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立即道:“胡说!朕与蓁儿如胶似漆恩爱如初,自当儿孙满堂!”
“但如君愿。”李蓁嫣然一笑,又朝祥容华道,“祥容华也用些家常菜罢。”
忍冬上前去布菜,却听祥容华语气不爽,道:“多谢李夫人美意,臣妾只是前来谢过李夫人的赏赐。陛下贵体,本宫如今也怀有龙种,怎能吃这些冰凉菜肴?”
李蓁听了也不气,道:“踏风,命小厨房做些温补的菜肴来。那些蜀锦是陛下赏给本宫的,本宫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说罢看向刘彻。
“诺。”踏风忙出去。
刘彻越发觉得李蓁懂事贴心,与方才祥容华的无礼俨然相反,看着祥容华道:“有孕在身便好生养着,正是毒日头还出来胡乱走动,也不知自己的身子!既然不想吃,便回殿去。”
祥容华登时红着脸道,“陛下,臣妾是来谢李夫人赏赐的,莫非也做错了?”
“朕何时说你做错?蓁儿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回殿去罢。”刘彻随口敷衍着。
“陛下竟赶臣妾走么?臣妾几日不见陛下,想见陛下还需来昭阳殿,当真是……”
啪。
刘彻将玉筷往桌案上一拍,众人都是一颤,宫人早已跪满一地。
李蓁忙道:“陛下切莫动气,祥容华也是好心的。臣妾该交代了下人请祥容华无须过来谢恩的,是臣妾疏忽了。”
刘彻看着祥容华,眼中厌烦之意颇深,道,“你这小性子几日不发作当真是难得!朕念你有孕在身、蓁儿替你说话便不与你计较。快些回宫。”
祥容华还不肯走,见刘彻已经恼了自己,只得咬着嘴唇站起来,嘟着嘴看着刘彻。
刘彻朝她挥挥手。
她一跺脚,行礼道:“臣妾告退!”说罢方才转身离去。
李蓁见她如此,心知这位李氏也不过如此。想来只怕是凭借着长相与前皇后五分相像,性子上五分相似,这才让刘彻宠着。转念却又觉得只怕是自己轻敌。
待刘彻在外殿休息,李蓁在内殿一边换衣服拭身,一边道:“琼华,你先去长年殿知会德妃娘娘,就说陛下与我这便过去拜见,请她好生打扮了面圣。”
“诺。”尹琼华道。
等她一走,点翠才说话,“主子,你瞧那祥容华的模样,好似她是夫人高高在上似的!若不是仗着有几分像前皇后,陛下的恩宠还轮不到她头上呢!”
“踏风,殿内可有针线?”李蓁问。
这一句问的没头没尾,点翠插嘴道,“主子要缝补什么?要针线做什么?”
“我拿了针线来,让忍冬将你的这张刁嘴缝上,好求个清静。”
“主子!”点翠一跺脚。
踏风笑着低声道:“奴婢瞧着那祥容华只怕不简单。如若当真是这般骄横,陛下早该腻了。”
“没见着今日也极其腻她么?”点翠道,说完便端着那盒佛珠出去了。
“你说的有理。她毕竟是一宫主位,毕竟是妃嫔,再如何也轮不到点翠插嘴。你先去冷宫知会了邢兴儿。”李蓁说罢,在铜镜前看了看自己,素雅干净,便道,“快些出去罢,没的让陛下等急了。”
“诺,奴婢心中有数,主子放心。”说罢搀扶着李蓁走到屏风旁,忍不住赞道,“主子当真美如天仙。”
“你也学的油嘴滑舌了?”
“朕觉得踏风所言有理,赏。”刘彻不知何时出现在屏风后,见李蓁一身香色八团抱喜纱衣,上绣有浮云暗花,与方才一静一动,两相宜,竟都美得令人咋舌。
“谢陛下。”踏风道。
李蓁道,“陛下也这般说笑,莫不是要羞煞了臣妾?”说罢看了一眼踏风。
踏风会意,快步离去。
刘彻朝李蓁伸手,笑说:“随朕走走。”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李蓁伸手握住刘彻的手,笑靥如花。
刘彻与李蓁一路慢行,路上花开一道,两人刻意放慢了脚步欣赏上林苑内的美景。
园中百花竞放,菊花、睡莲、茉莉花争相盛开,其中就属菊花开的最好。悬崖菊、案头菊、独本菊、五头菊、吊蓝菊、图案菊、铺地菊、银针、大理菊、金绣球、蛇目菊,应有尽有。
李蓁道,“臣妾记得那金绣球是五月的花,怎的如今盛夏也开了?”
“你倒猜猜。”刘彻很得意,显然此事是他事先安排了的。
“臣妾猜不出来。”李蓁摇头。
只听身后传来娇笑声,道:“用碎冰冻了花根,想必花便延迟了败退,这金绣球才撑到了今日。陛下说可对?”
不是王丰荣荣贵妃又是谁?
她梳了个雅致的仙游发髻,镶着红蓝宝石的蝶金步摇在头上熠熠生辉,烟紫色的鎏金边云霏百花锦衣,那裙摆上的彩线用的是南岭一带的孔雀毛编制,当真是华贵无比。
刘彻笑道,“荣儿果真聪慧。”
王丰荣得意的神色立显,道,“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李蓁瞧见王丰荣身后还有那蒋氏俪才人,身侧站着贤妃,便一一请安。
贤妃打量了片刻李蓁,道:“臣妾与荣贵妃、俪才人前来赏花,竟不想遇上了陛下和李夫人。终究是李夫人福气好,有陛下作伴,不似我们只能相互结个伴。”
王丰荣闻言,登时气得嘴唇发紫,发狠瞪了一眼贤妃,“不过是赏花罢了。本宫记着陛下一贯不爱花,故而才不邀陛下前来。”
贤妃被堵得说不出话,只得笑一笑以示回应。
“朕与蓁儿同去长年殿瞧瞧德妃。”刘彻对她们的话倒也不在意。
贤妃脸色不太好,道,“德妃倒也是福气好。”
李蓁却看着金绣球叹气。
“蓁儿何以叹气?”刘彻关切地问。
李蓁惋惜道,“臣妾想着方才荣贵妃的话。那法子虽好,可碎冰冻过了根,只怕那金绣球活不过今年了罢?若是如此,来年又去何处赏花?”
王丰荣笑道,“李夫人当真是多愁善感。明年便会有明年的花,花期一过,李夫人何故还不肯放手呢?衰败了终究是衰败了。”
李蓁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了笑,点头道:“荣贵妃所言有理,想来是……开的越早,败的也越早罢。”
王丰荣闻言,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贤妃听出了端倪,笑看着李蓁,道:“如今宫中倒真是多了不少伶牙俐齿的妃嫔,倒是要恭喜陛下了。”
刘彻正想说话,只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那声音空灵清透,在酷暑夏日中仿佛一叶碧绿清亮的荷叶,迎面遮过来,将暑气尽数挡去。
水宜天,静听玉人歌,夕阳若醉羞欲低,清露冷浸银兔影,幽意便依依。
卧听歌,小筑伴春风,闲云照水水映松,借得花月贺相逢,酒意正浓浓。
李蓁余光瞥见踏风从角落里离去,便有意道,“这歌声当真美妙!臣妾竟不知后宫妃嫔之中还有这般妙人儿!”
刘彻听着歌声,恍惚了一阵,听李蓁如此说,也觉得心旷神怡,道:“朕也觉得奇怪,这唱歌的人是谁?”
王福答,“回陛下,前头就是长年殿了。”
李蓁有些惊讶地问,“德妃娘娘竟会唱歌么陛下?”
刘彻摇头,“不是她。”
“回陛下,唱歌的想必是……是冷宫中过去的废妃邢氏。”王福道。
刘彻好似想了什么,神色微怔看着前方。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嫔,竟然也敢高歌!”贤妃哼道。
可其他人早已看出刘彻的心意,只怕是也很想一亲芳泽。
李蓁笑着说,“原来是永巷冷宫中的人。陛下去瞧瞧罢,若非是臣妾要急着去见德妃娘娘,倒也想瞧一瞧这歌者长了什么模样,定是人如歌,带着一片清凉!”
刘彻歉然道,“朕允了你一同去长年殿……”
“德妃娘娘与臣妾都不是计较之人,陛下无须挂心。”
刘彻闻言,满是安慰神色,拍了拍李蓁的手,道,“忍冬,好生伺候着你们主子。王福,领朕前去冷宫。”
众人自知此次只怕那邢氏得以仰仗歌声翻身,王丰荣还想劝刘彻,道:“陛下,冷宫不祥,陛下还是……”
刘彻却道,“你们继续赏花,朕独自前去即可。”说罢人已经走远。
李蓁看邢兴儿并非是蠢笨之人,想来足以应对已经心动的刘彻,见事已成,便朝贤妃和王丰荣行礼,“荣贵妃、贤妃娘娘,臣妾这便告退了,娘娘请便。”
李蓁一走,王丰荣再也憋不住,气骂道:“王禄,去查清楚那唱歌的小贱人邢氏又是谁?怎的在永巷冷宫也能使这么些狐媚手段引了陛下去?本宫决不轻饶!”
“荣贵妃何必置气?想必今日邢氏获宠绝非偶然。”贤妃神态颇有深意。
王丰荣登时会意,怒骂道:“是李蓁那个贱人!是她安排了那邢氏引了陛下去?这个贱人!本宫真是注定与她有仇了!”
“看来邢氏与李夫人只怕是要来联手对付荣贵妃你了。”贤妃面露担忧之色,说的好似真如此一般。
“哼!本宫倒想瞧瞧,那邢氏与李蓁又能如何!回宫!”
李蓁来到长年殿,德妃依旧是一身素衣相迎,眉眼间却有了喜色,不再像往日一般平淡。她好似从未想过刘彻会来,又或是就算刘彻来了,她也会这般相迎么?
“臣妾拜见德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李蓁深深屈膝行礼,行的是向皇后行的大礼。
德妃吓得忙伸手托住李蓁的手肘,急急道:“李夫人一贯知礼数,莫不是要折煞贫尼!”
“臣妾是真心感激德妃娘娘,若非如此,实难表达臣妾心中情义!”李蓁真心实意行了一礼,这才站直了身子。
德妃却淡淡道:“贫尼见到李夫人恢复如初,便也算做了善事一件,我佛慈悲,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