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宪霖和尤业田把头磕得像个血葫芦,还是求不下这个人情来,自知今天必死无疑。尤宪霖早已支持不住,身子一软,一头栽到了地上。
刘小鬼怒喝一声:“老家伙装死!”命令一个运动骨干把尤宪霖扶起来。
尤宪霖挣扎着仰起脑袋,气喘吁吁地对贾振阁说:“贾、贾同志,为、为了换、换回孙女和孙儿的命,我、我想起一个死、死法,你、你们这样处、处死我吧……”
“怎么个死法?”贾振阁问。
“元、元浦村一带有个说、说法,烫、烫死的人下辈子不、不能转生,只、只能在十八层地狱里受、受罪,万劫不复。你、你们把我烫、烫死吧。”
“烫死?”贾振阁听了先是一愣再是一惊,他万万想不到,尤宪霖为了搭救两个孩子,竟要求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了结自己的性命!他不敢贸然答应。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年龄和自己的父亲相仿,自己只是派到这个村的工作组长,和尤家人无仇无怨,现在这样做就已经很不人道了,再要……”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马上又自责起来: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呢?革命性坚定性跑到哪里去了!
刘小鬼和谷歪心可不管这些,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尤家人死,至于死法当然是越难受越残忍越好,只有这样才过瘾才解气。所以,当刘小鬼得知尤宪霖自动要求烫死时,连一点磕巴都不打,说:“好,好,我成全你!”说完,让人把尤宪霖的上衣脱掉,两只胳膊吊在树上,搬来几根木头,点火烧着,将一把铁锨放在火上烤着。
待铁锨烤红后,谷歪心让一个运动骨干用铁锨去烙尤宪霖的脊背。骨干们都下不了手。谷歪心眉毛一拧,轻蔑地说:“哼,你们的胆子还不如虱子跳蚤大。看我的。”他站起身来走到火炭旁边,双手攥着铁锨柄,就要将红红的铁锨片朝尤宪霖脊背上放。
院子里的人看着谷歪心这个举动都惊呆了也吓呆了!世界上竟然有这种心狠手辣之人!
就在铁锨即将放上尤宪霖的脊背时,只听他大喊一声:“慢、慢着!”
“怎么了?害怕了?后悔了?晚了!今天要不烫你个少皮没毛,我还叫什么谷歪心?”
“我、我不害怕也不、不后悔。咱、咱们有言在先,什、什么样的刑罚我、我都认,但、但你们得答应放、放过我的孙女和孙子!”
刘小鬼在一旁耷拉着脸,翻着白眼说:“这事由不得你。委辛,还等什么,下家伙吧!”
谷歪心把铁锨猛地往尤宪霖脊背上一放,只听“呲啦啦”一声响,有一缕黑青色的烟雾从尤宪霖背上冒出来,一股极其难闻、令人作呕的气味向四周弥散开来。
尤宪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
台下好多人赶紧捂住了眼睛,捂住了耳朵,捂住了鼻子……
眼见年迈的老父亲受此酷刑,尤业田扯着嗓子尖叫一声“爹——”,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刘小鬼见状,急忙喊过两个运动骨干用枪拦住尤业田。尤业田哭着叫着:“爹,我替您死,儿子替您死吧!……”
台下的村民们骚动起来。谷大豹怒不可遏,要冲往台上救尤宪霖。刘小鬼见状,从一个运动骨干手里夺过枪,“咣!”朝天放了一枪,声嘶力竭地喊叫着:“谁敢上来,谁就是破坏运动,就是现行****就是死路一条!”说完,“咣!”又放了一枪。
两声枪响,把台下的人镇住了,把谷大豹也镇住了,他不敢再往台上挤了。
谷大豹心里在流泪在流血。眼看尤家人命悬一线,却无法出手相救。他真希望闫维谦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可他还是没有踪影。谷万谷岭这两个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来!
……
闫维谦、谷万谷岭日夜兼程往回赶,恨不能生出翅膀立刻飞回元浦村。但定县离元浦村二百多里地,就是飞,也得些时日。
……
“刺啦啦”又是一声,谷歪心将烧得红红的铁锨再一次放到尤宪霖脊背上。这一次,人们没有听到尤宪霖的惨叫。他的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刘小鬼过去一看,见尤宪霖的双眼紧闭着。他把手放到尤宪霖鼻子下试了试,没气儿,死了!——这个献出大片土地支援抗战、献出大批粮食救人性命的人,就这样被他救活的人极其残忍地折磨死了!
尤业田爬过来伏在父亲的尸体上。他已经欲哭无泪,嗓子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干嚎。
尤宪霖死了,人们盼望工作组饶过尤家其他人。然而,贾振阁、刘小鬼、谷歪心仍不罢手,要把尤家斩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