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吹得斗篷飒飒作响,衣服在寒风的吹拂下,紧贴在女子纤柔玲珑的身躯上,露出她姣好的身段。她站姿柔和娴静,举止文雅温婉,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便透出难以言喻的韵味美感,毫无疑问,这便是“她”了。
虽看不见正脸,侧颜也只是若隐若现,但没有人能否认,这女子一定会长有一双善睐的明眸,她一定眉目如画,清丽脱俗。
玉瓷看着画中女子,说实话,古代写意画在勾画人物时,笔调通常非常寡淡,经常寥寥几个线条,便描摹出一个人物。它并不侧重人物外貌的描绘,反倒更加注重人物的精神与内在。
所以,她并不能找出太多的,让她穿越到画中女子身上的线索,如果非要强词夺理的话,那也是有两点的。
其一便是两人的气质非常相像,同样的秀丽纤柔、清婉娴静。就如同她站在这里,那么任何一个看过画中女子的人,心头都会控制不住泛上来一个念头:就该是这样的。那个画中的女子,她就该是这个模样的!
其二,便是那女子右耳后有一点小小的红痣。同样的红痣,她右耳后也有一颗。
难道说,就因为她右耳后也有这样一颗红痣,才会被召唤到画中?
玉瓷想到这里,颇觉啼笑皆非,她忍不住摸了摸右耳后,恰此刻又感觉到身侧人的视线如影随形,也看向她耳后根。
林淮自然也看见了那粒小小的红痣,忍不住眉目微挑。玉瓷见状,便有些讪然,一时间颇有些踟蹰,竟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在一个已经知道你底细的人面前说话,人总不免不了底气不足、心虚气短。更何况,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便更加觉得忐忑不安了。
尤其是,从林淮刚才的表现看,他对凭空出现在他房中的她毫不吃惊,而只是微微蹙眉,随即又眉目沉静下来,显见是已经得知她来历的。
再说的准确一点,兴许林淮早就知道她了。而这几天来,她身在画卷中时,感受到的被窥视的异样感,那灼灼的视线,应该也是来自这人的。
也就是说,林淮早就知道画中有一个她,他不动声色,也许是为了找机会除掉她,兴许是因为好奇,想要琢磨出她到底是狐媚还是精怪,究竟是什么出身来历……
贝齿轻咬下唇,玉瓷磨蹭了好一会儿,终究是顶不住房间中尴尬压抑的气氛,看向风姿隽秀,气质清冷沉凝的少年,率先开口说,“我是人。”
话一出口,玉瓷便知自己说蠢话了。大白天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她脚下有黑色的影子,那自然是人无疑。
玉瓷面色讪然,林淮却点头温声道:“我知。”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少年温文有礼的说,“坐。”
玉瓷在房间中唯一一张凳子上落座,看着少年走出房间,随后拿了新的茶盏和一张凳子过来,先是给她斟了一杯热茶,继而在距离她不远处落座。
玉瓷经过这片刻功夫,已经稳定了狂乱的心跳,转而思索起更多东西。
她想着,既然可以出得画卷,那是不是说,若是有可能,她也可以在这个世界生活,而不是一直呆在,那个空旷的没有一个活物的画卷中?
而如果她要在这个世界立足,那么,显而易见的,只能和林淮打好关系。
一来,他知道她攸关生死的秘密,若是得罪他,说不得会被当成妖怪烧死;二来,兴许可以通过他,在这里安身立命,慢慢寻找回去原来世界的契机……
心思电转间,玉瓷已经确定了对待林淮的态度,因而,接下来便很坦然的交代说,“我从那里边来。”
玉瓷指指墙上的画,继而微抿了唇,沉默片刻,才又诚恳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时昏迷了,醒来便发现进到了那画中。”
将画中所见一一说给林淮听,说及差点被冻死饿死,玉瓷还心有余悸。好在林淮的神情一直平静无波,并没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不然,玉瓷非要郁闷死。
事情很快说完了,玉瓷也喝完了手中一盏热茶,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差点被感动的热泪盈眶——好久没喝到热水了。
“你之后准备如何?”林淮又给她续了一盏热茶,才开口问出关键问题。
玉瓷感激他没有对她的来历追根究底,对他的态度又好了三分。思考片刻后,才又说,“我也不知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说实话,若不是想看你这本《明德文选》,我还没有走出画卷的心思。谁知只是动了动念想,便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留在外边。”
话到这里忍不住顿了顿,秀雅的眉头也微蹙起来,玉瓷苦恼道:“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拽着我,让我回到那画里。”
话及此处,玉瓷面上忧色更胜。
她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中,印着迷离茫然的光,那光却又慢慢黯淡,而她整个人的气息,也在这瞬间委顿起来,让人看了好不心疼。若是那怜花惜玉之人,此时怕恨不能把她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一顿安慰,然林淮仍只是坐在那里,眉眼平静,姿态耐心的倾听。
“应该是不能一直留在外边了,我感觉我要进去了。之后会如何,只能之后再说了。”玉瓷说完这句话,忽而一笑,眉目间漾开一丝清丽的韵色,美的夺目生辉。
她看向对面眉目清俊、姿态安静耐心的少年,语气轻柔的笑言,“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叫玉瓷,‘麝墨洗余池溜变,玉瓷清极茗华香’的玉瓷。”
嫣然一笑,纤细素白的手指轻放下手中茶盏,诚恳真挚的颔首道谢,“多谢你招待的茶水,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亲手为你烹一杯热茗。”
话落音,人已消失在原地,唯有那梅花幽香、伊人浅笑、玉面朱唇,似乎还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幽然不绝。
林淮片刻后抬眸看向墙上那画卷,清隽的眉目中一片幽深。那画中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正往前走的脚步顿在原地,回首看向他。
忽而眸子弯起,冲他挥挥手,便再次走进了她暂时栖身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