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那些曾经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冬季,真的就随着炉火里的烈火,焚烧的遍体鳞伤了。
那些海棠花下肩靠肩午间小憩的日子,被风甩埋在某座山头的破烂青砖瓦下,锈迹斑斑。
那年的你稚嫩的脸庞还停有圆滑的泪滴,画面一转,时光的刀锋早已将你的下巴雕刻的锋利。
掌心里蜿蜒崎岖的纹路,终于,在大雾吹起的清晨,断裂成伤。
新的城市,新的生活,满目琳琅的日子里接触到新的人群,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全新的骨骼与脉络,你站在站台边眯了眯眼,于是白光笼罩的夏季倏忽一下扩散成了立秋。
那首熟听百遍的旋律,深刻在耳膜最柔弱的软窝里,慢吞吞的摇曳四季,又四季,安详的流淌在记忆的河流里。只是为了等待,在某个不合宜的时间,悠扬高唱,然后让泪水在脸庞上肆意横流。
如果人生是一条漫长且漆黑的随道,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你究竟想看见些什么?
当白光泛滥的夏至蔓延成悲伤笼罩的立秋。
当桃花盛开凋谢成梨花满天。
当你又一次挣脱了我的束缚。
那年你走丢在我的生命里,究竟是为了离开我,还是想我再次找到你?
贺道一进入冬天,天空上就挂满了浅灰色的云。
低低地,缓缓地,浮动在头顶上。
像是梅雨时节永远也晾不干的肮脏抹布,仿佛随时随刻会滴下黏答答的油渍来。
最近气温下降的厉害。空气里不断飘腾着细密的水气。扑过来,让人觉得身上披了件没拧干的湿衣服。时歇不断掀起的大风,呼啦一声生硬的扑打过来,像是谁攥了一把碎玻璃渣狠狠的刮磨着年轻的肌肤。
冷冽的风仿佛是把绑在风车上千刃刀,呼啦啦转动起来的时候,连空气也被切割的粉碎。
于是,在这样的低温里,每个人都甘愿低下头,把脸深埋进温暖的围脖里,瑟缩着肩膀,脚步快速的行走,希望赶快到达下一个避难场所。
而我也想要逃亡到我的避难场所里。兴许那里还仅存一丝温暖。
每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穆生冰冷的目光就会从落英纷飞的林道间,笔直的穿透过来。在我面对那些辱骂鞭挞的时候,她没有给过我一丝温暖,反而对我的态度更加冰冷。就像是淋雨淋到浑身湿透的我,穆生伸出手,递过来的不是温热的毛巾,而是往我瑟缩颤抖的身体上又披了件滴着水的外套。
她总是这样子残忍的对待我,我痛苦也好,难过也好,生不如死也好,仿佛都没她什么事儿。她的脸庞永远如同岁月般静好,她光滑的肌肤上,挂不住微笑,停不住悲伤,就连皱纹也无法攀附上去晒会太阳。
所以说,我还执着些什么呢?
浅色的云朵,阴沉不晴的天空,我知道这个冬天,我再也无法缩进温暖的被窝里,小心翼翼的编织自己的梦境了。我注定遍体鳞伤,但问题是,当我满身伤痕累累的那一天,我是否还能够执着与我对穆生的感情,又或者说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撑到她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就像那个梦境里,我赤脚踏过荆棘丛林,翻开尽头,看到的不是琳琅光景阳光明媚,而是杂草丛生的坟墓冈。我始终认为那里埋葬的有我。
那天晚上穆生对我蜻蜓点水式的亲吻,就只是唇与唇的触碰而已,没有温度,没有感情,也有没有所谓的余热激情。所以第二天她看向我的眼神如同往常一样冰冷锐利,甚至还带有些嘲讽。于是和她对视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湿了眼眸,觉得自己难堪极了。
贺兰寺中里,那些爱八卦的学生,把我这种变态的感情大肆传播的热火朝天。
其实也没有证据证明它的真实性。
但她们依然斗志高昂的选择了相信。于是相信的人开始对我进行语言和人身攻击。
词汇从“恶心”“肮脏”“龌龊”“猥琐”升级到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从开始站在她们认为的干净范围之外,对我指指点点;到现在,她们以及可以肆意对我丢东西。
走在小道里,会被迎面的人撞翻一边,不仅不会得到一句“对不起”,反而是恶毒的“妈X的,你别看见女的就想往上贴!死变态想XXXX回去找你妹吧!”
食堂里,被无数人插队。走廊里,有人泼过来一杯牛奶,“啊,抱歉,没看见你”女生微微一笑“不过你应该很喜欢。”然后就会有不少人附和着哄笑起来。
课本被画的乱糟糟的,抽屉里也会塞满很多垃圾。提到某个词汇时,大家也会含沙射影的望着我,然后心领神会的露出百八颗牙齿,笑的很好看很单纯的样子。而我在她们日渐凶狠的暴力里,以为可以扛下一切的肩膀,终于被压迫的一点点的垮了下去。
终于,我的坚决败给了羞耻。
这天,有人递过来了一张画。我看了之后,抬头望着她们幸灾乐祸的笑容,终于忍不住哭了。
那是一张素描画,我和穆生****相对的素描画。
我可以接受所有人的斥责辱骂,但却不能忍受她们践踏我对穆生的感情。对我来说,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像是把心脏掏出来,她们一笔一画用刀刃刻画许多****字眼,我毕竟是个人,我毕竟也会有难过的一天。
而就在我承受不住这种欺凌而流泪的时候,沈说说一把夺过我攥在手里的画,拿过笔,用她稚嫩的涂绘技术把画里****的人画上了衣服,然后交给作画的那个女生,笑嘻嘻的问她:“现在是不是好看多了?”
那女生气呼呼的吼:“你有病啊,干嘛在我的画上面动手脚,你简直是在侮辱我的爱好!”
沈说说双手插在口袋里,慵懒又华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望着她的眼神,一瞬间觉得有些愕然,那样锋利的眼神,像极了穆生。
“你都能侮辱别人了,我怎么就不能侮辱你了?再说了,你们欺负人的方式也太low了吧?”目光转向周边所有人“我说你们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孤立,辱骂,丢东西,明天耶达上厕所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就能从隔间门上泼盆水下来了?这种俗套的校园欺凌你们就别模仿了行不行?要玩就玩点新鲜的!我陪着你们玩!”
众人气恼恼的看着她,也说不上什么话来。哑然了许久,最终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来:“沈说说,你明知道耶达的龌蹉事儿,你还这样帮着她,你是不是和她也是一类人?”
这个声音刚落下,众人就开始左顾右盼企图找到声音的主人。最终发现是一个长相白净的小男生,他的脸颊有些绯红,也许是刚刚说了话的缘故。
沈说说细细看着他,觉得有些印象,初一跟她告白的那个男生好像就是他。
沈说说嘴角勾起一抹嘲笑,阴沉的天色下,她满脸无奈的样子,就像是当年如来佛祖看着孙猴子猖狂的在他手心里撒泼撒尿一样,还有比这更愚蠢,更惹人发笑的事情吗?
“我就问你一句,你凭什么认为那是真的?”
“我我我,她们都,都……”小男生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沈说说替他说:“因为她们都认为是真的,所以你也就随波逐流了是吗?”
小男生羞愧的低头默认了。
沈说说把目光扫向所有人:“那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凭什么认为那就是真的?就因为有人在学校里到处贴了那样的一张纸?有谁盖着‘这是事实’的公章了吗?”
学生群你看看我我看看,最终,有个女生鼓起勇气,拔高音量喊了一句:“如果没有这种事情,那怎么会有人说出来呢?而且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耶达也从来没有否认不是吗?”
“谁会像你们这样去搭理一些有的没得,要是有人这样说我,你看我搭理不搭理。”沈说说满脸嫌弃的撇了女生一眼。
还有人准备纠纷不让,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舒有意过来了”。
于是人群纷纷散开了。
舒有意走过来,见沈说说的小痞子德行,揉揉她的头发,宠溺道:“你又在惹什么事儿?”
“没有,我就是看到了一群苍蝇嗡嗡叫,烦心的很!你来干嘛?”
舒有意眼眸温柔:“你说陪我画壁画的,等了半天也不见你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沈说说干笑了一声,其实刚刚是因为许息灯突然出现的缘故,所以她才跑出来的。
沈说说扭头看我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走到我面前,摸摸的我脸,然后轻轻的抱了抱我,贴近我的耳边,翕动嘴唇小声的说:“乖,回家我给你讲故事听。”
我喉咙一紧,差点又哭了出来。
沈说说和舒有意,边走边抱怨那些颜料的味道太难闻了。
舒有意一叠应声,说了些什么,距离太过遥远,音色模糊,听不真切了。
面对我和穆生这件事情上,沈说说她和大多数人的反应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