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问我,这件事情的真假性,用她博大的胸襟微笑着,接纳了我这种畸形的感情。她是唯一一个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的人。
沈说说的安慰,仿佛是隔着空气的抚摸,她会把安慰扭转成一种理所当然和顺其自然的模式。让你察觉不到,但却能感受到。
如果你哭了,她会拿着花洒朝你泼过来,让雨水冲散你的泪光;这是她安慰你别哭的方式。如果你饿了,她就会嚷嚷着自己肚子饿了,哪怕是她自己饱到吐的地步;如果你冷了,寒风里她会嫌热的脱下外套丢给你;如果你难过了,一肚苦水的她也会绞尽脑汁编个笑话给你听,她的安慰和关爱,总是以蛮横的方式展现的,没有别的,她就是不希望别人觉得欠她什么。
当然,她也会在你大哭大闹之后,用一种偶尔交流的方式,把她对事情的理解告诉你。比起那些在你难过中,还一而再三的重复你的错误,对你批驳后又安抚你‘老师们’,好得太多。
所以我才会一直认为沈说说的心思很细腻,她理解别人,宽容别人,付出太多,却也不会要求别人回还什么。所以,就是这样的她,才可以无条件的站在我身边。哪怕是符百晓,她也在那天之后,对我形同陌路了。
她面对我的时候,对我说“给我一点时间。”
她转身的时候,小声的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她离开的时候,疲惫的说:“我真的需要一点时间……”
在学校里,因为不同班不同楼层,所以也不会有打照面的时候,她总是早出晚归。刻意的不和我们碰头,我明白她在过渡这些事情,我明白,沈说说也明白,所以当我又一次站在符百晓寝室门口的时候,她总是可以倚在门边对我微微一笑,那种微笑,足够治愈我的灵魂。
而当事情全部拿出来摆放整齐的时候,我也可以理解江千优之前对我的,种种别扭反应了。只是我还不明白,她是怎么发现这件事情的。
如果符百晓都不能接受,那就别提江千优和杜利辛了。
陈与陌在这之后,有和我碰过一次面,他用一种不理解的笑容对我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话,就被一边的林暖音喊回去了,
“陈与陌!你干嘛站在那种人的身边啊,会被染上味道的!你快回来!”
陈与陌羞赧的挠挠头,扭头跑了回去。他终究还是那个善良的人,跑回去的时候,还对林暖音说“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
图书馆里,我依然会碰到许息灯。下意识的,我会先避开他。虽然我对许息灯没有别的想法,但我也不想让他为难,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但也是个重感情的人,让他对我不理不睬他一定很难做得到,但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个毛球,明明知道他会过敏,却把钻进他念旧的洞里不出来。
所以,我像是保留最后一点尊严似得,理智又怯懦的先逃开了。
他依然坐在那个老位置里,云淡风轻的翻看着书页,平静的镜面后,是一双略微伤感的眸子,修长的双腿舒展在窗台上,看起来很惬意的样子。他偶尔会侧转过目光,将目光投放到橱窗外很远的天空上,他总是望着阴沉沉的天空而叹气,然后脑袋抵着玻璃窗,像是在怀念些什么。
许久,他的唇角微微笑了起来,然后镜面后就漫起了水雾。
而至于舒有意,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沈说说身上,他对我的态度和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同,他微微一笑的时候,依然让我觉得是夏日里,抬头可见的密密匝匝的银杏,随风缓缓摇曳的样子。他的心胸和说说一样博大而深远。以至于让我认为他是真的不介意这样的事情,而不是因为他喜欢说说,说说又和我走很近的缘故。
他是除了说说之外,第二个,和我一如往常的人。
而我,在某一个夜晚,望着烧墨般漆黑而凝重的夜色,我也会止不住的嘲笑自己,嘲笑的不是别的,那是我竟然在这些人情冷暖面前,忍不住去怀念曾经那些我们相拥而笑的日子。
我们之间的隔阂终于被凿出了深不见底的沟壑。
千沟万壑。
就是这了,就是这了。
月末,一场大雨稀里哗啦的倾盆泼下,墙角那颗刚刚发出芽的不知名的植物,被湍急的水流淹没的完全,它兴许还会开花的,它兴许还可以生存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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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室里,校长洛水气呼呼的望着对面的符百晓,良久才问“是你让那些人用打架的方式来决定演小品还是唱戏曲的?”
符百晓低声道:“是。”
“这就是你身为会长处理事情的方式?”校长骆水敛起表情“我对你有点失望?”
符百晓垂眸,没有说话。
“而且关于怀末的那些人选,你自己掂量着觉得合适吗?”
符百晓抬头,不卑不亢的说:“我不懂舞蹈和歌曲,这件事情一开始交给我负责就是错误的安排!”
“那你的意思呢?我给你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海选,在贺兰几万学生中,你挑选到最后,就是这样?”
“我不认为我挑选的人有什么问题。”符百晓说“我有请我们学校的舞蹈老师训教她们最简单的舞蹈,四肢即没有不协调,也不会让舞蹈显得僵硬,我不知道你所谓的问题是指哪里?”
校长表情严苛起来。
符百晓无比直接的问“还是说,您觉得留下来的人,她们的面貌不好,入不了怀末的法眼?”
校长轻咳两声,似乎这就是问题的所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怀末想找即会跳舞又会唱歌的人,那我相信,她的经纪公司里,专业的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折腾到贺兰寺中来,让我花费大把力气的给她操办后,然后站在这里讨您的训。”
如果是平时,面对这种看脸的人,符百晓才不管对方是谁,保准先朝对方脸上喷上两管子鹤顶红,要是没死,就继续喷到他死为止。而现在,太多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她没有力气也没有兴趣去管别人的想法。那些以最粗俗的眼光看世界的人,她不是上帝,也不是上帝的婢女,没必要去清除这些糟粕子。
“我为我之前的处理方式的不当,我向您道歉,对于怀末这件事情,我所能给的就是现在的人选,如果您不能接受,你可以交给其他人来操办,我不会介意。那么,我先去忙了。”
符百晓微微颌首,转过身,望着校长室后壁的画,她微微发怔。
其实最初知道说说喜欢梅花的时候,是因为符百晓在公寓里的书房里,不小心翻到了沈说说收藏的小木盒,当小木盒从书架上掉下来,摔出一地的剪报贴后,符百晓才知道她喜欢的是梅花。
而现在,望着这满墙还没完成的朱砂梅,以及那个胖乎乎的身影……
符百晓突然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猛然间就变得那么遥远了。
好像昨天,两个人还因为一些小事情滚打在草地上,那个时候草地的嫩草还吐露着淡淡的青草香,配合着沈说说身上独特的体香,符百晓恍惚觉得身前身后,早已开出一片茂盛的花海。
而现在呢?
符百晓兀自从在光秃秃的林**里,烦心的揉了一把脸。
其实也并不是不能接受耶达的事情,但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像是有人捏住了鼻子,只能像条狗一样张着嘴巴呼吸,她就是觉得很难堪。
也许还有一些小失落的。
即使知道耶达喜欢穆生,她也不会觉得耶达很恶心。就如同那个拥抱,那个****的自己被耶达拥入怀里心疼的拥抱,时至现在,符百晓还能感受到那个怀抱的温暖。
耶达的怀抱,是一弯被阳光晒热的泉水,透明而清澈,温暖又冰凉,仿佛是游戏里能够治愈伤口的天泉圣水一样,珍贵而昂贵。
而说说却不同,说说的怀抱像是一团滚烫的云,普遍而廉价。她的怜悯可以对任何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付出,她是那个看到别人流泪,自己就会酸鼻头的傻丫头,一点也不知道为自己而考虑,只要她有的,只要你需要的,你还没张口,她就会一脸我不要了的朝你统统丢过来了。光是她那种欠扁的德行,你也不会想要说谢谢的。可是符百晓都明白,那是她不想让你觉得亏欠她什么,她那个人,笨拙的害羞着。面对朋友的‘谢谢’,她反而会觉得难过了,因为她总是把朋友当成了自己,没有人会跟自己客气的。
符百晓暗暗叹息,她一直都很感激说说的。
最初是因为好奇。在那个蓝楹花纷飞的校门口,蓝紫的乔木遮蔽了头顶上方的绯红天空。她望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望到出神了。
那时候符百晓看着耶达犹豫伸出的手,最终还是停顿在穆生的耳侧上方。
所以她就在思考,她是想要帮那个女生拿掉头发上蓝花楹呢,还是想要心疼的揉揉她的头发呢。
可是当时确实就是因为那时从她眼底里流露出来的忧伤和心疼,灼热了心脏。
所以想着去问问她。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她都很后悔这样的举动,因为她有条不紊的生活,从此被半路杀出来的沈说说折腾的天翻地覆。
可是后来她就发现不是这么回事了。因为她渐渐发觉,那个傻了吧唧又暴力粗鲁的丫头,其实是一颗难能可贵的琉璃石,她有着最纯粹的颜色,不需要阳光,也可以暗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