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口,才发现声音都有些沙哑:“别说话,就让我这样抱你一会儿,,否则我觉得我会死掉的。”
符百晓一窒,眼眸温热起来:“……耶达,你又把我当作穆生了是不是?”如果不是把穆生往这种心境里套,她明白我是不会有这样过激的行为与难过的。可我也不明白,我这种行为的安慰,更让符百晓觉得难过和苦味。她觉得我是在安慰穆生而不是她。
所以她才会缩在我的怀抱里,用那种忧伤和难过的语气,略带哭腔的说:“你羡慕说说,就如同我羡慕穆生一样。”
我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心里盛满愧疚,除了更用力的抱住她以外,我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每个人,都自私想要在任何人的心里占有一席之位,想要被人关心,想要被人疼爱,想要被人在乎,更想要被人永远的放在第一位,她说的只字片语里有关于我的字眼;她听见我的声音就会习惯性的嘴角弯起;她看见我的身影就会洋溢满腔温热的幸福;人海茫茫里,她会第一个看见我;人海茫茫里,她看到我的身影,眼睛就再也不会撇向别人一分毫;而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我也会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旁若无人的,越过人海,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走到她身边,然后等着她张开怀抱,用力地,用力地拥抱我。
——可是,我等了那么久,也找了那么久,走进人海茫茫,走出人海茫茫,我巡视了很多遍也找不到她,甚至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
——那么,到底存不存在呢?
——当她以这种心疼别人的方式来拥抱我。
——当我沉浸在这种被人心疼的酸味幸福里,我也开始试着去欺骗自己。只要有人心疼自己,管她是把我当成了谁,只要有人心疼,被替代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符百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浓密的睫毛里滚了下来,她紧紧的圈住我的肩膀,小动作的抽噎起来。
那个晚上,我静默的抱着她,听着她蜂鸣般的抽泣,仿佛是把曾经压抑的所有的悲伤都发泄了出来,可我一直在想,在记忆里回忆每一个细小的触发点,那些足够让符百晓流泪的悲伤,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呢?又是谁给予的呢?
后来在哄穆生睡觉的时候,我才隐约明白答案是什么。
那就是了,我们漫长又短暂的青春标注。
我们站在十五岁的天空下,站在大人和小孩中间的分割线上,用眼泪告别我们的童稚,用眼泪来坚强我们日后的稳重。
我们站在这样尬尴的年纪里,连哭也只能变得小心翼翼,曾经那些响亮而任性的嚎啕,被关在喉咙里呜咽一片,渐渐模糊了曾经无忧无虑的稚嫩脸庞,渐行又渐远。
那就是了,人生庞大而漫长的河流里,川流不息流动着的暗哑悲痛。
穆生乖巧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我揉揉她的头发,问:“看什么呢?”
穆生沉默着,目光要比平时柔和很多,许久,她一声不吭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坐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望着她脸上的伤,三番五次擦擦眼角,确定她睡熟后,我蹑手蹑脚的关了灯退了出去。
客厅的灯还亮着,我从扶手上望下去,是江千优做最后收拾的背影,她的身影,被亮黄的水晶灯笼罩着,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薄金,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温暖进我的心房。
她转身间,无意看到了我,微微一笑“穆生睡着了?”
我应声:“嗯,你需要帮忙吗?”
她摇摇头“不用了,没多少事了,你去睡吧,我把沙发收拾收拾就行了。”
我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离开后,江千优的微笑一点点的沉重下来,最终嘴角只剩一抹苦味的弧度,她疲惫的坐在沙发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乔漉拥抱任筱泉的身影,许久,她抬了抬手臂,抹了抹眼睛。
沈说说的房门被无声拉开了一条缝,缝隙里后是一双溢满担忧的双眼,良久,在客厅里的人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她轻轻的将房门掩合了。
我躺在大床上,关了灯,皎洁的月光从窗台探进来,房间里一片朦胧的水色,翻个身,望着被夜风吹起的白色窗幔,我的笑容一点点变得酸苦起来,满脑子都是穆生被那几个女生揍的画面,而画面里她的表情依然淡定平静。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她的目光朦胧的穿透纷扰的人群,一直望进遥远的天边里。
而耳边是沈说说不断响起的爆吼:“靠!穆生,你还手啊!你还手啊!”
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渗进枕头里,这个枕头是穆生的,我和她买了一样花色的,有时候趁着清洗的时候,我会悄悄的把自己的和她对换掉。
把脸埋进她的枕头里,嗅着残留下她的发香,伴随着心中那份不可告人的爱意,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猥琐很恶心,眼眶发酸发胀起来。
花费全部的力气将枕头抱在怀里。
最后终于忍无可忍的躲进被子里,蒙住自己的脑袋,小声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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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引一直在王七婻宿舍门口等到10点多,王七婻才回来。
王七婻瞄了一眼蒋引,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生气,索性当作没看见,越过他,径直往宿舍里走。
蒋引伸手拉住她:“婻婻……”
“放开我!”王七婻挣扎着,蒋引拉的很紧,王七婻挣脱不开,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说分手的是你,你还来找我干嘛?找你的妹妹去!去跟她约会逛街,去跟她有话题聊,去跟她一起滑冰化蝶双飞啊!你还来找我干嘛……”
说到最后,王七婻很明显嗓子哑了,眼睛红了一圈:“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对不起!”蒋引真诚的道歉,把王七婻拉进怀里,任凭她捶打自己的后背,他始终不放手“对不起婻婻,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样说了,对不起对不起……”
“你放开我!你滚!”王七婻继续哭着捶打。
虽然王七婻的动作很轻,但却在蒋引心间上形成真实的疼痛,他一遍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后还要跟我说分手吗?”
蒋引摇头:“再也不会了,我爱你婻婻。”
“那你以后还说我无趣,还拿我和你的那个妹妹比较吗?”
蒋引摇头:“不了不了,再也不了,我以后不见她,也不滑冰了,你别生气了,我爱你。”
王七婻心一软,用力回抱他“……蒋引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为你放下了那么多所以你一定不能为了别人而伤害我。
蒋引满心愧疚,又想起她被欺负的时候,自己不再她身边,懊悔不已,除了一句对不起,他找不到其他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境,只能把王七婻的紧紧的扣在怀里,像是怕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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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南街的小道里,凌晨的时候,行人并不多,偶尔有车子飞快驰过,路灯把整条街道照的无比空旷。
刚刚和朋友唱完歌的赵颖,因为了喝了点酒,跌跌撞撞的走在路道上,走了没几步,她望着前面路灯下的身影,停下了脚步。
那人靠在灯杆下,脸被埋进光线到达不了的黑暗里,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庞,但她浑身洒出来的那种阴暗气息,让赵颖不禁心惊,连转身往回走的力气,都渐渐流失散尽。
赵颖恍惚知道那是谁了。除了微生涩,她觉得不会再有别人会散发出这种具有压迫和绝望的气息。如果是微生涩,那她铁定是为了今天在贺兰寺中里的事才来找自己的,虽然一直都听说微生涩有点本事,但赵颖自信,如果一对一的话,她有把握让微生涩脸上也挂点彩,平时看着严宽对她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她就不爽,现在正好一起算个明白。
赵颖冷哼一声,继续移动脚步,径直朝她走过去。
“没错,沈耶达脸上的伤,是我赏她的几个巴掌,这也没办法,谁让她那么死心眼拼了命的要护着沈穆生,而沈穆生那家伙想必也是个傻缺,被打的都不敢还手,当时怕是胆子都吓破了,呵,以前赵珊还说沈穆生有多么可——”
赵颖不屑的声音戛然而止,陡然顿步。起风了,她望着被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她的长发被风吹进光线区域里,飘飘扬扬起起伏伏,蓦然间,赵颖的心骤然冷了下来,酒意顿醒。
微生涩是短发。
“你不是微生涩!”
黑暗里的人不说话,浑身迸发出一种杀掠前的冷静。许久,她动了动身子,从黑暗里缓慢走出来,黑暗过度到光线里,若隐若现,最后浮现在赵颖面前的是一张平静却血腥的脸庞。
赵颖望着眼前的这个人:“沈穆生……”
沈穆生犀利而清晰的目光,如同一把匕首,反复在赵颖身上深深浅浅的试探着,只等找到她的致命处,然后不假思索的用力刺进去。
她长久细盯的目光,即压迫又诡谲,让赵颖后脊梁骨窜上一阵寒意,她想起赵颖曾经用‘不像是人’来形容沈穆生,此刻望着眼前的人,虽然她一言不语,甚至连表情也接近透明,但给赵颖的感觉,她就是一只被绝望和怨恨淋透了的魔鬼,这和白天的她判若两人。
赵颖防备性的后退了一步:“你想干嘛?”
沈穆生不说话,依然用这种目光盯着她,仿佛可以和剥皮抽骨的一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