都来襄阳时未带一兵一卒。可是在山东与金兵多次激战，身上那股百战余生后特有的凶煞气息却让魏壮等人本能的感到信服。

在三人的目光看过来之后，谢英与三人的目光各自对视了片刻后，沉稳的上前一步向着魏涛拱手一揖，“若是魏爷没意见，俺谢英愿担此任。”在谢英身后的三人，也同时在谢英身后抱拳躬身高声呼道：“愿听谢都头差遣！”

看到顺利的选出了统军之将，魏涛神情肃穆的上前一步，紧盯着谢英双眼直视片刻，然后庄重的躬身一揖：“好！谢都头既担此任，这峪山上下数百条性命安危就全拜托谢都头了。”

“魏爷安心，俺谢英必不负所托。”谢英沉声应道。

魏涛直起身后，又特意对着魏壮和陈宁二人说道：“你二人从此刻起，务必同心协力唯谢都头之令而行。若能守住庄子，待金贼退后，魏某必有重谢！”

若是平常时日，以魏壮和陈宁的身份，能得魏三爷多看两眼就算是抬举了，如今竟然能得襄阳魏三爷当面亲口许以重诺，这让两人原本满是担忧的心里，不由的生出了一线希望。

如果拼上性命后当真守住了庄子，以魏三爷的身份既然当众许诺，那自己这后半生的富贵还用担心吗？心里有了欲望的同时，斗志也就自然焕发了起来。

领了统兵之权后，原本沉默寡言的谢英身上那股子凶厉气息越发的浓重了。召集全体军卒训话时，单身一人站在诸军面前的谢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凶猛的山中猛兽。可越是这样，庄中的军士和护卫们的情绪却越是稳定了起来。有个厉害的头领，对自已这一方当然是非常有利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