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推开窗已是傍晚,身处高处的我恍然看到诗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
天际间,落日的橙黄与灰色晕染相成,几只大雁掠过阁楼,庆安河的清水与日暮之时的碧天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这座客栈是庆安城的最高处,当然,除吴国宫中那座气势磅礴的应龙殿之外。应龙乃上古神兽之一,两侧有翼,曾是黄帝讨伐蚩尤和夸父的大将。
吴国将此神兽雕刻于玉阶之上,以彰显尊贵。
庆安是闻名大荒的水乡,处处皆是“小桥流水人家”,听闻今日吴国四年一次的姒水节,各家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祥和的气象。
姒水节由应帝创立,但这个中原因却是不甚清楚。
据民间传说,姒水是天上的情人之河,其水清澈无比,能映照出人之善恶,宽广无比,绵延千里,若两位有情人能从河之两岸踏水相见,便是天赐良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所以姒水节也被称作情人之节,在这一天里,所有的姑娘们都会在庆安河中放花灯,祈求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由此可见,吴国的民风是很开放的。其原因莫不过是国家的统治者主张民主,治理有道,则国泰民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应帝竟是一个如此有浪漫情怀的君主,难道是他心中早有渴慕的佳人了?这就不为他人所知了。
看着耳鬓簪着花朵儿的姑娘们,听着她们银铃般的歌声,勾起我心中对美好的向往。
回眸看去,是南宫灏的侧颜。
秋风轻柔地拂过他的发梢,深沉的眼眸摄人魂魄,两颊的棱角明显,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阳刚之美,让人挪不开眼珠。
可以想象得出这样一幅画面,一位气宇非凡的男子侧坐在床榻捧着书细细品读,他身旁的女子笑靥如花,窗外的烟花色彩绚丽,秋风习习。
此刻,应是人间最美的风景。
南宫灏似是受不住我炽热的眼神,无奈道:“你已看了我许久了。”
我尴尬地咧嘴笑了笑,回句:“知道。”
他轻合上手中的书,侧头问我:“今天是姒水节,不出去逛逛?”
的确,我是应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了解了解风土人情也不错。
我应了句:“好。”便去内室换了件玫红色的长裙,又怕受了风寒,裹了件白色风毛的披风。
出了客栈,南宫灏再也没说过话,我们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我正瞧着一家做工精致的点心铺时,他忽的问我:“你想去放花灯吗?”
想到请安河畔那一抹抹金黄在月光的照衬下变得更加耀眼,丝竹之声四起,伴着美人们的欢声笑语,心驰神往。
于是,便随他而去。
果不其然,庆安河畔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灯光,颜色各异,才子佳人在凉亭之中畅谈古今,善音律者,隔岸和鸣,着实应惜此良辰美景。
岸边有许多卖莲花灯的铺子,我与南宫弦各拿一只,在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置于花瓣之中。
走至河畔,脚下踏着的是芳草,鼻尖嗅着的是花香。
轻轻一推,两只莲花灯恣肆地飘向远方。那一刻,我觉得他们真的会到达的梦的天堂,替有心人实现愿望。
属于我的那只莲花灯上写着:靖国辱,犹未雪。虽希望渺茫,然则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望,大计成。
不知南宫灏许的是什么愿望,便问道:“你在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求我身侧之人与我所求相同。”他扭头噙着笑说。
我顿时脑袋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忧,只感觉一切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去细细考究。
一簇烟火猛然蹿上天空,原本漆黑的夜霎时如白昼一般,火光四射,照亮了整片大地,河面上是那绚丽夜空的倒影。
岸边的我们就这样凝视对方,已摒弃了周围的喧嚣嘈杂,刹那间,光阴仿佛慢下了脚步,只为我俩驻足。
寒冷的风毫不留情的打破了这片宁静,我身子不禁一哆嗦,南宫灏无奈地笑了笑,扶着我说道:“回吧!”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头说了声“嗯”。
侧目看了眼庆安河,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寒风容不得我再停留片刻,只得离去。
回到客栈,困倦之意又攀上心头,我简单地洗了洗身子,便钻进了冰冷的被窝,没等捂热就进入了梦乡。
我睡得很浅,半夜之时听到了敲门声,我披了件衣裳出去开门。
门口站了位女子,看她的装束应是宫中的掌事。没等我询问,她便先向我请了个安,说道:“陛下特派奴婢引您入宫。”
她还真是察言观色。
陛下?定然是应帝。
我也不好驳了应帝的面子,只得请她引路。
我看了南宫灏的房门,正想着要不要知会他一声,那位女子亦是察觉了我的心思,低声道:“陛下希望帝姬一人前往,天亮前会将帝姬送回客栈。”
我点了点头,随她一起上了马车,入宫。
那位掌事领我先去偏殿换了件合适的衣裳,看见了我左肩上的伤口,竟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泰然自若地命人去拿一个白瓷瓶,细心地涂抹起来。
我不禁琢磨了起来,这掌事姑姑怎会有如此大的权力,随随便便就能寻到这大荒中最好的金疮药。
难道是应帝知晓了此事?可我与他素未蒙面,他何苦花如此代价只为给我上药呢?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再一定神,已然被掌事引至了应龙殿内。
殿内富丽堂皇,天子威严在宫角出仍展示的淋漓尽致。玉阶上盘踞着硕大无比的应龙,神色恼怒,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把你生吞活剥,令人不禁肃然起敬。
忽的听到她在我后面幽幽地说了句:“奴婢告退!”一下子,这大殿之内就只剩我和应帝。
我深深作了一揖,以示尊敬,紧接着说道:“陵国陵婉懿参见应帝!”
纱帐之中的人似是笑了笑,礼貌性地回了句:“请起!”
应帝从纱帐中走了出来,他果真如外界所传的那样与众不同。似佛莲那般清雅高洁,与世无争,恍若有种看破红尘之感,又好似和田玉那般温润柔和······风度翩翩,虽为帝王,却没有那种肃杀的戾气。他与南宫灏的性格截然不同。这也难怪天下那么多女子倾心于他。
可我脑中浮现了一个稚嫩的背影,与眼前的应帝相重合。
一时心急,脱口而出:“你是?阿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