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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纸上的旋转

别以为亲人为我们的付出都是天经地义的,发现亲人为我们做的每一点,并大声地告诉他们吧,那会让我们和亲人之间,更加无间,更加亲密,更加温暖。

纸上的旋转

法庭。静悄悄。一场调解,在无声中进行。

这是一起离婚案,当事双方都是聋哑人。法官不懂手语,一时又找不着哑语老师,情急之下,法官想到了纸谈,幸好两个当事人都识字。

法官拿出纸笔。女的迫不及待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我要离婚!!!一连三个惊叹号,以示决心。男的一看,摇摇头,也在边上坚决地写了三个字:我同意。

两个人都要离婚,事情似乎不难解决。

法官写:结婚几年了?

男的写:8年。女的拿起笔,在8字上打了个叉:10年。

法官疑惑地看着他们。女的又写:你瞧瞧,他就是这个死脑筋,我们领结婚证明明10年了,但办仪式才8年,所以,他就认定我们结婚才8年,这叫什么逻辑?

法官笑了,这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继续写:有孩子吗?

女的写:有个儿子,7岁了,刚上小学一年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法官,我儿子很可爱的。

法官笑笑:那儿子准备跟谁?

女的毫不犹豫写:我。

男的夺过笔,重重地写:儿子跟我!!!这次,男的加了三个感叹号。

女的一看,急了,先是对着男的比划了一番,然而从男的手中抢过笔,急急地写:儿子一定要跟我,他从小就跟我,他离不开我!

法官心中有数了,看来儿子是焦点。法官重新拿起一张白纸,写:我能问一下吗,你们的儿子长得像谁?

女的看看男的,男的瞅瞅女的,似乎都有点茫然,离婚跟儿子长得像谁,有关系吗?

男的写:像她。

女的写:不对,像他。

法官看看他,又看看她,到底像谁啊?

男的写:儿子眼睛长得像她。

女的写:儿子鼻子跟他的一模一样。

男的写:儿子脾气像她,也是个急性子。

女的写:还好意思说,你比我和儿子的性子更急。

法官拿起笔:那么,儿子跟谁你们俩谁亲?

女的写:当然是我了,他的吃啊,穿啊,都是我照顾的。

男的写:其实,儿子跟我更亲,儿子特崇拜我。写完,男的脸不觉微微红了。

女的写:哼,我都不知道儿子怎么会喜欢你,你不就是每天早上带他爬爬山吗?小时候还到处扛着他跑,我呢,他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他准备的?把他带这么大,容易吗?女的眼圈忽然有点红,放下笔,转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

法庭安安静静。

女的写:他很少跟我交流。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哪怕是跟我吵吵架。

法官看看女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吵架。

男的写:在外忙一天,累得要命,手都懒得抬,交流什么啊。

法官写:那也不能淡漠了妻子啊。

男的,女的,法官,三个人在纸上,你写一句:我写一句。

笔在三个人的手中,传递。

最后,法官写一句话给男的:如果儿子跟你,他就不能跟妈妈在一起了。

又写了一句话给女的:如果儿子跟你,他就不能跟爸爸在一起了。

两个人互相看看,忽然同时摇摇头。

女的写:那我们不离了?

男的笑笑,拿起笔,在后面加了个大大的惊叹号。

法官目送两人,手拉着手,向法庭外走去。法官收起纸笔,对他们的背影说:“走好啊!”这是法庭里唯一的一句话。

被需要的父母

远在德国的女儿,忽然接到到了父母的一封电子邮件,信中交代她,如果这几天打电话回家,家里没人接电话,就表示可能出大事了,快请人来家里看看吧。家里门的钥匙就放在门底下。

邮件是前一天发出的。女儿看到这封信时,时间已过去了整整一天。父母的信很怪异。女儿立即拿起电话,拨打国际长途回家。电话“嘟嘟”地响了半天,没人接。女儿的心揪了起来,赶紧又拨打了父母一个老同事的电话。老同事匆忙赶到家中,敲门,无人应答。弯腰在门底下一摸,还真摸到了一把钥匙。门打开了。家里寂静无声。紧接着的一幕,让这位老同事惊恐万分:只见老夫妻两口子,分别悬挂在两个卧室的门框上,早已气绝身亡。

人们怎么也不相信,这对老夫妻,就这么走了。老夫妻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唯一的女儿远嫁国外。他们的生活令人羡慕。就在昨天,有人还听见他家里传出的钢琴声,反反复复弹的是一个曲子,老电影《城南旧事》里的主题曲《送别》。那封给女儿的怪异的电子邮件,也是昨天发出的。这样看来,这对老夫妻,是平静地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决绝地离开这个世界?

熟悉他们的老同事说,这对老夫妻,同在一家设计院工作,都是高级工程师,老爷子还会五种外语,在单位颇受敬重。退休后,单位不再需要他了。像很多刚离退回家的老员工一样,老俩口为此失落了很久。

熟悉他们的老邻居说,他们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德国。退休后,他们也跟着女儿到德国生活了一段时间,女儿生了一儿一女,老俩口平时也没什么事,就帮他们带带孩子,虽然周边没有一个人认识,但两个孩子特别依赖他们,这让他们的生活很充实。可是,小外孙渐渐大了,而且在孩子的教育上,老俩口与小俩口意见总是难以一致。有一次,老爷子想进外孙的房间看看,都被女婿拒绝了。老俩口忽然意识到,小外孙已经大了,不再需要自己了。老俩口黯然回国。

曾经热爱的单位,不需要自己了;曾经粘着自己的小外孙,也不需要自己了。老俩口异常失落。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与大家作最后的告别。老俩口给女儿、单位、亲朋,分别留下了遗书,除了抬头不同外,内容基本一致,大意是他们觉得活着已没有意义,因此他们选择了离开。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我生活的杭州。从媒体上看到这条新闻时,很多人的心,被揪痛,人们无不扼腕叹息。有人发出感叹,有时候,被需要也是活着的一种动力啊。

我赞同这个观点。

我有个朋友,他们兄妹三人的孩子,都是老母亲一手带大的。那时候,哪个小家庭忙不过来了,都会搬母亲这个救兵,退休在家的老母亲,几乎一天没闲着:带大了大女儿家的孩子,又赶到小女儿家照顾小女儿的月子;刚刚将大外孙拉扯大,又要每天接送孙子上学放学……那些日子里,老母亲就像个陀螺一样,在三个小家庭之间奔波忙碌。后来,小孩子都慢慢长大了,三个小家庭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轨,老母亲再也不需要为三个小家庭操劳了。清闲下来的老太太,却骤然老了许多。兄妹几个约定,今后,大家轮流接老母亲到家里住,但不准再让老母亲做家务话,让老人家好好享享福。没想到,对于孩子们的孝心,老太太一点不领情,哪家也不去,坚持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很倔强。朋友几番试探才弄清楚,原来老太太认为自己老了,没用了,不愿意给子女们添麻烦。三兄妹一商量,还得用老办法,搬“救兵”:儿子打电话回家说,我要出差了,家里没人照应,您得来帮我几天。老太太二话没说,去了。大外孙打电话给老太太,撒娇说,妈妈做的菜一点不好吃,好想吃您烧的红烧狮子头。老太太放下电话,就直奔大女儿家去了。小女儿打电话到姐姐家,找到老太太诉苦,孩子快中考了,自己马上又要参加职称考试,忙得喘不过气。老太太跟大女儿一商量,还是先去小女儿家救急……

老太太又像以前一样,穿梭在三个子女家,活力似乎又回到了老太太的身上。其实,那些“理由”都是兄妹几个人“编”出来的,事实上,他们并不需要老太太再为他们做什么了,但他们要让老太太感到,他们还像以前一样依赖她,需要她,离不开她。而这,也正是老太太所需要的。

被依赖,被需要,那是天下的老父亲老母亲,最大的支柱和安慰啊。

顽固的爱

天气暖和了,将远在家乡的岳父母接过来和我们小住。

白天,我们都不在家,留下岳父母两个人,孤独地守在家里。只有到了晚上,我们才能下班、放学回家,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一起,吃个晚饭,陪两老说说话。

对岳父母来说,快乐的一天,也许从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每天我们回到家,热腾腾的饭菜,已经在桌上摆好了,岳父母好像算准了我们什么时候到家似的。后来才弄明白,原来每天黄昏的时候,岳母就站在阳台上了望,一旦看到我们的身影,就让岳父赶紧将菜热热,等我们爬上楼,走进家门,热乎乎的饭菜刚好摆上桌,勤快的岳父,甚至将我们每个人的饭都盛好了。

洗手,吃饭。

岳母端起饭碗,看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碗凑到岳父的碗前,扒拉下一小半。岳父无奈地摇着头。岳母前几年查出有糖尿病,不能多吃,尤其是米饭,吃多了,血糖就会升高。

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这样,这似乎成了一道程序。岳母总会嫌岳父给她盛的饭多了,非得将多出来的饭,扒拉到岳父的碗里不可。而每次岳母往岳父碗里扒拉米饭的时候,岳父都是一脸无奈,不停地阻止: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每次都一样。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对岳父说,妈有糖尿病,不能多吃饭,您下次就给她少盛一点嘛,免得她每次都要扒拉给你。

岳父叹口气,我给她盛的饭并不多啊。盛得再少,她都会扒拉给我一点。所以,我干脆每次都给她多盛一点点。你妈啊,这是又犯老毛病了。

老毛病?什么意思?

岳父抬起头,慢慢地回忆说,我们年轻的时候,孩子多,粮食不够吃。孩子们正长身体,胃口很大,必须得让他们都吃饱。那时候,我的饭量也特别大,你妈怕我吃不饱,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往我碗里扒拉一点米饭。我知道,其实你妈自己也吃不饱啊。我当然不同意,可是,你妈脾气很倔强的,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久而久之,就养成这个习惯了,每次吃饭的时候,无论碗里饭多饭少,她都要扒拉给我一点。后来,生活条件慢慢好了,再也不愁吃不饱肚子了,你妈这习惯,才逐渐改掉了。没想到,现在老了,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和妻子结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我羡慕地对岳父说,妈对你真好!

岳母插话了,别听你们爸爸瞎说,情况是这样的。岳母说起了她的版本:年轻的时候,我的身材很好,非常苗条,可你们爸爸却嫌我太瘦,弱不禁风的样子,所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给我盛得满满的,想我吃胖,我才不上他的当呢,你们爸爸给我盛的饭,我都会坚决地给他扒拉回去一点。现在,我都得糖尿病了,还让我吃这么多,我当然又要给他扒拉回去……

老俩口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们听出来了,这个顽固的习惯,那是源于对彼此顽固的爱啊。

我所了解的,饭桌上他们还有很多顽固的习惯——

每次吃饭的时候,他们都会顽固地将最好吃、最新鲜的菜,放在我们的面前;

他们顽固地喜欢吃鱼头、鸡头、鸭屁股;

剩饭剩菜他们从来都舍不得倒掉,也绝不会让我们吃,而是第二天中午,他们老俩口消灭掉……

每一个顽固的习惯,也都是缘于他们对我们顽固的爱。

水写的字

清晨。山脚下的小广场,在健身者的脚步声中,热闹起来。

多是中老年人。有的打太极,有的跳扇子舞,有的倒着走,有的遛狗,有的吊嗓子,有的练唱越剧……各种声音、各种节拍,混杂在一起。奇怪的是,各自并不影响,每个人似乎都能从杂乱的声音中,找到自己的节奏,然后,将自己的身体舒展、打开。

我们跑完一圈,回到广场上,妻子喜欢扎堆到唱越剧的人群中,跟着哼几声,而我则去找那个用水写字的人。

除非下雨,每天早晨,你都能在广场的东北隅,看到他。一个瘦小的老头,一只手端着一瓶水,一只手拿着一只自制的大笔,低头,弯腰,在地上写着字。对驻足在他身后观看的人,浑然不觉。

写一个字,退一步,蘸水,继续写。灰色的地面上,水呈现深褐色,像墨汁一样。已经写好的一块,是草书,如盘龙,如飞鸟,如走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不敢相信,如此遒劲的大字,会出自这样一个瘦弱的老者手上。

写好一组字,老人停下来,端详一番。我乘机向老人讨教一下,有几个认不出的字。老人耐心地告诉我,并用手中的大笔,比划给我看。我注意到,老人的笔头,不是毛,而是一块海绵,笔杆则是普通的竹杆。休息一会后,老人继续写字。我默默地站在老人一侧,揣摩他的用笔,力道。

清晨的阳光,从楼群的缝隙里,穿过来。地面上的水字,恍然有金色。唱越剧的那边,不时传来喝彩声。老人手中的笔,节奏忽然加快:“多承梁兄情意深,登山涉水送我行,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别,请梁兄就此留步转回程。”怎么这么熟悉?想起来了,是越剧《梁祝》里面的一段唱词,正奇怪老头怎么写着写着,写到戏词里去了,耳边忽然传来一段熟悉的旋律:“常言道送君千里……”是那边唱越剧的,恰好也唱到了这一段。

老人写好这段字,收笔,用瓶中剩余的水,将笔尖洗干净。转身向唱越剧的人群中走去。我也跟在老人身后,去找妻子。

老人走到一位老太太的身边,俯下身,从布袋里拿出一杯水,拧开,自己先抿了一口,然后,递到老太太手上。老太太喝了几口。老人问,唱好了没?老太太点点头,问,你今天写了多少字?老人笑笑,跟以往一样,136个字。那我们回家吧。老太太摸索着站了起来。老人一手拎着布袋子和笔,一手拉着老太太的手,慢慢地向小区走去。

目送着两位老人。多好的一对老夫妻啊,我发出感叹。正在收拾音箱的老师傅看看我,摇摇头,他们不是夫妻。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一边绕着电线,一边对我说,其实,他们这辈子挺遭罪的。年轻时他们是相好,他喜欢写字,她喜欢唱戏,但是两家都坚决反对,后来,他们就各自成家了。前些年,她的老伴过世了,他也早就离异了,两个人本想走到一起,没想到,又遭到了各自子女的强烈抵制。没办法,他们只能早上一起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他写写水字,她唱唱老戏,然后,回到各自的家,过各自的日子。

我无语。拉起妻子的手,我们回家。经过小广场的东北角,老人刚刚写下的字迹,已经被蒸发得差不多了。灰色的地面上,几乎看不出字的痕迹。可是,你仔细嗅嗅,早晨的空气里,有水的气息,以及那些水字里的故事里,流转的气息。

爱的感应

在医院的门诊部,他们再次相遇。

上次也是在这里遇见的,当时,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CT结果。一聊,都是陪父亲来看病的。两位老人的症状相似:健忘,丢三拉四,话越来越少。医生初步诊断两位老人都是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症。他一脸茫然,父亲精明了一辈子,干了那么多大事,怎么也会得这种病?她眼泪汪汪,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孩子都大了,家里的日子刚刚好过一些,他怎么就得了这种病?

他们互留了电话。但各自忙,并没有联系过。

是她先看见他的父亲的,老人像个娃娃一样,倔强地不肯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嚷着自己没病,要回家。她一眼认出了老人,这不是上次儿子陪来看病的那位老人吗?再往边上一看,果然是他,满脸无奈的样子,边上还站着个中年妇女,也不知道是他什么人。她走过去,拉住老人的手,轻声安慰说,不是看病,到这里来都是做体检的。指指坐在椅子上的老人,那是我爸爸,我也是陪他来体检的。老人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另一个老人,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他让中年妇女过去陪着两位老人。

看着两位老人坐在一起,聊着什么,他和她,在拐角找了个位子,坐下。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两位老人。

她轻声问他,你父亲恢复得怎么样?

越来越严重了。他连连摇头,诉起了自己的苦衷——

那次来检查,还只是丢三拉四,现在只要从家里走出去,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让他出去吧,他还和你急。害怕他出门走丢了,我想了很多办法。我平时很忙,哪里有时间管他,于是我给他请了个专职保姆,就是她。他指了指陪在老人身边的中年妇女。保姆专门照顾他,他走到哪,保姆就跟到哪。谁知道,有时候保姆上个厕所,他就悄悄地打开门,一个人溜出去了。害得我们找了好多次,还报了警。

我又想个办法,给他买了个新手机,在手机里安装了卫星定位装置,这样,他走到哪里,我们只要搜寻一下,就可以随时确定他的位置,找到他。可是,自从我们给他买了新手机后,他经常不带手机就出门,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他故意不带的。

后来,我有个朋友给我提了个建议,很管用。他家的宠物狗也老是乱跑,他就在狗圈上装了一个感应器,狗狗走丢了,只要跑出一定范围,感应器就会“滴滴”地叫起来,循着声音一下子就能找着了。我让保姆在父亲的衣服口袋里,偷偷缝了一个感应器。说着,他掏出一个钥匙状的东西,亮给她看,就是这个,父亲只要跑出我的视野,它就会“滴滴”叫。

自从装了这个感应器,父亲每次走丢了,我们都能及时将他找回来。他得意地拍拍手中的感应器按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问她,你父亲的情况,好像比以前好一些了,你们用什么方法管住他?

她抬头看看坐在一起的两位老人,在聊什么,很投机的样子。她说,我们也没刻意做什么,就是多抽点时间,陪陪他。老爷子在家里坐不住,每天黄昏,我们下班回来后,就让他一个人出去走走,人老了,倔强得很,他也不喜欢别人陪着他。让他一个人出门,我们当然不放心,所以,等他走出门了,我老公就拎着个酱油瓶,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他要是认得路,我老公就一直陪在暗里,如果他犯迷糊了,我老公就会走过去,佯称下来买酱油,恰好遇见他的样子,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他不解地看着她,暗地里陪着就好了,为什么你丈夫每次要拎着个酱油瓶?她笑笑,这样老爷子才会相信,真的是偶尔碰到的。我们这样做,就是不想让老爷子觉得他是个病人。

正说着话,她猛然站了起来,老爷子呢?他手里的感应器摁扭,忽然也“滴滴”地叫了起来,两个人赶紧奔向两位老人刚刚坐着的地方,只见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向走廊尽头走去。跟在后面的保姆说,他们要去找个地方抽根烟。

他和她,长舒一口气,笑了。

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

回家找一找,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这是老师给一年级新生布置的第一次家庭作业。

孩子们唧唧喳喳地嚷开了,以前,幼儿园老师都是让大家寻找妈妈身上最漂亮、最可爱、最伟大的地方,现在却让寻找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这也太搞怪了。老师微笑而坚定地地看着大家,没错,这就是大家的第一次家庭作业。

第二天的班会上,老师让大家一一谈谈,自己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是哪里。

同学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都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老师环视大家一眼说,那我先来谈谈。昨天我也特地回去看望了我的妈妈,结婚后,因为孩子小,工作忙,我很少回家看望妈妈,最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看见妈妈了。昨晚我回到了妈妈的家,老人家看见我很开心。可是,两个多月没见,妈妈似乎又老了很多,她的腰本来就不太好,这些天湿气又大,她的腰病就又犯了,她佝偻着腰,在厨房里忙着,让人看了心痛。妈妈年轻的时候,腰杆挺直,身材修长,腰曾经是妈妈身上最好看的部分,现在,却成了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

老师的话,像石子投入水中,孩子们唧唧喳喳地谈开了。

有个男孩子说,昨晚吃过晚饭,妈妈和以往一样,在厨房里刷碗,我就站在一边,死劲地盯着妈妈看,想找到她身上最难看的地方。妈妈看见我盯着她,奇怪地问我有什么事。我没告诉她。我妈妈才三十几岁,很好看呢。一直到妈妈刷好碗,我也没找着她身上难看的地方。妈妈拉我走出厨房的时候,我摸到了妈妈的手,刚刚刷过碗的妈妈的手,又粗糙,又油腻。手是我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

另一个男孩子接过话茬,我妈妈最难看的,是她的罗圈腿。听到罗圈腿,全班的孩子都哄地笑了。老师示意大家不要取笑别人。男孩子红着脸说,我的妈妈在纺织厂上班,工作的时候,都是站着的,而且要跑来跑去,接线头,有时候,一站就是连着好几个小时,所以,她的腿慢慢就成了罗圈腿。说完了,男孩子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妈妈的罗圈腿走起路来很难看,但我还是最爱我的妈妈。

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说,我的妈妈最难看的,是她脸上的一道疤。女孩子用手在自己的下巴上点了一下,就是这个位置。那道疤痕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到。就为了妈妈脸上有这道疤,小时候我都不愿意和她一起出门,那道疤使她看起来很凶。记得有一次,我和妈妈吵起来了,原因就是我认为妈妈脸上那道疤让我难堪了。那次,爸爸第一次揍了我,他生气地告诉我,那是因为我小时候有一次淘气,妈妈在保护我的时候,自己的脸被扎破了,从此才留下了那道疤。女孩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坐在女孩旁边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同时站了起来,她们是一对双胞胎。个子略微显得矮一些的女孩子怯怯地说,我们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是她的肚皮。肚皮?有个调皮的男孩子故意重复了一句。个子高一些的女孩大声说,是的,妈妈的肚皮。前几天,我们和妈妈一起洗澡,发现妈妈的肚皮,皱得跟揉成一团的纸一样,那是我们见过的最难看的肚皮了。我们好奇地问妈妈,她的肚皮怎么这么难看?妈妈摸摸肚皮对我们说,因为是我们撑的。妈妈跟我们解释之后,我们才明白,那叫妊娠纹,每一个妈妈的肚皮上都有的,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妈妈怀孕的时候,肚子就特别大,后来,留下来的妊娠纹也就特别重,特别难看。

全班鸦雀无声。

双胞胎姐妹同时说,我们觉得,妈妈身上的妊娠纹,是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也是最美丽、最可爱、最神圣的地方。

全班同学报以热烈的掌声。

班会快要结束了,老师总结说,其实,妈妈身上很多难看的地方,往往是因为照顾我们、呵护我们、养育我们,而留下来的。正如有的同学说的那样,妈妈身上最难看的地方,也可能是最美丽的地方。请记住妈妈的美丽,让我们每天回到家,不忘对妈妈说一声,我爱你!

不敢老

去小区的便民理发店理发。师傅正给我剪着,门被推开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问,现在染发多少钱?我抬头,从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站在店门口,一只脚跨在门里,一只脚搁在门外,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

师傅告诉他,染发分为几种,价格从40到100不等。老头惊讶地张大了嘴,都这么贵了啊?我笑了,帮着师傅说话,比咱们小区还便宜的理发店,周边怕是没有了。从镜子里看见,老头的头发稀稀疏疏,乱得跟稻草似的,发根部分,全都是灰白色的,看样子,以前是染过的。老头想了想,怯怯地问,要是我自己带膏呢?师傅笑着说,那就只收个加工费,15元。老头连连点头,那感情好,你等着啊,我这就回去拿染发膏。说着,返身走了。

师傅继续给我剪头发。想起老头的样子,我不禁哑然失笑,没想到,那么邋遢的一个老头子,也要染发。师傅说,他就租住在附近的地下室里。我知道师傅说的那个地下室,以前是小区的一个地下自行车库,后来被改成了一个个笼子间出租,因为租金相对便宜,里面租住着各种各样的人,大多是进城打工的农民。我感慨地说,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听了我的话,师傅却直摇头:他不是爱美才要染发,而是不敢老吧。

不敢老?我疑惑地看着师傅。师傅一边娴熟地剪着头发,一边说,老头的家就在邻县,说起来和我还是同乡呢。他的儿子在这个城里读大学,为了供儿子读书,他和老伴都进城打工,可是,城里的工作不好找,钱也不好挣啊。他们刚开始找活做的时候,人家都嫌他们老,怕他们干不动,不愿意雇他们。其实,在农村,他们也不算太老,四十多岁的时候生的这个儿子,现在也才六十出头,可是,就因为一头白发,没有一个老板愿意雇用他们。后来,有人提醒他们,他们才明白。于是,他们就都染了黑发。将白发染黑后,他们还真都找到了活做,他在一家工地做架子工,她则找了个保姆的活。

我好奇地问师傅,你认识他们啊?师傅点点头,又摇摇头,第一次他们就是在我这染发的,和他们聊过几句。后来,他们就自己染了,老头给老太染,老太再给老头染,老头笨手笨脚的,经常将老太太的脖子上都抹着焗油膏。他们买的是那种最便宜的染发膏,所以,染出来的头发黑得一点不自然。

正说着,老头手里拎着一瓶黑乎乎的东西,回来了。师傅示意他坐着等一会,老头怯生生地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从镜子里看见我注视着他,老头慌乱地将目光移向了门外。

师傅问他,老太婆呢?老头叹了口气,回家去了。咋回家去了呢,保姆不做了?师傅又问。生病了。老头幽幽地说,我们这样的人,平时哪敢生病啊。看病贵不说,就怕病倒了,活做不成了,收入也就没了哇。可是,怕什么偏来什么,这不,前几天淋了场雨,就倒下了。我每天要上工地,也照顾不了她啊,只好回老家住到女儿家去了。

老头摇着头,满头灰白的头发,像一堆乱草一样摇晃着。

师傅剪好发,要帮我再冲洗下,我摆摆手,你还是赶紧帮老伯染发吧。老头感激地看着我。坐在理发椅上,老头的背微微地驼着,这使他的头发,看起来像个雀巢一样。师傅帮他系好围脖,老头伸伸脖子,挺挺腰杆,样子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忽然明白了理发师傅的话,他是不敢老啊。

天下有多少这样的父母,强撑着不敢老,不敢病倒啊!

不敢醉

老同学自远方来,我们几个本地同学,借机聚在了一起。

多年不见,有人提议,和以往一样,这一次,还是不醉不休。大家都点头附和,连一向滴酒不沾的一位女同学,也撸起袖子,摆出一醉方休的架势。人生难得几回醉,老同学聚在一起了,就得这么爽性痛快。

他却连连摆手。以前,就数他拼得最凶,比得最猛,喝得最多,今天这是怎么了?

身体不适?他摇摇头,不是。

嫂子不让喝了?他还是摇头。为他喝酒不要命的事,嫂子是找过大家,让他少喝点,可哪次他不是照样喝得酩酊大醉,劝都劝不住。听嫂子说,即使不在外面喝酒,他一个人在家里,也会自斟自饮,将自己灌得七八分醉。他说过无数遍,这辈子,就好这一口。

开车来的,怕交警路查,不敢喝?有位女生自告奋勇地表示,帮他代驾,保准安全地将他连人带车送到家门口。他笑笑,确实是开车来的,但这不是原因。

那为什么啊?总得给个理由吧。

见实在拧不过大家,他道出原由:父母老了,怕他们晚上有什么事,不敢喝。

可是,这算理由吗?

他又跟大家讲了一件事。几个月前,有一天晚上,为了工作上的事,他在外面应酬。酒桌上,大家都知道他酒量高,酒品又好,所以,都拼命地和他碰杯,他也是来者不拒,结局显而易见,他又一次烂醉如泥。后来,大家去K歌,他就窝在歌厅一角的沙发里,睡死过去了。直到后半夜,他才稍稍清醒了点,回到了家。妻子和孩子却不在家里。赶紧打妻子的手机,妻子说她和孩子都在医院里,他的老父亲心脏病突发,正在医院抢救。老母亲一遍遍打他的手机,没人接听,后来打通了他妻子的手机,他妻子闻讯后赶紧一边叫救护车,一边赶了过去,才将老爷子送进了医院抢救。听到这些,他的酒彻底醒了,一查手机,竟然有十二个未接电话,八个是老母亲打的,四个是妻子打的。

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那次,要不是妻子及时报警求助,他恐怕就再也见不着老父亲了。他说,从那次以后,他就对自己说,从此再也不喝酒了。父母年纪大了,晚上真的随时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而他作为老人唯一的儿子,必须能够随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是这样。有人提议,那就少喝点,不喝多,就不会误事。

他还是坚决地摇摇头。本来想让父母和自己住在一起,但老人不习惯,宁愿两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与他的新房子,相距七八公里,开车只要十几分钟就能到了。他说,除了经常过去陪陪他们,我现在晚上绝对滴酒不沾,就是让自己时刻都是清醒的,能够随时开车,随时赶到父母身边。

是因为年迈的父母,他才不敢喝酒、不敢沉醉了啊。大家感慨,父母老了,这是他们一生中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如果他们需要,我们真的能够随时出现在他们身边吗?

是啊,父母老了,需要我们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我们再也不是懵懂少年了。有人端起了茶杯,提议以茶代水,祝福我们的父母。杯子与杯子,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母亲的潜能

同事小陈刚刚做妈妈不久,脸上洋溢着遏止不住的幸福神情。每隔几天,她就会往自己的空间里,上传几张宝宝的照片。宝宝长得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每张照片,还都起了个充满诗意的名字,如有张照片,标题是《宝宝的白日梦》,宝宝趴在枕头上,睡着了,印花枕头上的碎花,像是满天的星星。还有一张,取名《手指的滋味》,宝宝斜躺在沙发上,一只手含在嘴里,正有滋有味地吮吸着呢,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很陶醉的样子。照片构图巧妙,灯光恰到好处,最关键的是,捕捉到了宝宝最可爱的瞬间,一看就是专业水准。然而,让我们绝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照片竟然是出自小陈之手。这怎么可能?从来没听说过她会拍照片啊。记得以前单位集体旅游,她是从来不带相机的,她说自己对机械的东西很笨拙。

小陈脸红红地说,真的都是自己拍的。宝宝出生后,为了记录下宝宝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从来没有拍过照片的小陈,开始学起了照相,为了拍好照片,她还特地让丈夫买回一台专业的单反相机。与我们平时用的傻瓜相机比,这可是真的机械的家伙。对照着书本,几天下来,小陈就基本摸清了照相机的门路。很快,什么用光啊、对焦啊、构图啊,这些摄影的基本问题,也都一个个迎刃而解。拍出来的照片,效果也是越来越好。开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些照片出自自己之手。几个月拍下来,小陈已经很有些摄影师的范了。

有一个问题,我们还是难以相信,你怎么就能捕捉得那么精准的瞬间、那么生动传神的表情呢?小陈笑着反问我们,还有谁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宝宝?每位妈妈的眼睛,其实就是最好的快门,如果妈妈们都拿起照相机的话,每个妈妈都一定是孩子最好的摄影师。

妈妈的眼睛,就是最好的快门。她的话,让我豁然开朗。是的,还有谁比妈妈更了解自己的孩子?而在伴随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妈妈的潜能,也是慢慢挖掘、升华起来的。

上个月,接到一位老乡的电话,说他的妻子要到杭州来,陪孩子参加艺考,他的女儿报考了一家高校的艺术专业,专业课要提前考。老乡的妻子我们也是认识的,典型的一个家庭妇女。接到老乡的妻女后,将她们安顿好。第二天,孩子去考试了,我和妻子陪她在考场外等待,闲聊起来。她告诉我们,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喜欢写写画画,他们就有意培养她学习绘画,开始是在少年宫学,每周两节课,都是她陪同接送的。后来,孩子的绘画有了提高,他们又花大价钱,给孩子请了家教,直接到老师的画室上课。她说,这些年,她都是陪着孩子在画室度过的,为了给孩子开阔眼界,她还到处陪孩子看美展,参加各种各样的美术比赛。讲到孩子和绘画,老乡的妻子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她朝考场里幽幽地望了一眼,叹口气说,孩子特别喜欢克里姆特和莫奈的画。她的绘画基础不错,就是色调处理得不大好,特别是明暗对比,比较欠缺,老是会出现处理不当的色块。还有就是笔法也常常处理不好,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刮”法和“砌”法,因为不到位,缺乏立体感和纵深感,三度空间不明晰……说实话,听她讲这些的时候,我简直如坠云雾。以前在老家时,我们常到她家蹭饭,她烧得一手好菜,话题也是围着厨房转,没想到,几年不见,在伴随孩子学习的过程中,她自己也几乎成了半个行内人,那些生僻、孤傲的专业名词,如白菜萝卜一样,顺手拈来。

这几年,常有外地的老同学、老朋友、老邻居,领着孩子来杭州参加艺考,有的报考的是主持人,有的报考的是音乐专业,有的报考的是书画方向……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曾经对主持、音乐、书画统统一窍不通的老同学、老朋友、老邻居,如今,张嘴都是专业术语,对各自的圈子,耳熟能详。有个学音乐的孩子的妈妈,以前看简谱都像看天书一样,现在不但熟谙五线谱,还会弹钢琴、拉二胡、奏古筝。她自嘲地说,自己的这些潜能,都是在孩子的激发下,伴随孩子的成长,迸裂出来的。

她说的没错,母亲身上的潜能,很多是为了子女的成长,而萌芽爆发的。那也是爱的潜能,爱的释放。

免接听

儿子给父亲买了一部手机,让他每天出门溜达时带在身上,这样,随时可以联系。

一个多月了,父亲的手机,竟然没有打出过一个电话,自然,也没有接听过一个电话。那天儿子回家探亲,父亲摘下老花镜,揉揉干涩的眼睛,对儿子说,老了,不中用了,你买的手机那么多功能,太复杂,学不会了。儿子拿起手机,再次手把手地教父亲,别的也不用学了,你只要学会接听电话就可以了,当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摁一下绿键,就能接听了。说着,儿子掏出自己的手机,准备当场试一下,这才发现,父亲手机的号码,他竟然给忘了。他太忙了,除了偶尔往家里打个电话,基本上都是母亲接听的,一个多月来,他还从来没有拨打过父亲的手机。

他羞愧地看一眼父亲,父亲还在埋头揉着眼睛,父亲的眼睛年轻时受过伤,现在被风一吹,或者心里有点什么事情,就会泪水涟涟。他不想让父亲看出来,自己忘记了他的号码,所以,乘父亲没留意,他用父亲的手机,快速地拨打了自己的手机,这样,自己的手机里就有了父亲的号码,随后,他又摁了下回拨键,父亲的手机“叮铃铃”响了起来。

听到手机铃声,父亲很兴奋的样子,一边嘟囔着,我的手机终于响起来了,一边做着接听电话的样子,却并没有摁接听键。儿子说,你接听下试试嘛。父亲笑着说,试什么,我会的,下次你有事打我电话时,我再接,跟你慢慢唠嗑。嘿嘿,这个手机的声音真好听。父亲激动得像个孩子。

知道父亲心疼话费,儿子立即去帮父亲的手机办了个免费接听的套餐,并告诉父亲,从此以后,所有的接听电话都是免费的。父亲咧开嘴巴笑着,不相信地问,真有这样的好事情,真的吗?那今后要是有电话打进来,我一定要接的。

回到工作的城市,一下火车,儿子就赶紧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电话照例是母亲接的,母亲告诉他,父亲出去散步了。放下母亲的电话,他又拨打了父亲的手机。铃声刚响了一声,电话竟然通了,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嗓门很大,很开心的样子。父亲告诉他,自己正和几个老伙计在小区公园里闲聊呢,我们聊得可开心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听得出,老父亲是真的很开心,很激动。聊了一会,父亲说,你事情多,赶紧忙去吧。他正准备挂断电话,忽然听到话筒里又隐约传来父亲的声音,“我儿子的电话”。父亲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不会摁结束键。想象着父亲对身边的老伙计们说话的样子,儿子也不由笑了。

此后,除了隔几天往家里打个电话,儿子不忘拨打父亲的手机。家里的电话响了,从来都是母亲接听的,除非母亲不在家。他问过母亲,为什么父亲不怎么接电话,母亲对他说,你爸爸知道我想你,他不接电话,是让我多和你说几句话。对于母亲的解释,他半信半疑,在他看来,更主要的原因是,像很多成年的父子一样,其实他和父亲并没多少话说,父亲不善于对他嘘寒问暖,他也不习惯将心里话讲给父亲听。他没想到,自从打了父亲的手机后,每次只要电话响几声,就会传来父亲爽朗的声音。父亲好像一直将手机拿在手上,随时准备接听似的。而且,也许是免费接听的缘故,父亲一接起电话,就说个没完,好像说少了吃亏似的。他发现,父亲跟母亲越来越相似了。

日子就这样流逝。隔一两天,往家里打个电话,母亲接的。再打一遍父亲的手机,他多半都是在小区的公园里,和几个老伙计在一起溜鸟,或者听听评书、晒晒太阳什么的。每次通话的时候,父亲的嗓门都很大,这让他安心。不过,父亲从来没有主动打过他电话,他知道,除了接听电话,父亲一定还和以前一样,根本不会使用手机,而且,他也舍不得往外打电话,嫌话费贵,老人都是这样,节约惯了。

那天,他出差经过老家。他没有告诉父母,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往家走的时候,在街边的小公园里,他看见父亲正和一帮老人闲坐在一起,父亲手里拿着手机,在和几个老人比划着什么。猛然抬头看见他,父亲揉了揉眼睛。确信是他后,父亲忙将手机还给了一个老人,我儿子回来了,下次再教你。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对他说,你妈还不知道你回来吧,我给她打个电话,先告诉她一声,别把她乐坏了。

父亲娴熟地摁着键盘,一边打电话,一边领着他往家走。看着父亲熟练地使用手机的样子,他忽然发现,父亲仿佛年轻了很多。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父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扭头对他说,其实你送我的手机,我会用的。刚才,我还教他们怎么用手机呢。父亲自豪地说。他冲父亲笑笑。看着父亲的背影,他忽然明白,父亲之所以从来不主动打他的电话,并非是不会使用手机,也不是真的舍不得那点话费,而是害怕打扰到他啊,而父亲其实又和母亲一样,一直期盼着听到他的声音,所以,只要手机铃声一响,他就会迫不及待地接起。

有多少亲情,期待着接通啊。

不让你离开

他89岁,她87岁,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64年。四年前她被诊断出患有阿兹海默老年痴呆症,卧床不起,并且忘记了一切,连他都不认得了。现在,也许到该说再见的时候了,死亡在一次次向她招手。而他用老榆树皮一样疙疙瘩瘩的手,无力但坚定地拉着她,不让她离开。

他们是一对阿根廷老夫妇,他们的孙子,一名自由摄影师,用镜头将他们的日常生活记录了下来。在互联网上,我通过几十张照片,看到并认识了他们。我被他们的生活震撼,打动。

所有的照片,都是在他们的家中拍的。卧室、客厅、厨房和卫生间,家是唯一的背景。四年来,她再也没有离开这个家半步,而他为了照顾她,也从没有走出这个家门。

一张照片,是他端着一盘食物,走向卧室。他身边衣柜的镜子里,倒映出蜷缩在床上的她。她已经瘦弱得不成样子了,脑袋软绵绵地耷向一边,但她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门的方向。也许对她来说,在他离开她身边,去厨房为她做饭的这段时间,如此漫长,长到她似乎再也等待不及。幸好他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门口,而且手中端着她最喜爱,也是唯一能够咽下去的食物。

另一张照片,是他站在床头,喂她吃饭。他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将面包(还是蛋糕?)一块一块撕碎,一小片一小片地喂她。她的嘴角,粘着一粒碎屑。她蜷缩着,瘦削的锁骨,几乎可以淹没所有的岁月。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我描绘不出她的眼神,她已经认不得他——这个一直在照顾他的老头。那么,她的眼神里,除了疑惑和感激,会不会是积淀了几十年的一种本能的流露?

让我心碎的,是这样一张照片。他站在床头,穿着厚厚的毛衣,佝偻着腰,戴着老花镜,正一张张地翻着报纸。我不知道,看看报纸,是不是他和这个世界剩下的最后的通道?他是想从报纸上,找一些有趣的新闻,然后读给她听吗?不过,很可惜,坐在床前椅子里,裹着厚厚的棉衣的她,双手拢在一起,脑袋耷拉了下来。她已经睡着了。阿兹海默老年痴呆症使她特别嗜睡,只要坐下来几分钟,她就会打起瞌睡。他还在埋头翻着报纸,一张,又一张,他总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然后,将她轻轻唤醒,念给她听。

有一张照片特别奇怪,画面就是一个挂在墙上的钟,时间指向2点13分。我不能确定,这是下午,还是凌晨;我也不能领会,摄影师拍下这个时间的意图。没有图片说明。我只能猜测,或许时间对这两位老人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不必一定要在某个时间,做某件事情,他们的时间,总是捆绑在一起,牢不可分,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他们分离,即使是万能的时间。

唯一一张能够看到室外的照片,是他站在窗前,窗帘拉开一半,窗户前面,是一株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但我看到,绿绿的叶丛中,有几朵剩开的花朵,两朵是红的,还有四五朵是白的。他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株植物。他在想什么呢?春天来了,还是最近一次携老太太一起出游?或者更远一点的花朵,他曾经摘下并插在她发丛里的那朵?他和她,都已经很久没有走出这个家了,家成了他们最终的一站。

我看到的最后一张照片,是他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门。看得出,是从卧室走向客厅。那只是几步之遥。不过,对于她来说,那是非常遥远,也非常艰难的一段路程。没有他的搀扶,别说走到客厅,她连床都下不来了。疾病正在一点点地剥夺她的生命,死神已经拽住了她的一只脚。但是,他不同意!他不想让她离开,他不能让她离开,绝不!他牵着她的手,无力但是坚定。

不让你单独离开,是不想让自己单独留下,是想当有一天,再也无力坚持下去了,就手牵着手,我们一起离开。

发现母亲为我们做的每一点

为了让母亲安心地留下来,我们将钟点工也辞了。在母亲看来,有她在,还请别人,那简直是天大的浪费。

自从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每天下班回家,都有热乎乎的可口的饭菜吃,家也收拾得井井有条。母亲不识字,不会看书读报,连电视也很少看,我们白天去上班,她就一个人在家,东忙忙,西忙忙,一天就寂静地过去了。直到我们都回到家,家里才热闹起来。可是,我们在说说笑笑的时候,母亲往往只是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说的话题,她永远插不上嘴,而她偶尔讲起的话题,我们又多半不感兴趣。有时候,母亲会默默地一个人拐进厨房,将刚刚洗过的锅碗,又抹洗一遍。看着母亲的背影,我的心里忽然酸酸的,我知道住惯了乡下的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后,其实很辛苦、很孤单、很无奈。我却想不出一个有效的办法,来缓解母亲的孤独。

一天回家,推开窗户,惊讶地发现,窗户上安装的隐形纱窗,变得很干净。这套隐形纱窗安装上后,因为无法拆卸,所以一直没有清洗过,很多网眼都快被灰尘堵住了。今天,纱窗怎么会变得格外清爽、透气?我走进厨房,问正在做饭的母亲,妈,我们家的纱窗怎么都变得这么干净啊?母亲笑而不语。我真是傻极了,除了是母亲亲手擦洗的,难道还有仙女下凡不成?!我嗔怪母亲,我们家虽然住二楼,站在窗户边擦拭,还是很危险的,而且,那么脏的纱窗,擦洗起来多费力啊,毕竟母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母亲的心情看起来却非常好,连连摆手,这点小事,与我种地比起来,轻松多了,妈还没老到不能干活呢。话虽这么说,我还是劝说母亲,下次千万别再干这样的累活险活了。

一会儿之后,儿子和妻子也回家了。我问儿子,你瞅瞅,看看我们家有什么变化?儿子东瞧瞧,西望望,忽然大呼小叫起来:我们家的窗户变干净了,是不是?妻子也附和,难怪一进家,感觉比以前亮堂了不少。我告诉儿子,这是奶奶今天擦洗的。奶奶,您辛苦了!儿子冲着厨房高喊了一声。

吃晚饭时,话题不知道怎么又扯到了纱窗上,我再次向母亲表达了我们的惊喜和感激,我发现那天母亲的精神特别好,像个受到了表扬的孩子一样。

又过了一段日子。有天,我在书房查找一本旧资料。翻了几节书柜,好不容易才在一堆旧教材中找到。将翻开的书归位时,无意间发现,书架上一尘不染。说来惭愧,虽然我是个爱书之人,但却很少整理书橱,有时候,某节书柜长时间没用过,再打开的时候,书和书的缝隙之间,就会积攒着一层灰尘。奇怪的是,这次书橱竟然这么干净。我走进母亲的房间,问正在做针线活的母亲,我的书房,你是不是整理过了?母亲紧张地看着我,是不是我把你的书弄乱了?我是一本一本拿下来,擦干净后,再按照顺序,一本一本摆回去的,怎么还是摆错了呢?我笑着打断母亲,没乱,没乱,我是想告诉你,我的书橱,还是第一次这么整洁呢,谢谢你,老妈。母亲一听,咧开嘴笑了,笑得很甜。

我忽然意识到,除了日常生活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外,母亲还在默默地为我们奉献很多很多,只是母亲的很多辛苦和操劳,都被我们忽视了,而只要你留心发现,并向母亲表达出来,母亲就会特别开心,特别满足。她并非为了我们的感激和表扬,而是因为我们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会让她感觉到,她还是有用的。

自那以后,我就做了一个有心人,每天回到家后,我都会暗自留意,看看今天的家中,又有了怎样的变化和惊喜。几乎每一天,我都会有所发现,从未失望:今天的餐具,特别干净啊;我的衣服纽扣,又被缝上了;今天的被子真香啊,透着一股阳光的气味,白天刚刚晒过吧;今天有道菜,是第一次尝到,母亲刚学来的吧;今天的凉水有股甜味,竟然是母亲坐公交车去山里的泉眼边打回来的水;今天的板凳上面,都将凉座席换成了棉的,坐上去又暖和又柔软……而且,每次有所发现之后,我都会大声地告诉母亲,说出我们的惊喜,也说出我们的感激。每次,母亲都会摇头,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神情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满足和欢乐。

别以为亲人为我们的付出都是天经地义的,发现亲人为我们做的每一点,并大声地告诉他们吧,那会让我们和亲人之间,更加无间,更加亲密,更加温暖。

我听得见

岳父因病住院,我晚上去陪护。

一间病房住着三个病人,加上每个病人一个陪护的,小小的病房,显得有点拥挤。

邻床住着一位老太太,床头病历卡上写着,87岁。陪护的是她的长子,也已经六十多岁了,头发都花白了。老太太因为心肌炎住院,这几天冷空气南下,气压很低,老太太病情有点加剧,常常躺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病情稳定的时候,老太太就让儿子将病床摇高一点,身子斜靠在病床上,和左右两边的病人或者陪护聊天。得的是什么病啊、有几个子女啊、来陪护的是谁啊……老太太都关心地问一遍。老太太嗓门很大,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快九十高龄的老人的声音。老太太每问一句,她的儿子就将别人答的话,附在老太太耳边大声地重复一遍,老太太的儿子说,老人的听力不好,别人讲的话,她基本上都听不见了,偏偏还特别喜欢跟人说话,平时在家里,老太太与别人唠嗑,他都要站在身边,为老人复述。儿子笑着说,就这样她还不乐意呢,有时候他复述的声音大了点,老太太会不满地嘟囔,让他小点声,她听得见呢。她哪里听得见啊,儿子无奈地摇摇头,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一闪一闪。

老太太安静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坐在老太太身边的儿子,都会俯身凑近老太太的耳边,问她想不想喝点水,或者要不要吃一片水果,或者有没有哪里痒要挠一挠,儿子说,这是医生交代的,为安全起见,怕老太太睡过去。可是,声音低了,老太太根本听不见,喊不醒,声音高了,又怕吵着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儿子便只好贴着老太太的耳朵,压着嗓门,大声地说话,本就苍老的声音,因而变调得有点怪异。老太太一次次被喊醒,有时候会乖乖地喝一小口水,或者吃一小片苹果什么的。有时候老太太则显得很生气,责怪他声音太大,吵死人了!老太太像个孩子一样,儿子就一脸笑容地哄着老太太,直到老太太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和陪护,都会心地笑了,人老了,有时候确实像个孩子呢。

大家都习惯了老太太的大嗓门,老太太有力气大声说话,至少说明她的健康还不错。不过,回老太太话时,大家却还是习惯性地小着声,因为,即使你再大声,也得老太太的儿子复述,不然,老太太半句也听不清。

有一天早晨,老太太的病床前,忽然多出了一块小黑板,以为是医生挂在病床前记录什么的,走过去一看,上面什么也没有。让人纳闷。

医生查过病房后,老太太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大声地说着话,一会儿问我的岳父,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一会儿又问另一位病人,还感觉胸闷吗?可是,奇怪,老太太的儿子今天怎么没复述别人的话?再一看,老太太每问一句,别人回答一句,儿子就在黑板上刷刷地写着,然后,竖起来亮给老太太看。我们好奇地问老太太的儿子,为什么要费这个周折?老太太的儿子笑着指指老太太,她怕我的声音大,吵了别人,所以,让我将家里的这块小黑板拿来,你们跟她讲的话,或者我要跟他讲什么,就写在黑板上,老太太视力还不错,字大一点,还都能看清的,而且,老太太以前是老师,也习惯看黑板。

真没想到,这块黑板竟然是这个用途,这个可敬可亲的老太太,即使病中,也不肯打扰了他人。

聊了一会儿,老太太有点累了,倚靠在病床上,眯起了眼睛。她的神情安静慈祥,多么像离开我们多年的奶奶啊。

爱的移位

每晚,儿子都要回家,看望独居的老父亲。

儿子摸摸藤椅,轻轻摇了摇,藤椅吱呀吱呀地响。儿子弯腰检查,发现藤椅一条腿上的藤条,松了。每次回家,儿子都要仔细地检查:老父亲坐的椅子,是不是结实;门把手,是不是牢固;柜子,是不是稳定。父亲老了,即使在家里移动,也得依靠那些能够随手抓到的东西,使一把劲。他得确保父亲家里的每一件东西,都稳固、结实,以免父亲使用时发生意外。这把藤椅是父亲最喜欢坐的椅子,他坐上面读读报纸,坐上面看看电视,坐上面打个盹,坐上面发下呆,坐上面思念母亲……在儿子的印象中,父亲大把大把的时间,都是在藤椅上度过的。藤椅陪伴了他二三十年,也许更久,现在它有点松了,不再像以前那么牢固了。儿子赶紧找来工具,先用铁丝将藤椅的腿绑牢,然后,用旧衣裳撕成的布条,一层一层地缠起来,这样,藤椅就既结实,又不会伤着父亲了。

若干年前,年轻的父亲自己动手,用木头做了几把轻便的桌椅,专门给儿子用。年幼的儿子很调皮,任何东西都会成为他的玩具,小椅子也不例外。害怕椅子太重,砸伤了孩子的脚,所以,年轻的父亲特地找来质地最轻的梧桐木,做成了几把椅子和一张小桌子,并且耐心地将每一个角,都磨圆,这样,即使孩子碰着了,也不至于弄伤他。

儿子走进书房。父亲一辈子爱书,一堵墙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父亲现在还经常找几本出来读读。每隔一段时间,儿子都会帮父亲整理、清理一下书架,将父亲常翻的一些书,移到书架的中层,这样,父亲拿起来方便,就不用自己登高去翻找了。父亲的年龄越来越大了,每登高一次,都会增添一份危险。为了防止老父亲爬高,儿子将家里的东西,都尽量往下搬,移到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样,老父亲需要什么,随手打开柜子,就可以拿到了。可是,倔强的老父亲,有时还是会偷偷地站在凳子上,找这找那,这让儿子非常担心,他几次“严厉”地“警告”父亲,若是再站凳子的话,他就将书架上面几层给封死。

若干年前,儿子从蹒跚学步,到自如地奔跑跳跃,正一天天长大。儿子给这个家,带来了无穷的快乐。但是,这个调皮的男孩,也因此造成了一次次险情。好奇心使他什么东西都要看一看,什么东西都要摸一摸,什么东西都想玩一玩。为了不伤到他,年轻的父亲只能将家里一些易碎和危险的东西,往高处藏: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都移到了柜子上;摆在桌上的花瓶,挪到了橱顶上;开水瓶藏在了厨房平台的最里层。可是,这一切反而更激起了孩子的好奇心,年轻的父亲越将东西往高处藏,孩子越想看一看,他趴在桌子或柜子沿上,踮起脚尖,再踮起脚尖,然后,伸手去探、去摸、去捞、去勾……“啪!”一个玻璃杯碎了;“哗啦!”一个装满东西的盒子摔到了地上。年轻的父亲看到孩子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佯装“严厉”地“警告”他,再这样小心揍屁股。而他从没有因此打过孩子,他怎么能够阻止一颗向往、好奇、长大的心呢?

将家里认真检查了一遍之后,儿子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老父亲正在看一部重播的古装历史剧,他对这种古装戏其实没什么兴趣,但他还是每晚陪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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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