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影香楼红官人以红开头,红瑶也是红开头,有点不像样,于第三章中借萧逸口添红瑶自己改名叫扶摇。与李白的‘扶摇直上九万里’句相应。)
这日正是绿琪成亲的好日子,经过几日的忙碌,摇曳的红灯笼、红幔让整个冷宅都沉溺在红色海洋中。
素不耐应酬的冷怿,难得收起清高的书生架子,春风满面地同来宾觥筹逢迎。一张张笑脸软化了毒日的烘烤,腾飞了薄风的无力。
经过一道道繁冗的迎娶礼节,嗣楚终于如愿带走了绿琪。紫璇、熙倩、扶瑶三人玉立在冷宅大门首一棵合欢树下,目送着绿琪上了花轿。
顶马、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比肩继踵着离开,穿云裂石的奏乐声把观望的鼎沸人声都压成喁喁私语。
叶城婚庆素有撒花传统,嗣楚为讨美人欢心,更是下足了功夫。街两边店铺二楼窗栏边,皆有个红衣红帽小厮,手撑长竹竿,竿头的网袋只一甩,漫天飞花纷纷扬扬飘散在迎亲队伍间,盖住了步伐起振时的污秽粉尘,俨然一个掩耳盗铃了所有残缺的绮丽盛世缩影。
凝视着马上雄姿英发的嗣楚,紫璇忍不住幻想着,要是子烨穿上这一身新郎裳,该是怎样个俊朗无匹?能同他成亲的女子太幸福了。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乐的晕过去。
扶瑶大胆在人前许下承诺,“将来我一定要比大姐嫁的还风光。”
望着被红布完全包绕的花轿,想到嗣楚煞费苦心为新娘子做的一切,新娘子却一眼也看不到。紫璇心有所感,“风光又如何?对新娘子来说,面对她的永远只是顶封闭的颠簸花轿。再隆重的排场,她也看不到。”
一匹红色骏马在扶瑶身侧刹住,马上邹文四子邹嗣飞斜目瞥着扶瑶,吐出即兴而发的下联,“扶瑶妹妹扶摇志,合欢树下说合欢,好个闺规。”两片薄唇将翘不翘,明目张胆讥诮扶瑶不守深闺戒律,春心荡漾。
紫璇暗打量着嗣飞,见他一双丹凤眸如被钻进了月中精魄,和子烨一样,浑身散发着与世格格不入的清冷风味,但是这分清冷,同子烨明显不同,子烨是那种一望见底的深山幽泉,而他,却如不见天日的深渊,看不清水下究竟是暗礁密布,还是鱼水交欢。
面对如此不逊的挑衅,扶瑶自然不能示弱,仰着精致瓜子脸,应声续上上联,“嗣飞哥哥是非嘴,鳏寡马上恨鳏寡,真孬肚度。”
讽刺嗣飞因为看到嗣楚成亲,自己却是孤身一个,心声妒意,才到处寻衅,没有男子肚量。
扶瑶从容笑靥荡漾在明媚俏脸上,把周围男男女女都魅惑的心驰神往。
“妹妹好捷才。”嗣飞朗声大笑着,策马奔走数丈之外,兀地回头,一把折扇横空飞来。
大家还来不及从惊恐中醒过神来,只见合欢树上艳红合欢花、娇嫩合欢叶,被扇子拍打,借着风力,红绿成阵。
美人与花叶交相辉映,花叶偷美人一点活泼,美人借花叶三分轻盈,将一幅美人飞花图构思的如梦如幻。
花叶中间,折扇也悄然落扶瑶脚边,扶瑶蹲身捡起来,拨开折扇,扇子上书有叶梦得的一首《虞美人》
落花已作风前舞,又送黄昏雨。晓来庭院半残红,惟有游丝,千丈袅晴空。
殷勤花下同携手,更尽杯中酒。美人不用敛蛾眉,我亦多情,无奈酒阑时。
嗣飞见扶瑶拾起,冲她再度露出迷魅到使人沉溺的笑容,策马远去。
熙倩闹腾着要取扇子看,扶瑶抓在手心不肯给。“我要留着当罪证,惹恼了本姑娘,可没那么好收场。”齿缝里吐出的唾语,却在嘴角抿成一抹兴致盎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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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欢庆很快就过去了,熙倩回叶城数日来,都未能同紫璇好好说说私密话,当晚要同她睡,紫璇自是乐意。
紫璇闺房中,染满幽幽墨竹的白纱帐内,紫璇、熙倩在黑暗中并头私语。熙倩将这几****和曳妍行的光荣奇事,一件接一件抖出,在熙倩的连番轰炸下,紫璇对曳妍的印象总算有所好转了。
熙倩忽话锋一转,脸凑近紫璇,咯咯笑声不绝于耳,“璇姐姐,我同你说件事啊。”
紫璇此时已很有些发困,乜斜着双倦眸,慵懒回:“嗳。”
“我想我爱上了殷哥哥。”熙倩口齿交融间的幸福声音,遽将紫璇倦意尽抛九霄云外,脑子一片泥泞,又是惊,又是恐。
熙倩倒趴着身,双手支着下巴,只顾沉浸在快乐的遐想中。“离开叶城这两个月,我不管做什么,头一个想到的总是他。妍姐姐说这就是喜欢的感觉。今天琪姐姐大婚,我就一直想象着,要是换做殷哥哥娶了我,那该多美呀。——璇姐姐,你会觉得我羞人么?”
紫璇忆及早间自己在观绿琪成亲时的私想。心底一阵寒意冲上喉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熙倩见紫璇许久不应,推了推她。紫璇回过神,急急掩住慌乱,机械地咧开一笑。“怎么会?”
“我就知道璇姐姐对我最好了。”熙倩笑呵呵地翻了个身,仰躺床上。
“我困了,我们明天再聊吧。”紫璇恐熙倩再说些让她心伤的话头,装着倦意来袭,长长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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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熙倩很早就起床练功,可惜一个不慎,栽了个倒头葱,额头、手足都擦破了皮。紫璇扶着熙倩直奔仁和医馆。
仁和医馆乃邹文为名医殷棠棣修建,整个医馆曲曲折折有十来进之多,每个坐诊大夫各有一间独立诊室。
熙倩原要给子烨看病,可惜早间病人本来就多,棠棣今天又不在,子烨身上担子更重了,熙倩也只能认命的给子妮诊治。
子妮待为熙倩额头敷上药,绑上布,门外飙进一个男音的粗鲁叫骂,“没良心的王八崽子,油抹了心眼,只知道欺贫凌弱,把人竖着进,横着抬出,欺师灭祖,只认银子的黑窟窿,小心天打五雷轰……”
紫璇在透过窗户,看到男子面容时,心猛提到嗓子眼,居然是君子园外轻薄她的色狼。
经过子妮详细告知,两人才明白缘故,原来灾星前两日来医馆,点明要子烨给他看病,子烨给他开了药,要他先拿回去吃两天,昨天他一来,便骂子烨开的药全无疗效,子烨烦不胜烦,让柜台把钱算还他,要他到别处去看,灾星却又赖着不肯走,非逼着子烨再给他开方。子烨也不是个会容忍的,坚决不看他。灾星想必是因此嫉恨于心,乘今天殷棠棣不在,肆意撒泼。
熙倩向来侠义心肠,又对子烨存着爱慕心,听了这话,如何受得,当即冲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