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一路骂到子烨诊室外,就要冲进屋,听到背后熙倩叉着腰的叫喝,“你就是徐灾星。”
灾星返身见只是个小丫头片子,立扯开他轰死人不偿命的狮吼功。“你算哪根葱,敢直呼老子名讳。”
“少废话,我就是你祖宗十八代的老姑姑,今天来教训你个不孝孙来了。”熙倩掳起袖管,摆出锄强扶弱的江湖女侠气势。
灾星见熙倩衣裳上泥土、血迹斑斓夺目,额头又绑着条白布,拍着腆的老高的肚子,作他嘎声粗气的振心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遭了丧的小寡妇,这回又是掉了哪个老相好的小野种。难怪会失心疯,往我这认亲来了。”
怒不可遏的熙倩以雷霆之势往他颊上狠狠揍了一拳。因她有些绣花功夫,力道比一般男子还大,这一拳直揍得灾星眼冒金星,往后踉跄好大几步。
灾星好容易定住眩,原要还手,脑瓜子灵活一转,这不正是报仇好机会?直接装晕倒,躺在地上。
在场所有人均傻眼了,灾星的儿子赶来,见父亲昏倒,听人点明是被熙倩打,定要抓熙倩见官。围观者中有几个眼红医馆生意的莽汉,齐声闹哄,为灾星儿子打气。
“好了。”门首子烨的一声震喝,如同磁石,将喧闹声全部吸走,一毫不剩,唯余空寂。
子烨乘所有人都被他的呼喊怔住神之际,接道:“他既是在医馆受的伤,我们自然负责到底。”众人听他声息掷地威严,心已怯了,俱不敢再起哄。
子烨装着替灾星看病样儿,细细从头到脚端相了回,对他儿子道:“方才那一拳着实用力过重,想是震到了脑,才人事不醒,如今为救他一命,只能冒着危险给他开刀,我先说清一点,这种医法能活着算是万幸,昔日华佗欲为曹操开刀,曹操尚且不肯,至后无人敢试,若医好了皆大欢喜,若他因此有个意外,我殷子烨自当一力承担,与他人无关。”命师兄弟准备好刀刃。
众大夫情知开颅的危险,子烨这样做,无异于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为这么个小人,实在不值当,都不肯去取,劝子烨不可意气。
子烨怒斥道:“叫你们拿就拿,废什么话,是信不过我的医术,还是怕担不是,老早要撇清关系。”
灾星见他们真个去取刀刃,心忿骂:这伙狗娘养的,我不过开个玩笑,真个要开我脑袋,就算你殷子烨有十个脑袋赔我,对我也没用,我才没那么傻,乖乖等死。
一咕噜爬起身。“休息了会,好些了,也不用开刀,只要给点药敷敷就好了。”大家这才领悟子烨之计。
子烨探身问:“果真没事?有事别藏着,还是开刀,一次根除来的好。”
“当然,有事我还能这样气壮声洪。”灾星笑着耸肩伸腿,抖擞了回身子。
“不开刀可以,若要药么。”子烨下死命盯了灾星良久。“你这身子实在剽悍,我想一般的药对你是没多大作用的,唯有一物最能除根。”
灾星直问其名,想定是贵重药,这次又能捞便宜了,心里美滋滋的。
子烨道:“此物对于打伤瘀血、折伤跌扑最是得用,且家家户户尽有,俗呼为童子尿,随你往哪家掏,定没人不肯的。”众人皆笑的前俯后仰。
灾星忿起拳头。“你耍弄我。”
子烨对其无畏一笑。“你问问满大街的人,谁不知道童子尿作用,看我有没说谎。”明朗清举的风姿如孤松独立,丝丝清风振过袖袂,托起的意态清高幽雅,又如日月之入怀。
灾星也不免给子烨的气势震慑住,语声渐趋低缓,反带几分低眉下眼的讨好。“那玩物太碜人了,换样吧,一样功效的药那么多。”
子烨靠近灾星,又一句无可驳斥的讥讽,“可只有这味药才配的上你。”见灾星满面怒火,直待发泄,又沉声道:“若不服气,随便去告,我随时奉陪。”
灾星虽十足瘪三无赖,也十分懂得权衡轻重,再闹下去也定不得如意,转脸看到紫璇,想到君子园子烨就是为紫璇出头,粗壮的手臂重重推了紫璇一把,大步离开。
紫璇猝不及防有这一推,立不住身,就要仰跌,意外的是子烨竟然及时扶住她。
紫璇又惊又喜道了谢,子烨淡淡回:“不客气。”尽管没带什么感情,已经让所有见识过子烨冷的人心中浮想联翩。
子烨也看到大家怪异的目光,很带几分不自在,即刻进诊室。
熙倩一路上都羡慕地十指交拢成球状,顶着下颏,同紫璇道:“璇姐姐,你可真幸福,刚要是我被推就好了。”对于刚子烨教训灾星的飒爽英姿简直心醉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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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璇只向萧逸请了昨天一天假,急匆匆到栖风楼,点了早饭,送到从心斋,望了望对街诛心斋川流不息的主顾,同从心斋的门前冷落车马稀天壤迥别,叹了叹气,又看了眼从心斋门旁用大块木板张贴出名画只租不卖的通告,跨进门槛,问:“怎么还是一个主顾都没有?”
萧逸逍遥椅上爬起身,笑道:“我都不怕,你着急什么?”又捂着肚子,大嚷饿。
紫璇将今日迟到的缘故说清,又嘀咕道:“看来你是跟我在一起,脑子也越发笨了,饿了,不会自己先去买吗?”
萧逸一待紫璇把粥菜端上桌,拿起筷子便大吃起,等肚子里有了点垫底,才抬首笑道:“我这肚子搞怪的很,吃了妹妹送的饭,现在其他东西都不是个味。”
紫璇扑哧一笑,“怪不得连我大姐都嘱咐我小心给你骗了,好听话一篓接一篓,一点也不吝啬。”
萧逸身子侧歪向紫璇,调皮地眨着眼,“琪妹妹一向谨言慎行,是不是妹妹对逸真有些意思,所以琪妹妹才提出忠告。”见紫璇身上黄色衣料是用郁金香染就的,吸着鼻子,在紫璇袖子边大嗅,淡到几乎消逝的郁金香这才断断续续吸入鼻。
紫璇这些日子已经熬炼的对萧逸时不时做出的荒唐行径见怪不怪,手顶着他额头,不轻不重推开他,嘀咕了句,“狗改不了****。”自走到柜台,远远离着他。
萧逸这才安静下来吃早饭。待紫璇过来收拾碗筷,笑道:“明天蹴鞠比赛,妹妹可以好好迷恋子烨的英姿了。”
自一个月前,投票公推出叶城二十四少后,大家便紧锣密鼓筹划着明日的蹴鞠比赛,地点定在贤贤书院外鞠城,门票一张十两,相当于紫璇一个月的月钱,紫璇对蹴鞠原本就不怎么上心,熙倩又不在,紫璇便没打算去看。等熙倩回来后,她又因为画的事,债台高筑。
紫璇嘟着嘴埋怨:“我现在还有闲钱做那么奢侈的事么?碰上你真是倒霉,我现在抠的连丫鬟都不如。”
萧逸握着嘴,朗声大笑两声。袖中掏出一张门票给紫璇。
“我不要,谁知道你又打算怎么讹我。”紫璇只看了一眼,便走开。
萧逸抓住紫璇手臂,强掗入她手心,笑威胁,“你要不收,我扣你十两。”
紫璇见萧逸是真心给她,她心中也颇想见见子烨蹴鞠的英姿,这才磨磨蹭蹭地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