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瓷照样被林淮背在背上的包袱里,两人一块儿出门。
外边天色黑魆魆的,星星还在墨蓝色的夜幕下闪烁,玉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挣扎着穿上衣服。
她原以为今天只是两人去镇上,却不料听到外边人声熙熙攘攘,竟然有好几个人聚在林淮家。
再细细一听,便听到了诸如“田税”“高粱”“朝廷”诸词。玉瓷蹙眉一想,隐隐约约猜到了些许真相——大概今天小林村的百姓也要去镇上交赋税。
玉瓷之前就和林淮聊过现在的光景,知道现在世道安稳,国泰民安。与此相对的,当政者堪称英明。是以,施加在贫民百姓身上的赋税并不重,每家每户只需交足田税就可,其余诸如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等等苛捐杂税都是没有的。
而又因为今年南方不少地区遭了水灾,丹河县多多少少也受到水灾波及,朝廷便下令减免税收,小林村中每家每户,今年都要比往年少交百余斤粮食,这可是大喜事。
村人帮衬着将林家的粮食抬到大曲叔家的牛车上,便准备出发了。
因为今天林淮去镇上,林江便不去了,将交赋税这件事儿交给弟弟办。
田间小路上都是村人大着嗓门的说话声,前前后后几辆牛车,每车上都装着满满的粮食,即便是吃苦耐劳的老牛也被这负重压得走的缓慢。
林淮坐在车上,展开画卷,似乎此时才想到忘记对玉瓷解释了,便带着歉意的说了句,“今天要去交赋税。”
大曲叔和旁边的老王叔听见了,还以为林淮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去做什么,都哈哈笑起来,“是啊是啊。二郎很久没去交赋税的站点看过了吧?哈哈哈,哪儿热闹着呢,每年这几日,各种卖茶水、点心、果子的,都跑哪里吆喝去了。想当初你五六岁时,还和你爹一块儿去过,当时我和你爹去交粮食,你就坐在牛车上看车,生怕有人把牛牵走了……”
画卷里的玉瓷听到林淮幼时的趣事儿,再想一想林淮一本正经的伴着正太小脸,坐在牛车上看车的样子,乐不可滋的抿唇笑起来。
此时,因方才画卷卷起所导致的胸闷干呕症状都消失了,玉瓷看着面前的林淮,俏皮的对他挥挥手,张开嘴巴,无声的说了句,“我知道了,我也还没见人家交过赋税,正好去见识见识。”
林淮面上染上赧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牛车赶到镇上时,天色还早,交赋税的队伍却已经排的老长了。
老王叔见状,唉声叹气起来,“咱们小林村就是太偏僻了,即便三更天就起来赶路,也没蒋家村人吃过早饭来的早。”
大曲叔就道:“明年子时就起,争取开城门之前到镇上。”
老王叔和林淮都笑起来,“那也太早了,怕是咱们要再等上一个时辰,人家才会来收粮食。”
“即便那样,咱们也是第一个,交完就可以走了。总比现在这样好,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肯定要过晌了。”
老王叔吧嗒吧嗒抽起旱烟,“不管怎么说,今天抹黑回家是指定的。别念叨了,慢慢等吧。”又转向林淮,“二郎是不是还要去书斋看看?有事儿你就去忙,吃过午饭再来就行,这边有我和你大曲叔看着。”
林淮也不客气,道了谢就离开了。到了老地方把穿着男装的玉瓷放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去了笔墨斋。
此时笔墨斋没什么客人,郝老板也闲着喝茶,看见林淮就笑着迎了过来,两人一道去楼上闲话。
这边玉瓷则被一个识文断字的童子迎着去挑书,走之前还对林淮眨眨眼,两人分头行事,各忙各的。
笔墨斋是镇上最大的书斋,里边的书着实不少,各种流行书籍都有,还有不少杂项和小说。
那童子看玉瓷的穿着打扮,一身清雅气息,腹有诗书气自华,该是个学识渊博的贵公子,只是,这么面生,也不知是谁家的。
童子条件反射就领着玉瓷,去了放着科考用书的架子前,随后便在玉瓷的示意下,自己悄无声息的离去。
玉瓷随手从架子上取了几本书翻看,有些书夸夸其谈,内里空洞,有些却太高深晦涩了,她看了眼作者名讳,原来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儒……
玉瓷又翻看了两本,觉得没甚意思,便丢下换了一个架子上的书翻看。
这架子上的书都是山河地理志,还有记载风俗民情的,虽然没有清河散人的著作有意思,但也勉强可用来打发时间。
再就是一些史记类书籍,或是人物传记,玉瓷看出趣味,就也挑了几本。
她看在兴头上,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等听到熟悉的轻咳声时,便见林淮出现在了她对面的架子前。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书架子,透过书籍的空隙,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
林淮无声的轻笑着指指外边,玉瓷便明了他的意思——时间差不多了,他们该离开,一会儿还要去买许多别的东西。
玉瓷笑着点点头,率先捧着挑选的十几本书籍去付账。
等她出了笔墨斋,走到偏僻的胡同里,林淮也跟过来了,两人相视而笑,玉瓷伸出手去,“把你挑的书先给我,我放到画卷里去。一会儿咱们还要去别的店铺,抱着书容易弄脏,且也太累了。”
林淮挑了五、六本书,还有些粗纸笔墨,粗纸尤其多,足有五、六十厘米高。
林淮看她一直盯着纸张看,就道:“这纸质量是差些,不过给小儿启蒙练字足够了。”
玉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是给学堂里的学生买的?”
“嗯。”
玉瓷接过来,回了画卷一趟,再出现时,双手空空,她对林淮笑笑,“先去杂物店好不好?我想买些油盐酱醋,红糖和白糖也要些,还有针线……”
从杂物店出来,玉瓷新买的竹篓里已经塞满了东西,她问林淮,“重不重?要不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东西放进去吧,买的太多了。”至于林淮又帮她付账的问题,玉瓷已经不去计较了,反正习惯着习惯着已经习惯了。
再说,她也准备了好多东西给林淮和林家,两人这算是有来有往了,计较太多,也有些生份。
林淮笑道:“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病秧子了,玉瓷,你别动不动就担心我劳累,只是一篓东西,我还背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