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华清殿宫门,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想着自己即将要离开此处,心里有些欢喜,而又转为失落。我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无论这里有多少不好的记忆,总归是有些不舍的,害怕自己再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
唉,人生中一切美好的时刻,终将逝去。想到有一天那飞梭的时光要把韶华渐远的我和我的一切都捎了去,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柔情与辛酸,想要让自己免受时间的劫持,是多么奢侈的愿望。
想着想着,无名的泪水涌出,不知所以。
我吩咐婢女们不用跟随我,让她们先回去,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再看看这华美的宫殿,摸摸这冰冷的墙砖,忆起曾经那些往事,将它们刻在心里,永远不忘。
不知道走了多久,竟走到了帝叔的宫殿门口,看着那紧闭的大门,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了,帝叔你在天上过得还好吗?婉懿每天都在想你,记着你的话不敢忘,您放心,我一定会替母后报仇的,拿着玉玺重复我靖朝的盛世。帝叔,你不要急,总有那一天的。
我能感觉有一个人站在我身后,心里便揣测着是谁,没等我多想,那人就先出了声:“本帝子难得见此美景,美人梨花带雨,便多欣赏了会儿,懿德帝姬,你可不要介意啊!”他的话中略带几分嘲讽,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我转过身去,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婉懿失礼了,还请帝子莫要怪罪。”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表示没在意此事,反倒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对我说道:“没想到懿德帝姬竟也有如此柔软的一面,着实令本帝子诧异,本帝子还以为你刀枪不入,是无情之人呢!”
我冷笑了一下,回道:“婉懿也是女子,自然会有柔软的一面。可婉懿却觉得,越是冰冷无情之人,越是‘有情’,帝子,您说是不是?”
我故意刺他,谁让他先讽刺我的。说我是无情之人?恐怕你南宫灏更加无情吧,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倒是一点也不生气,竟放声笑了起来。我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深觉此人幼稚起来倒是十分幼稚。
他恐怕是看到了我眼中的不屑,淡淡地说道:“本帝子来此并非碰巧,而是想和懿德帝姬做个交易,不知懿德帝姬可有兴趣一听?”
哦?他南宫灏竟要和我做交易,真是让人不解,暂且先听听他怎么说,再做决定。
我抬头看了看他,很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好。
他弯了弯嘴角,绕过我推开帝叔的宫门,示意我进去。我倒也没犹豫,便随着他进去了。
门一开,宫殿中的凄凉之感让我不寒而栗,地上尽是飘散的枯叶,宫角也结上了蜘蛛网,怕是已有许久无人问津此处了吧。看见此情此景,心中满是酸涩,帝叔人走茶凉,生前他是如此的善心,却是没见那些他帮助过的人过来替他打扫打扫宫苑。
想到这儿,不禁长叹一声,这才是真正的物是人非吧!
听到我的叹息声,南宫灏略带安慰地对我说道:“人就是这样,任凭他生前如何的辉煌,死后不过是寂静幽清,无人问津罢了,你也莫要伤心了。”
我没回他的话,只是冷冷说道:“你说吧!究竟要找我做什么交易。”
他笑了一声,仿佛是有些无奈,又觉得好笑,他恐怕是觉得此刻的我全然没有平时的那般恭敬,判若两人,原形毕露了吧。
我气愤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敛了敛笑意,说道:“本帝子知道你一直在找你的杀母仇人,以你现在的势力,恐怕十年都未必能杀了那人吧,更何况你根本不知道那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不如你把天下即玉玺给帝子,帝子帮你杀了你的杀母仇人,一举两得,如何?”
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我对南宫灏是完全不了解的,而他却这么了解我,他若是想要给我下套,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我轻易把玉玺给了他,恐怕那时我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了吧。
他没等我开口就先猜到了我的心思:“本帝子知道你怕本帝子不兑现承诺,不如这样,你提条件,我答应便是了。”
我瞟了他一眼,这人今日竟如此大度?不过,像他这样的人,为了得到天下,恐怕牺牲所有人他也在所不惜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朝他得意地挑了挑眉,说道:“好,既然南宫帝子如此爽快,我也不遮遮掩掩的。如果帝子你能帮我找出杀母仇人,让我亲手杀了他的话,我就将这天下交给你。不过,还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你称帝之后,要让我做帝后。”
说完后,我看了看他,想知道他对我的条件是否“满意”。他竟笑了起来,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一怔,这是什么反应?
没等我想明白,他就猛地凑近了我,邪魅地对我笑了笑,说道:“前面一个条件我可以答应你,不过,后面一个条件···”我瞪了他一眼,回道:“帝子不答应?”他一笑,凑的我更近了,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本帝子不是不答应,本帝子是很开心,懿德帝姬竟爱上了本帝子,主动要做本帝子的帝后。”
没等我动手,他便大笑着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里就有一股气,竟然如此戏弄我,南宫灏,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正当心中莫名喜悦之时,脑中另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地提醒我,决不能爱上南宫灏。这个声音,醍醐灌顶,浇醒了即将陷入情网的我。
是啊,身负杀母之仇的我,早已没有资格爱人,更没有资格被爱,爱我的人注定要痛苦,我爱的人注定要离我而去,何必做这无谓之事。
做他的帝后不过是为了得到他的天下,重振我靖朝之皇威罢了,那根本不是喜欢,更不可能是爱。
我慢慢走出宫殿,不知不觉,已到了黄昏,帝宫的暮色安静极了,看着御湖里上涨的湖水正在黄昏散淡的时光里装扮着镂空的剪影,湖边的花儿也开了,为傍晚的御花园添上了一抹招人的色彩。
回到了懿德殿,我更是不愿与人讲话,用完了晚膳,静静地站在殿门前,看着夜晚的景色:夜云在明亮的月亮旁显得暗淡无色,在天空浮泛,星星在其中若隐若现。难得的美景,我放缓了呼吸,凉风四起,吹动我的衣袖,让我自由自在地翱翔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冲破云层,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静,令我十分喜爱,若是我的人生也能如此平静该有多好。就当我正在享受这片刻的欢乐时,一个陌生的黑影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