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风心里却是不信的,方才老陈话头一转说要商讨事时,眼中闪过的一抹异样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话刚说完,门外传来店小二的敲门声:”客官,给您送茶来了。”
陆长风和万民林对视一眼,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万民林才说道:“进来吧。”
等听到了回应,小二这才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又将那茶壶放到八仙桌上后满脸堆笑恭敬道:“客官,掌柜听说诸位是西蒙来的,特意叫小的给诸位泡的玄花香茶,慢用。”
说罢,转身退出了房间。
陆长风原本没有想过要去喝那茶的,毕竟出门在外不得不防备着些。但是那茶的香味慢慢在屋内萦绕开来,竟格外的沁人心脾。
陆长风双目一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八仙桌前倒出一杯茶在嘴中细细品味,是她,这茶十有八九是出自左云裳之手没错!
自左云裳悄然离开后,陆长风着手调查了前些日子里,左云裳的日常行为。听教她制茶的婆婆说,她制得一手极品好茶。
自那日起,那便将左云裳走前留下的玄花香茶带回身边,时常泡上一壶,品味着左云裳在制作这些茶叶时,所付出的辛苦和收获时的喜悦。所以当他再次喝到她亲手制作的茶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些茶就是出自她手!
“把小二叫回来。”陆长风沉声说道。
“是。”万民林得了命,双手抱拳出了房门,很快便将方才送茶进来的小二带了回来。
“客官,可有什么吩咐?”小二面带疑惑道。他总觉得这帮人与以往的客人不同,行为举止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
“我尝这茶叶味道极好,不知你们掌柜的是在哪里买的?”陆长风说罢,向万民林使了一个眼色,一块碎银子便出现在店小二面前。
小二心领神会,接过银子后高兴不已,回答得甚是详尽。
“这茶是西厢房大通铺那商队里一位小哥的,听说虽然是西蒙过来的,但是是圣辰国人。前些日子一直在客栈里卖茶叶,掌柜尝了觉得好喝,便也买来了一些。不过近些日子倒没有见到那小哥了。我明明记得他茶叶还没有卖完的。”
“那小哥长什么样子?”陆长风问道。
“有些瘦弱,声音小小的,长得特别白。“店小二努力回想。”他做事很勤快的,白天卖茶叶,晚上吃过晚饭还帮客栈洗碗洗地。为了省钱,夜里就在柴房里过夜,唉,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听到这里,陆长风心中一阵心疼。天知道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这些日子里是如何在柴房休息的。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这样狠心。
“那小哥叫什么名字?”
“大家都叫他左小六。”
好一个左小六,让他找得好辛苦!陆长风心中已然明朗,即使这人不是左云裳,也绝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好了,既然小哥已经离开了,那就算了,如若有缘,以后总会遇到的。你去忙吧。”
陆长风说了一些圆场的话,便叫退了店小二。
良久。陆长风沉下的眼眸在茶杯上虚无地游移,如果店小二没有撒谎,那大通铺那领头便撒了谎。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为了掩盖什么?
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上陆长风的心头。他的双眉蓦然皱起,声音极冷地吩咐道:“去把老陈带过来。”
很快,老陈便被万民林带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挟持着。他本是不想过来的,正找些借口推辞,没想到万民林将他骗到门口,马上就有两个彪形大汉捂住他嘴巴强行将他带到这里。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你们想干什么?”老陈想挣脱开两人的手,却丝毫不能挣脱开。
“左小六,她人在哪里?”陆长风掀开笠帽,露出他散发着高贵气场的面容。那剑眉星目中,此时正弥漫着骇人的气息,让老陈与他对视后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将眼神移开,不敢再与他对视。
“小六他早就走了,回去了。”老陈低下头,倔强地不肯说出实话。他知道,从那夜小六被劫持到今天的遭遇,可见小六并不是普通人,可是不管他是什么人,是他帮了商队,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他出卖的。
“再不说实话,就别想离开这里!”万民林从腰带中抽出软剑架在老陈的脖子上。
老陈彻底慌了,虽然这些年他走南闯北行走江湖遇到过很多次危险,可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有今天这样的恐惧。这帮人,并不是普通流寇匪徒,他们的身手利落敏捷,行为举止训练有素,连随身带着的刀剑都是如此隐蔽,小六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惹上这帮人?
“你们想对小六干什么?”老陈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陆长风的眼神变了一变,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些。这老头,似乎是在忌惮他们会对左小六不利,所以才不肯透露她行踪的?
“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若你敢伤她半根头发,我保证会让你们整个商队陪葬,因为,她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陆长风的声音低沉磁性,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
老陈也似乎听出对方并不是想要伤害左小六,方才恐惧又敌视的情绪才稍稍和缓了一些。
“你们当真不是来伤害小六的?”老陈疑虑道。”那天夜里劫持了小六的人,跟你们不是一伙的?”
劫持她?陆长风双眉紧紧拧起,“是什么人胆敢劫持她?!”
“这个月十五那天夜里,小六一个人在城里走时被两个拿着长剑的人劫持,幸亏我和商队里的伙计们赶到,才将她救了下来。但是那两个人也逃走了,不知是什么人。”
看到陆长风的举动,老陈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人绝不会做出伤害小六的事。虽然目前为止,小六和这个人的身份他仍旧猜不透。
“可伤着她了?”
“没有。”
“那她人现在在何处?”陆长风急切地问道。
“自那夜后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小六就跟我们告辞了,说是要去甘坪城走一趟。可看他样子,明显对甘坪城不熟悉,不知为何他执意要去,见他不肯多说,我便没有多问。”
陆长风对老陈的话半信半疑,冷冷的话音能将人活活冻死:“若有半句假话,保证你死无全尸。”
“小六帮过商队,对我老陈也算是有些恩情,若你们是伤害他的人,我绝不会告诉你们他的消息。不过既然你们是来护小六周全的,那我便不隐瞒什么了,绝无半句假话。”
盯着老陈的双眼,他似乎的确没有撒谎。陆长风便放他回去了,顺便叮嘱他不要将今天的事透露给任何人,否则可能将带来杀身之祸。老陈唯恐性命不保,的确是没有和别人多说什么。
“甘坪城离这儿不远,骑马过去小半天的功夫。若是走路过去,大概一天能到。外面天色已暗,不如明早启程过去吧。”万民林见陆长风沉思着什么,在身边说道。
陆长风无话,算是默认,万民林这才下去休息去了。这是离开西蒙后,睡过的第一个好觉,好在已经确定了左小姐的消息,一直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可是陆长风躺在上等房里,却仍旧没有安然入睡。在没有亲眼见到左云裳之前,他依然有一万个担心。如果说之前她冒充小贩跟着商队好歹有些依仗,那么她现在一个人单枪匹马去甘坪城,天知道她会遇到什么样危险的处境。
陆长风不敢继续想下去。
第二天一早,陆长风便带着人马直奔甘坪城而去。依旧带着他们的马匹货物,佯装成商队的样子。
一支三十人的商队在山路上行走,他们行动迅速,像一支精干的军队。
“三哥,抢不抢?”一名土匪在西峡寨老三的耳边小声问道。
老三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藏匿在路边灌木丛中看了那支商队片刻,对身后的兄弟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大家便纷纷收起大刀,悄然退去。
“三哥,为什么不动手?你看他们带了那么多货物马匹啊。”一名手下不忍心丢下到嘴的肥肉,可是又不得不听老三的命令,等商队走远了才扼腕叹息道。
“蠢货,别光顾着看他们带了多少东西,你注意看他们人没有?”三哥不以为意地骂道。
“不就是三十个人吗?怕什么,咱们可是都带着刀的。”另一名土匪说道。
“就说让你平时多长个心眼你不信,我老三是怕人多的人么?别说三十个,五十个我都不放在眼里。可你们注意到这三十个人的走路姿势和手没有?以往这样的商队从京都走过来,多半都累得够呛,走路虚浮无力,可这帮人一个个精神得很,一看便是训练过的。你们再注意他们的手,每个人的虎口都长着厚厚的老茧。这些茧的位置,很明显是平日里练刀剑留下的,所以你认为这些人是普通的商队么?绝不是,他们的包袱里,绝对有武器,我们绝不是对手。”
听到三哥说得头头是道,众土匪连连称是,心中对三哥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三哥,您真是太厉害了。”有土匪拍马屁道。
“这些都是跟大哥学的,你小子,要学的还多着呢。咱们可都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胆要大心要细,否则死的不是他们,是咱们自己。”
教训完小弟后,大家又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打屁,等待着下一批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