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消失,见此情景,北岸立即展开听觉地图,静立片刻之后,室内也没动静。他把左轮完全举起,左手垫在拿着荧光袋的右手上,移动脚步时发出了水泥地面哒哒的声音,每走一步就停一下,整个房间里面就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经过一个S型的循环,再次越过铁制架之时,那道黑影再次闪过,只是这次的速度更快,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他可能要逃。”北岸心中急道。
好不容易见着一个能动的,北岸自然不会放过,他也马上在铁架间挪移起来,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到达末尾的地方,那里可能有逃跑的通道。荧光袋的照明范围本就十分有限,被他这么一折腾,光线晃晃悠悠,反而变成了干扰。
加之铁架阻碍视线,已经无法锁定那条身影,北岸心里也是着急,脚下步伐一时混乱,就撞上了上去。所幸铁架本身重量足够,不至于倒下,但是放置其上的瓶瓶罐罐就没那么幸运了,放在高处的一个被直接震落,摔在地上碎成几段,里面的深色液体也流了出来。
北岸从上跨过时,只是瞄了一眼,心有触动,流完液体的空罐子里好像有双眼睛正看着他。他心系那条黑影,不作停留,匆匆离去,只当做是幻觉。
走到房间的另一端,北岸算过,共经过铁架十一个,左六右五呈犬牙交错之势。末尾处并不见人影,却有一条向下开的通道。通道口呈半圆形,较为狭窄,墙上还挂有一条带有安全灯的铁梯。北岸扶在梯边,向下望去,安全灯组成一条光路延伸下去,而底下仍是幽暗不见明细,隐隐伴有冷风吹起。只见梯子边还书写有两个字“危险”,更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那人从这里下去了?”一路过来,除了这个通道,也不见有其他地方能够供其逃离。
北岸还是心中抱有一丝疑惑,只因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听到除了他以外的声响,那个人影的动作甚至不带一丝风声,连听觉地图都没有办法锁定,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灵魂体依旧冷静,仔细回想了一遍从发现人影开始,直到现在的细节。他才注意到自己身处高山而不自知,因为黑暗视觉的关系,他有别于常人,即使在这种黑暗的环境里面,他也保有一定的视力范围。不过在高速移动时,却难免发生撞上铁架这种意外。
而那个人除了行动杳无踪迹,甚至在比北岸还要灵活的移动中,也没有撞上铁架,这种匪夷所思的机动能力。
“难道又是那种机械生物?”北岸联想到之前袭击他的那个家伙。那部机械人胸前还用荧光标有“玖伊”二字,战斗能力非常强横,可是眼下遇到的明显不是一个类型。
“要不要追下去?”北岸心里浮现出这个抉择。
即使有铁梯的安全灯,但是那种亮度并不足以支持黑暗视觉看清;而这个房间和通道显然采用了与配电室类似的材料,隔音效果非常出众,完全展开的听觉地图也延伸不到十五米的极限数值,现在他只能隐约听到楼下排气系统的震动声,遑论通道底下的声音。
那是一个脱离他掌控的未知领域,却可能是那条黑影的主场。站在铁梯边思考的时候,明晃晃的惨绿映照着墙上所书的“危险”,北岸反而扬起嘴角,回想起前面的两次死亡,不由轻笑道:“难道我不正是这样与危险为伍,一路过来的么?”
比起危险,这样的通道,勾起的更多的是他的好奇心,北岸打定主意之后,还是决定到下面去看一下。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决定采取一个极端点的办法下去。
考虑到通道的狭窄程度,他自己都能想到不下十种办法杀死被卡在中间的人,北岸没有太过高明的办法,所能依赖只是他再生躯体的特殊性。从安全灯延伸下去的光路来推测,这条通道的高度只有十多米,是再生躯体还能负荷的范围。
如果他直挺挺地跳下去,自然存在一定的风险,却是目前看来最低的方式。
他身先进入到通道里面,攀附在铁梯上,荧光袋被举在头顶。一跃而下的瞬间,同时松开了荧光袋,这样它就能够跟随北岸一起降落。
北岸把整个身体绷直得像一杆标枪,双臂交叉在胸前。随着他的加速,风越来越大,事情却没有像他计划的那样稳步执行,通道的口径还是太小,他的身体在下落的过程中撞到了墙壁,肌肉与粗糙的壁面在亲密接触的同时还会把他身上的肉刮下来一块。
北岸忍着疼痛,在碰触时用减速的瞬间调整方位,让身体尽量处于整个通道的正中间。他面向铁梯,如果有必要会借助其加速或减速。
在最开始的一顿磕磕碰碰之后,速度终于步入正轨,耳边的风呼啸起来,通道里面的体感温度,居然会比建筑物内部的还要低上几度。北岸不敢大意,手腕准备随时抓住铁梯。
他低头向下俯视了一眼,通道壁消失了,他来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地下空间。铁梯还在,此时不抓更待何时,手腕一探,轻而易举地摸到。
咔!
在他抓上实物之时响起的,当发现速度没有减下来,而手上还握着一截梯子的时候,他就明白发生什么了。
铁梯断了。
他面无表情,看着被抓住的这截断梯,其上的数个安全灯齐齐熄灭,预估梯子还剩下了几米。紧接着的一顿,他意识到梯子底部应该碰上地面了。
北岸从梯子上跳开,没有了通道壁的阻碍,身体得以延展开,增大受力面积,只可惜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没能产生更多的空气阻力。他双手向双脚靠近,做好着陆准备。在黑暗视觉看见地面的瞬间,四肢像弹簧一样去接触、压缩。
瞬时速度并不慢,整个落体运动产生的巨大力量,使他的四肢绷到了极点。灵魂体还是清醒着的,在脆弱的手臂骨折之前,他不再去抵抗,而借着更刚毅的双脚猛地一蹬,身体一个前翻,背部接触到地面再一个圆滚,卸下了其余的力道。
停止了,终于停止了。
现在停下来,才知道刚才的举动是多么的疯狂。他的整个背部像有一片火在燃烧,四肢失去了知觉,两只手臂险些骨折,重点是他奇迹般地没有受更大的伤。
“呼,”北岸不由得舒出一口气,“我居然还活着,这样节省了不少阎力。”
虽然节省了,疼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他很想大声地喊出来,但是不敢忘自己身处的境地。只能硬生生地跟断掉的牙齿,一起吞进肚子里面。
取而代之,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舒缓疼痛的神经,效果并没有。扭曲的五官,让北岸看起来像个恶鬼。他一时蹲着,一时半坐着,一时躺着,一时打滚着,转换着姿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折腾了多久,再生躯体才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注意到荧光袋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
荧光袋和北岸之间还有一条长长的痕迹,他记起来是最后用来卸力时留下的血迹。他双手的指甲盖几乎只粘着一片肉了,除了背部,看来双手也贡献了一部分的痕迹。
站起身来,已经能走动,就是一身的酸痛,让他想要躺下而不是行走。走向那个荧光袋,捡起来照亮四周。
这是个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