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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混沌以后的炸裂

惊喜?我所想要看到的?

我不知道那个倒挂着的男孩所说的话是否具有真实性,脚步就这样不自觉地开始往家的方向迈,这兴许是我第一次如此匆忙地奔向我的目的地,一如我周围那些行色匆匆的人,我已经变成了我曾不断唏嘘的人的样子。

还要再快一点!然后好好收拾那个不遵守承诺的家伙,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消失。我这样想着,但是对于他是否会如我所想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没有什么信心。

略显漫长的路途在我的挣扎之中溜过,但这段时间又显得如此漫长,明明一眼望不到头但在那匆匆一眼的间隙来到了尽头。现在,我面前的家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味道,这更像是一团迷雾,张牙舞爪地在我眼前疯魔。

这里面,究竟藏了什么?它已经被我贴上了神秘的标签。

我听从了那个男孩所说的话,打算从房子侧面翻窗进去。

当时兰波就是从这里面翻窗进来的,还有那一只一只长相讨厌的流浪猫,我似乎还能清楚地看见留在兰波脸上的胡茬,还有他那温柔的目光——被栗子视为禁忌的不规矩的热忱。

我就这样直直伫立在窗前,窗户被我虚掩着,这还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里望向我的房间。

我的轮廓被投射在窗户玻璃上,玻璃上已经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自从爸妈不见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为我打扫过房间了。而我自己是绝对不会麻烦自己做这样的事的,因为在我看来,如果缺少了他们,那么我的人生还会有什么意义呢。但是现在的我,看来也还是活的好好的。

事实上,许多我们曾经珍视着,以为一辈子失之不得的东西在离我们远去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永久性地陷入悲哀。人,总是要自己一个人慢慢成长的啊。这些想法在我脑中冠冕堂皇地涌起,宛如我不曾堕入阴霾,现在站在玻璃前面的我,只能自嘲:说得容易罢了。

我叹一口气,兴许Re并没有我想象中得那么重要。而我的内心却又很清楚,面对于未知的恐惧,我不过就是一个可以抛掉一切,除了自己性命的懦夫。而成长,则是我为我的胆小寻找到的完美的借口。

玻璃中的我的脸上一下子就有了光彩,我看到了我的眼睛在发光。

我凑近了玻璃,不觉又有了一丝紧张。

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什么,会是Re吗?

我呼出的气体在鼻子前的玻璃上凝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白色圆圈,上面沁着一颗一颗滚圆细小的水珠。

我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屋子里面显得有点暗,因为没有充足的光线。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样,依旧是一团糟,各种垃圾杂乱无章地被丢弃在床上、地上,好像都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能让我好好睡觉了。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样在这样一个和猪圈相似的地方存活下来的,想到这一点我不禁佩服自己。

我将窗户慢慢地打开。一股熟悉而又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和窗外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混杂在一起,渐渐消失不见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所存在的地方要较外面的世俗清冽的多,但是没想到反而是更肮脏的那一个。人的自我想象还真是伟大,而我在这样的想象之中已经待得太久,并且打算继续在这样的幻想之中待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能够从这个世界逃离为止。

我将头微微往屋子里头探去,以保证如果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那么我还能逃得快一点。

“Re?你回来了吗?”我轻轻地喊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藏着一颗戒备的心。

回应我的是一粒粒扬起来的灰尘,它们在阳光洒下来的光线之中热情地飞舞着。

我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懈。

“进来吧。”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虽然每一个人的声音总有这样那样的相仿,但是情感投进去了以后,哪怕忽略原本音色的不同,也就是千差万别的了。

“是……谁……谁……在里面?”我一如既往的胆小。

“进来。”

我将身体缩出了窗外,在我看来,里面就是一个未知的黑洞,藏着各种各样的鬼魅。

“到底是谁?”

我咽了一口口水,算是为自己壮了壮胆。

“进来!”

我爱Re,但是现在,快点逃跑应该要比拯救Re更加重要,更何况我还不清楚Re到底是不是在里面,我不想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的境地豁出自己的性命。

在死亡面前,人毕竟还是太年轻,谁会放下所有的恐惧和牵挂去直面它。

我将手指抽离了窗户,身体开始往后退,不敢转身,我生怕如果我背对着这片黑暗,就会有一双巨大的手将我狠狠地擒住。

“你应该进来,你这个胆小鬼,哈哈哈。”

我听见了Re的声音。“骗你的啦,胆小鬼!为你的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啊。”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喜悦和耍到我的骄傲。

但是我并没有放弃戒备。

“真的是你吗,Re?”

我再三地需要得到肯定的回应。“但是那个小男孩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那个我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

“你蠢啊,那是我和那个男孩商量好的。啊类,你的超市袋呢,不会是惊吓到丢在路边了吧,哈哈。”

我依稀看见了Re在我床上的轮廓,虽然屋子里稍显黑暗,但是还是有着几缕光线不合调地偷溜了进去。

“你这个大骗子!”我既是愤怒又是开心,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玩。我讨厌Re摆着一副局外人的姿态看我的笑话。

我恨不得马上一拳打在他那张欠扁的圆脸上。

我走到了窗边,扶着窗户站在床沿上:“你这个大混蛋!”我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水,好多水……

我一整个地浸在水里,但是却丝毫没有感到无法呼吸的痛苦。

我尽可能地睁大着眼睛,看着充斥在面前的各类浮游生物,他们近似黑色的身体在绿色的湖水之中显而易见。弯弯扭扭没有骨架的它们只是披着一层简单的软皮外壳,他们乐意在这样的环境里宣誓主权,而事实上,我只需要轻轻一捏,它们就会被压得扁平,亦或是变成断断续续的残渣,拖着最后一点可悲的血肉。

绿色!

我看见颜色了。

可是为什么是在水里?我明明只是从窗口跳了下去而已。此时,我才发现了这个巨大的错误。

我不禁想到了那个男孩所说的意想不到的惊喜和想要看见的东西。难道是指颜色,我看得见颜色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我而言,便真的是一个庞大的惊喜。

瞬间,我又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身边的湖水一下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硬的地面和各种垃圾,我好像刚从梦中醒来一样。

刚才在湖水之中的情景,难道只是我的幻觉而已吗?

我这才感受到我的屁股被摔得正疼,我很没有骨气地叫出声来。

“Re,都怪你。”我咬着牙斥责着他,可是他并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应。

“以后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我拍拍屁股走到床边,看着那个圆乎乎的轮廓,他的身上聚着些许的亮光。

“喂,我说你听见没有啊。”

我顺势用手握住他,黏糊糊的,他的身上就像是被涂抹了一层胶水,满手都是令人恶心的滑腻感。

我立即松开了手,我将我的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上面充满了黑色的液体和一根一根黑色的纤维状的东西,扑鼻而来一股带着腥气的臭味。

这不是Re。

“他并不是什么善意的家伙。”倒挂着的男孩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的眼睛正直直地瞪着我。

“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走得太近的话,或许会把性命豁出去。”

“你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对于那个男孩这样批判Re,我有一点不大开心了。人们总是希望自己所在意所喜欢的东西也能够被别人喜欢,一来是别人对于自己眼光的认同,二来是对喜欢这个名词的尊重。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是你答应过别人,要成为一个好家伙不是吗?”

我不知道怎样去接应他的问题,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在讲些什么玩意。就像是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面前亲昵地勾着你的肩膀和你说:“嘿,兄弟,你变丑了,你本该更俊俏一点。”

“但是你继续下去的话,你可能就会走上一条奇怪的路了。”

他继续说着,他的眼球在他的眼眶里滚动着。

他举起他的手臂,拍了拍我的肩膀,便又消失不见了。和神经病一样地出没在我的周围,我对于他的神秘的兴趣和好感已经荡然无存。

我坐在了床上,包笼我的依旧是一片无论如何也驱散不了的黑暗。

我拿起了身边那颗黏糊糊的眼珠。它的长相和Re无异,大小也很相似,只是没有了那种亲切感。我的生活恍若被一根搅屎棍搅得一团糟,之前的祥和安宁已经当然无存了,却又和身边人的世界大不相同,像是被夹在两种世界里,却没有任何牵连的第三层世界,现实和幻觉在这层世界里随意切换着。

我躺在了床上,希望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爸妈还在,Re也还在,什么也没有发生改变。

等醒来了,我还应该去充一下电费,这样的话起码我的屋子能变得光明起来……我在困意之中提醒着自己,这样能使我记得更清楚。

我的脑袋才刚刚清除了让我烦躁的事情,变得空白起来,我的脖子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是谁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睁开眼睛,在我面前的是兰波,一如我初见他时的那个模样,可是他的脸上却泛着凶狠。我死命地挣扎着,用手去松开他的双手,但是他的手坚硬得如同石块一样,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将他松开。

“是你害死我的。”他的脸变得通红,我看到了他的额头和眉梢暴露出的一条条涨得粗大的血管。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还一直和他在一起!”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像是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怪异的世界是怎么了。

我喘着大气,想要将刚才对于氧气的缺失全部弥补过来。

一波接着一波的噩梦不间断地向我袭来,我开始在真实和虚幻之中交替,可是每一次的梦境却又显得如此清晰,现实和虚假的接壤天衣无缝。

我记得,我明明变得开朗和乐于和别人接触,可是为什么等待我的结局却一直是噩梦。如果这一整个,包括遇到Re,都只是一个冗长的梦的话,我希望能够快点醒来,因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将我折磨得够呛。

“这些都会变成现实,如果你继续和他这样厮混下去,这些都会变成现实。”倒挂着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悬吊在我的面前,他的目光很笃定,而在他的瞳孔里的我,则已经被这样那样的幻觉压制得说不出话来。

“你已经被那样的恶魔给缠住了,即使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了。”他的眼睛里有着液体在回旋,然后便直直流了下来,顺着他的眉毛和头发,落到了地上。这双眼睛和Re有着千差万别,他似乎也没有我所想像的那样令人讨厌,只是他的话,我始终都没有办法相信。

“我不知道。”我的回答很利落,但是对于他而言,想必就像是一根细长的针正穿过他的身体。

他不再继续说话了。但是在他眼睛里的液体越聚越多,然后汇成一股一股的溪流滑落,润泽了每一个流经的毛孔。

在他的身后,栗子,兰波,那个放过了我的杀人犯……一个一个相继地出现,他们的脸上挂着笑,明媚的笑,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露出这样好看的笑容。他们直直地站着,身体像是机械一样僵硬。看到这样的光景,我已经没有什么剧烈的反应了,他们出现的次数太多,我甚至开始习以为常,即使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脑袋里藏着的究竟是怎样恶毒的想法。

我冷冷地望着他们。那个倒挂着的男孩依旧在不停地流着眼泪,渐渐的,他消失了,或许他也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幻觉罢了。

“你们都快点走吧,让我一个人清净一点,真烦。要是偏要留下来的话,就自己玩吧,不要再来玩我了。”我本应激动的语气显得格外的镇静,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下来,梳理梳理已经发生了的事和未发生的事,分清真正存在的人和幻觉中的人。

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按照那个男孩的话所说,现在的他们不过就是我的幻觉而已,但是对于我而言,他们一直都拥有着生命,哪怕没有气息,他们也切切实实地活着。和我所想的不同,他们很安静地离开了,我的眼前依旧是各种杂物堆满的房间,此时却显得异常的空荡舒爽。可是真是混乱啊,我的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混乱,我到底还是应该固缩在我自己的地盘里,不要招惹太多的麻烦。

如果从一开始没有遇到Re的话,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他似乎是所有的开端。没错,要是没有他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我自己的平常的世界里,每天过着被圈养的生活,兴许这样的话,我的父母也不会离开了,因为他们正是趁着我去白昼馆的那一次才消失不见的,要是Re能拦住我的话,我就不会去了。又或者没有遇到Re的话,我就不会想要去接近任何和自己无关的人。尽管我不知道这样想要脱离我的想法在我父母的脑中什么时候出现,但至少他们会和我说一声再见,应该要说一声的。

我的鼻头一下子热了起来,我装着对于他们的离开已经不再在意,但事实上,鬼才知道我有多希望他们立刻回来。那股热热的液体,也开始占领了我的整一个眼眶。

“嗡……嗡……”我的耳边出现了奇怪的声音,紧接着,整个房间开始摇晃起来,杂乱的泥灰混杂着尘埃掉落下来,一块一块地从墙上剥落,而地面,也开始出现了凹陷。是地震吗?我猜测着,我的固有反应是猜测事情的可能性,而不是逃跑,这和我胆小的本性实在是不相符,当然也可以解释为是迟钝。

我终于准备逃离房间,但是震动更加剧烈了,房门已经被挤压得变了形,我准备从窗口逃出去,一如我进来时那样,但是还没有等我迈开第一步,一块块巨大的石板就已经从我的头顶掉落下来。“砰。”整个世界都暗了。

没准像这样结束了,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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