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瓷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神清气爽的睡了一觉,玉瓷的精神不错,心情也还好,可是穿好衣服收拾“床铺”时,情理之中的看见床单上一片鲜红的血渍,玉瓷不免神情讪讪,眉头险些皱成个疙瘩。
月事带就是不好用啊,更何况还是用她那拙劣的针线缝制出来的月事带,会侧漏什么的,实在就是她预料中的事情。
认命的将床单拆下,准备早饭后去山下小溪里清洗。
虽然溪水还有些凉,她身上也还有些不舒服,可洗床单却是势必成行的一件事情,——若是今天不洗,她就没得用了。
匆匆吃过早饭,玉瓷便带着床单去了山下。
山下一条蜿蜒的小溪,溪水清凉,水质清甜,自从天气转暖、温度上升,小溪解冻后,玉瓷洗衣做饭用水全来自这里。可惜上下山的路不好走,她每次来回都要浪费不少时间。
玉瓷走到山下时,太阳已经出来了,今日天气晴好,想来洗好的床单晒到午后就该干了。
玉瓷边想便用在山上捡到的皂角洗床单,倒是很好洗,不过片刻功夫就完工了。
山上的时候,玉瓷心里想起一事,不免烦忧起来——早先她还有两套衣服换洗,可自从将林母的衣服裁剪做成月事带后,她就只剩下身上这一身衣服了,以后连更换的衣服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每天晚上洗衣服,晾晒一晚,第二天再穿么?那晚上岂不是要果睡?
玉瓷想到这里,隽秀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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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边的林淮这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就连早饭后神医来为他扎针,也是全然出神的模样。
金九还从没被人这么怠慢过,恼怒之下险些没多给林淮两针,可又想到林淮那身出神入化的棋艺,不由讪讪作罢。心里却不由小委屈的腹诽起来:老头他活到耳顺之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能让他退让,甚至“委曲求全”的人。
想这林家小儿也是奇特,竟是如此得他眼缘,还颇得他老头子好感,倒像是生来克他的一样。
脑子里猛地冒出这个念头,老头虎躯一震,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金九何等人也,怎么会被个毛头小子克制?
又怒瞪林淮两眼,关键还是这小子太奸诈了。哼,棋艺高则心计深,林淮这棋艺高的能上天了,可见臭小子心里算计得有多深,说不得整天闲的无事全用来琢磨心眼子了,要不然眼下能有那么重的青黑?
针灸过后,金九和李钰都离开了,留林淮在房中休息。
林淮却忍不住,一再把视线转移到书案后墙壁上的画卷上。他眼看着玉瓷艰难的下山,在清凉的溪水中洗着染血的床单,先是心疼,后又脸红。
之后见玉瓷蹙着眉头,直到到了山洞后,也没有舒展开,心下也不由忧心起来,控制不住的想,不知玉瓷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而玉瓷回在山洞后,将山洞整理清扫一番。
先将自己做的、鼓着肚子的陶罐装满水,又采了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鲜艳野花,插在两个长颈的陶罐中;之后用抹布将闲暇时自己雕刻的棋盘擦干净,棋子放在竹节小桶中;又将两个雕刻着写意兰花的、装水喝的小竹节擦拭好,才算完工。
小小的石洞被玉瓷收拾的干净整洁,布置的颇为雅致。
玉瓷忙完这一切后,才开始例行练字。也因为今天一直想着事情,玉瓷练字时,不知不觉就走了神,将心中所想都写了出来。
夏衣,中衣,内衣,鞋袜,木屐,油纸伞,发带,润肤膏,砂锅,盐,牙粉,……写完这些,忍不住又将自己觉得画卷中缺少的东西写上:鱼虾,鸡鸭鹅,鸟,蜜蜂……
林淮看着玉瓷一笔一划写下的字,看到“中衣。内衣”时,免不了有些难为情,之后却是忍俊不禁笑起来,尤其是看到,玉瓷连兔子、野鸡之类也写上了,嘴角就忍不住上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眸中神色渐渐变深。
玉瓷顾忌着他的身子,以及他如今“寸步难行”的景况,并不想给他添太多麻烦,他却是一直想要找机会给她弄些东西的,然碍于身子病弱,这事情只能一再搁置。
如今看着这张“购物单”,林淮心中百味杂陈,确实太委屈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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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正午的时候,林淮家的院门再次被敲响了,玉瓷闻听,忍不住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她之前亲口听到林淮和林母说不同意和赵家结亲,只是,从昨天的景况看,林母是非要定下这桩亲事不可的。
任凭林江再怎么爱护兄弟,林淮意志多么坚决,可在这孝字大过天的古代,他们也终究抗衡不过林母。
玉瓷走出山洞,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想来来到林家的只能是林媒婆了。
玉瓷正这么想着,便听到前院传来一阵阵欢笑声,与此同时,还有不同的妇人大着嗓门说着“恭喜恭喜”,玉瓷心中一沉,忧郁难过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委顿起来。
前院的动静持续了很久,过了大约一刻钟功夫,欢闹声才渐渐止住。
之后,玉瓷便听到了房门敲响的声音,林淮语声清淡的说了声“请进。”
李钰和李钦林兄弟结伴走了进来,两人面色都很难看。只是李钰懂得克制,而李钦年轻些,更加控制不住表情,神色冲动易怒,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愤不平。
“二郎哥……”
李钦才刚开口,几人又听见外边传来脚步声,林江过来了。
林江脸色灰败,面色丝毫不见喜色,他看着房间内三人,尤其是林淮时,神情愧疚落寞,甚至都不敢直视自己的亲兄弟。
本是按照母亲吩咐,来给二郎道喜的,可是那句话林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还是林淮先开口替他解了围,“大哥,可是母亲和赵家已经说定了?”
林江抹把脸点点头,偌大的汉子,红着眼眶站在那里,神情愧疚无奈,像是要哭一样,看得李钰和李钦兄弟两心里不忍,对林江的埋怨倒是消了些。
“刚换了八字。若是不出意外,再过几天就该下定了。”
林淮神情淡然的点点头,“既是母亲看好的婚事,便都遵照母亲的意思办吧。”
林江和李钰、李钦同时震惊的抬起头,林江更是呐呐道:“二,二郎,你,你不是还有办法……”
林江清楚兄弟的为人,二郎虽看着好脾气,可若是认定了一件事,也是轻易不会改变主意的,他的执拗似乎遗传自林母,只是与林母不同的是,林淮读过书,有才华,脑中多的是奇思妙计,他不会用蛮横不讲理的方法去消磨母子感情,让母亲退步,但他会另辟蹊径,让母亲对这桩婚事避之不及。
昨天林淮的那句话,便让他想到了二郎要另有作为,以便退掉这门亲事,可现在看二郎的态度,难道他是要认下这门亲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