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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身陷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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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果民主共和国(La Republique Democratique Du Congo。缩写“R.D.C”),简称刚果(金)。其独立前,1908年11月定名为“比属刚果”,为比利时殖民地。1960年6◎洛朗·卡比拉(老卡)总统月独立后,定名“刚果共和国”。1964年8月,改名“刚果民主共和国”。1971年10月,改为“扎伊尔共和国”。1997年5月,恢复“刚果民主共和国”国名、国旗和国歌。

我1991年9月离开扎伊尔,1998年4月重返刚果(金),七年光景过去,物是人非,蒙博托总统走了,卡比拉总统来了,但经过多次战火劫难洗礼的金沙萨还在——以往它是“扎伊尔共和国”首都,现在是“刚果民主共和国”的首都,而且是世界新闻焦点首都。

由于元首易人,政府更迭,动荡过后的刚果(金)百废待兴, 一切有待准备重建之中。

1997年5月17日,卡比拉推翻了蒙博托总统的统治后向全国发表广播讲话,公开宣称他已开始作为国家元首行使统治权力,并踌躇满志要领导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干一番事业。

建立新政权后,卡比拉总统宣布把恢复经济、重建基础设施作为当务之急,实行社会市场经济,大力推进私有化,放宽了对经济的控制,整顿经济秩序,解决了对外贸易的管制,有效抑制了恶性通货膨胀。

这一系列的经济整顿措施,使刚果(金)的经济形势和财政状况一度有所好转。在这种大背景下,以往因抢劫骚乱、战火劫难而逃离刚果(金)的外国商人又纷纷返回刚果(金)各大城市,重操旧业,很快融入了刚果(金)经济恢复重建之中。

我亦加入了这个行列,成为其中的一员。

1998年4月4日,受几个朋友之邀,我途经中国香港—马来西亚槟城—南非约翰内斯堡,重返刚果(金)金沙萨。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个合伙人名叫邢月饼,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中国农历八月十五生日,人称老邢。此行的目的是开办一家中国药品经销店,主要经销中国生产的抗菌类、抗疟类药品。这类药品在非洲地区比较畅销,但开办药店的经销手续比较繁杂难办。于是,朋友们力邀我一同前往,因为我熟悉非洲,特别是刚果(金)的国情民风和环境。更主要的是,1997年5月14日在卡比拉进攻到金沙萨之前,蒙博托离开时只带走了少数亲信去了北非的摩洛哥,大多数政府高官都留在了金沙萨。这些高官在政府和军界都还有一定的权力,卡比拉总统执政后他们继续为新政府效力,也没怎么受到伤害或排斥。这些蒙博托时期的高官有很多与我相识。

我们开药店办手续还真离不开身居要职的朋友。

果不其然,在到达金沙萨后接下来的日子,开办药店的过程事事遭难,处处受困,租房居住,租门面开店,二十几个政府部门加上几十项开店的手续,哪一样都离不开那些老相识老朋友们从中帮忙或协助。特别是一位既是朋友又是合伙人的刘绪恒大夫,他曾是中国援扎医疗队员,比我们早来金沙萨两年,在我们开药店过程中他是帮了大忙的。租房租门面,离不开中国朋友;办有关手续,则需要那些刚果(金)朋友们。大的部门涉及到外交部、卫生部、经济部、最高法院、国家移民局,小的部门涉及到街道办事处,有二十多个部门。每天跑,有的部门反复跑十几趟,还是在有关系有高官打招呼的情况下才办下一项手续,其难度可想而知。

难也好,易也罢,历时三个多月,有关手续和证件基本办全了,具备了开药店的资格,又招聘了药剂师和店员,1998年7月6日我们的药店在金沙萨最热闹的商业区开业了。

从国内运来的两大集装箱药品历时两个多月行程,在我们的药店开业前一周运抵金沙萨。药品到得很及时,加上从当地药店调剂的几十种其他类药品,都摆在了药店的柜台药架上,看上去上很像那么回事。

一切工作和生活相继走上了正轨,刘绪恒在7月中旬离开金沙萨回国休假,并准备采购下一轮药品。药店日常经营由老邢和我共同管理,具体由老邢主营店内经销,我负责对外联络事宜。有分工有合作,顺风顺水,正当大展身手,准备大干时,没料想卡比拉总统已先于我们“大干”了——谁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最终演变成一场史上称为“非洲的二次世界大战”——刚果(金)内战的战争,至今仍未完全消停。这场人为的战争灾难殃及到数百万刚果(金)人民以及在刚果(金)的外国侨民,我们亦在所难逃,从此开始了一段“身陷内战”的特殊经历。经历这场刚果(金)内战的中国人很少,而如此“难得”的经历却让我碰上了,并陷入了意想不到的绝境……2

刚果(金)内战的起因是:

1998年7月下旬,执政刚刚一年的卡比拉政府下令遣返曾帮助其作战的大批卢旺达等国军人,最终导致关系恶化。在随后爆发的刚果(金)内战中,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三国军队转而支持刚果(金)的反政府武装,即一年前被打散的原总统蒙博托的旧部,并增派大批军队进入了刚果(金),占领了刚果(金)东部,约占刚果(金)三分之二的国土,支援和帮助反政府武装(“叛军”)作战。

在内战爆发前的一周时间里,白天我们由驻所去药店的路上经常看到军用卡车满载无任何武器行李装备的军人向郊外的金沙萨国际机场驶去,车队每隔两辆就有一辆满载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刚果(金)士兵的卡车在中间押送着这些军车。起初,我们也搞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儿,等到了药店和我们的员工议论以及晚上看了金沙萨的电视新闻,这才稍稍明白,大事不妙了。从电视新闻画面中望着那些垂头丧气、神情沮丧、两手空空的卢旺达士兵在刚果(金)士兵荷枪实弹地押送下登上回国的飞机时,我就预感到近日很快会发生什么事情,因为两个一直并肩作战的兄弟国家现在反目成仇了。

8月2日,刚果(金)的士兵和未被遣返的卢旺达军人在金沙萨刚果(金)国防部附近的一处兵营交火,双方开打了,由此引发了非洲大湖地区有乌干达、卢旺达、布隆迪、津巴布韦、安哥拉、纳米比亚、刚果(金)等七个国家卷入的多国战争。这场非洲大战,从1998年8月到2002年底,持续了四年多。这场多国参与的战争与刚果(金)的连年内战使刚果(金)的经济雪上加霜,基础设施和国家建设遭到严重破坏。

我清楚地记得那场内战开始的时间:

1998年8月2日1时左右,正在睡梦中的我突然被一阵“乒乒乓乓”激烈的枪声惊醒,我立刻翻身下床披衣来到室外阳台,蹲在阳台一角向枪声密集的方向张望。这时,老邢和同租一处的一对做鞋包生意的夫妻二人(黑龙江伊春人)也被激烈的枪声惊醒,相继来到阳台上和我一起蹲着向枪响的方向张望着,低声相互询问。我根据常识和经验告诫大家,在金沙萨深夜响起这样激烈的枪声,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这个国家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枪声一直响到凌晨3时左右才逐渐稀落下来,我们几个人带着满腹的疑惑和猜测回到房间,而我再无睡意,坐在黑暗中的房间一角(不敢开灯),透过窗户玻璃密切观察外面的情况,倾听着不远处的枪声,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天亮后匆匆吃了点儿早饭,同事老邢发动车子准备到药店去,我劝他说:“先等等,晚一会儿再去吧,枪声响了半夜,我们还搞不清怎么回事,最好别轻易行动。了解了解情况再说。”这时与我们同租的那对夫妇和为我们看大门的黑人雇工也过来劝老邢先等一等,搞清楚情况再说。可老邢说生意要紧,我们不去,无法开门,店内生意就得停了。他边说边发动车子招呼我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子向位于市中心的药店驶去。

路上,我提醒老邢,为了一路安全我们还是去找离我们驻地不远的另一家中国人,和他们结伴而行。那家男主人姓臧,是法语翻译,也做鞋包生意,平时常一起往来行动。老邢七拐八拐地开车驶进臧翻译的家,正巧老臧家的汽车出了点儿故障,黑人司机正在忙着修理,于是老臧夫妇搭上我们的吉普车一同往市中心驶去。大家在车上简要相互沟通了凌晨响起激烈枪声的情况。老臧叮嘱老邢:“慢点儿开,周围情况有点儿不大对劲。”这时,吉普车已拐上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观察到往日车来人往的市区主干道这会儿一辆车也不见,平时这个时间段两侧便道上匆匆赶路上班的人群这时全然不见踪影,都哪儿去了?怎么这么静?安静得出奇!我向远处左右张望着,啊!我看到人们纷纷站在家门口外或草丛边、高坡上向我们的车子行进的公路上张望着,并用疑惑惊恐的目光看着我们,好像在说:“中国人胆子真大,还敢开车上路!”有的黑人兄弟还很友好,老远就向我们的汽车摆手,示意我们停下别向前走了,掉头回去吧!我和老臧预感情况不妙,前面有危险,劝老邢停车掉头返回。但老邢固执地要往前走,不愿返回,汽车慢慢地向前行驶着,我更加紧张不安地注视着前方两侧。突然,在我们前方右侧路边的草地上出现了几具血淋淋的军人尸体,我大叫一声:“快停车!死人!”老邢赶紧刹车停下,脱口问:“哪儿?”我手指右前方,“在那儿!”老邢和后面座位上的老臧夫妇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军人尸体,我又告诉他们:“看!左前方马路对面还有几个。”那儿也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具军人尸体——我们——一不小心贸然进入了交火区,血淋淋的战场!可怕的血腥场面展现在我们面前!那些被子弹射穿成筛子眼状的军人尸体蜷缩在草地上,旁边是一滩滩凝固的鲜血,有的被子弹穿透头颅溢出白花花的脑浆……我赶紧下车,然后指挥老邢倒车,准备返回。

我们正在倒车掉头,不远处的深草丛中、大树后面突然跑过来几名端着冲锋枪身佩子弹带的军人示意我们停止掉头回返。我们遵命停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近跟前询问:“你们是做什么的?”老臧赶紧解释说:“我们是中国人。”并指着我说,“这位是医生,过去是中国医疗队的。”那个军官查验了我们随身携带的护照,听了翻译的解释随后说道:“不用掉头回返了,直接往前走吧,再走不远就通过封锁区了。”军官说完和一直平端着冲锋枪围着我们的几名士兵为我们闪开了一条通道。再看老邢,已经是双手哆哆嗦嗦抓不住汽车方向盘了,吓得不轻,开不成车了。

我替换下老邢,由我开车,老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临开车前我递给军官一盒香烟,他接过后连声说“谢谢”。老臧大着胆地问军官:“你们是什么人?”军官回答:“刚果军人。”老臧又指着草地上那些军人的尸体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回答:“卢旺达军人。”一切都明白了,午夜的枪声是不愿被遣返的卢旺达士兵和刚果(金)军干了起来,而且这一带是主战场,交战双方都有不少伤亡。

我开车上路继续前行,几个人谁也不再说话,都紧张地注视着路边两侧的草丛,生怕再见到军人尸体,偏偏路两侧不时出现一两具、三五具尸体,有的枪支弹药还散落在一旁。也分不清哪个是刚果(金)的军人,哪个是卢旺达军人。

后来才知道,战争开始后的两三天内没有一辆地方平民的车辆驶过那段城市公路主干道,来来往往的全是军车,我们是第一辆冒险通过那段封锁区的汽车,而且是几名中国人。当时胆子可真够大的,事后想起来也真冒失。

战争打响以后,金沙萨市区800万人民的正常生活秩序被打乱,金沙萨国家电台、电视台宣布卡比拉总统的命令:“国家进入战争状态,一切服从战争……”自8月5日开始颁布总统戒严令:

首都金沙萨每日晚上6时至次日早6时实行宵禁,全城戒严,任何行人、车辆在夜间这个时间段不准上街行走。

而这样的宵禁是无限期的。

关闭金沙萨国际机场,往来于金沙萨的国际国内航班全部停飞。封锁航道水路,船舶停运。

实行灯火管制,金沙萨全城停电。

从此,金沙萨的夜晚不再灯火通明,而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战争开始后的最初几天,由于卡比拉总统领导的刚果(金)政府军在兵力和武器上占绝对优势,很快就将不愿被遣返的卢旺达军人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绝大部分被驱赶出了金沙萨市区,向刚果(金)中东部地区撤退。一小部分未及撤走的卢旺达军人则藏匿于金沙萨市区或郊外,与政府军周旋,打开了“城市游击战”,不断骚扰刚果(金)政府军及其重要军事目标、军事设施。

撤退到刚果(金)中东部山地丛林中的卢旺达军人和原来忠于蒙博托的军人会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不小的力量,这部分人被刚果(金)政府军称作“叛军”。他们在卢旺达、乌干达、布隆迪等国支持下,很快形成了一支强大的反政府武装,并不断增兵扩大力量,与刚果(金)政府军形成对峙,并时而向政府军开展反攻。

鉴于以上情况,卡比拉总统下达了首都金沙萨的“宵禁令”,以应对“叛军”的反攻和市区小股反政府武装的骚扰。

“宵禁令”下达后,伴随着飞机停飞,水路停航,全城停电,因为没电还造成城区大部分地区停水,政府各部门工作基本上陷于瘫痪状态,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药店的经营和其他各行各业的经营者一样,也基本陷入了半瘫痪状态,以往早8点开门营业,现在改为9点30,由于没有公交车,那些家远的员工已无法来上班。本应下午16点关门,现在提前到了15点,晚了员工就回不了家了。更主要的是没有了购买大宗药品的客商。由于政府军和反政府军在中部地区对峙,交火激烈,交通基本阻断,绝大多数内地客商都无法过来了。

药店每日的购销生意基本上就是靠金沙萨市区和近郊的小商小贩购进购出,以微利勉强维持着。

药店没有生意,效益不好,同样驻地“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店内关门后,我们用两个大塑料桶,各容积约50升,从店内接上两桶水(市中心某些区域及外国使馆区还没有完全断水),装上吉普车运回家中,一桶供吃喝,一桶供洗漱。金沙萨原本是一个电力充足的城市,平时做饭照明全用电。停电后,一切又恢复到原始生活状态。做饭时只能找几块石头在院落墙角处摆成三角灶,上面架上钢盅锅,用捡来的干草树枝烧火,锅内或放米或放面,煮上半锅,也没有青菜,用盐或酱油搅拌一下即食。后来连酱油也没了,只好用盐拌饭凑合着下咽。这种做饭的方式与吃饭的样子和当地的平民百姓基本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他们用手抓着吃,而我们还有碗筷。那段时间我们可谓真正地融入到了非洲最底层的平民社会,连为我们看守院落大门的黑人兄弟一见我们做饭吃饭的样子就凑上来调侃:“大夫,现在我们是一样的,您成了一个刚果人。”

院落里的干草树枝烧完了,我就招呼看门的黑人兄弟爬上高大的芒果树,去扒那些干枯的树枝。院落中有两颗高大的芒果树,上面有些枯枝。等院落里能烧的东西都烧完了,我就和看门人到院外附近去捡拾一些,凑合着煮熟这半小锅米饭。

在这种战争环境下生存,时时潜伏着一定的危险,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样的险情。我躲在角落做饭时,院外不远处时不时会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情况不明时搞得我们相当紧张。最危险的一次还差点儿酿成大祸。

那是战争开始十余天的一天下午16点左右,我在院落点火做饭,由于捡来的树枝有点儿潮湿,点燃后直冒烟。那天无风,炊烟径直升得老高老高,我见状只好起身到院外准备捡些干草枯枝用来引燃只冒烟不见火的湿树枝,哪知我刚出大门,只听头顶前方由远而近一种“哨”音呼啸而来,抬头一望,啊呀!头顶前方约几十米高处一颗“40式火箭筒”发射的弹头径直向我头顶上方飞来。我来不及多想顺势侧卧到墙根处,眼还一直盯着飞来的弹头,以为它会飞过我头顶到另一处落地炸响,万没想到弹头就在我头顶正上方“砰”地一声凌空炸响!在它炸响的同时,我本能地闭上了眼,心想“完蛋了”。只听“哗啦”一声,一块碎砖头夹杂着尘土掉在我头前两三米处,爆炸声过后,我小心翼翼起身察看,原来是弹头爆炸的弹片把我们院落高达三米的围墙墙头上的一块砖给削了下来!好险啊!如果当时我是站着观望,那其余的弹片说不定真能削着我,非死即伤,后果不堪设想!

后怕的同时,我猛地一惊,是不是我做饭时高高升起的青烟引来了一枚40式火箭弹?我三步并作两步赶紧跑回院里找水浇灭了余火,并用扇子驱散了余烟。做这顿饭我受了一场惊吓,还吃了顿不生不熟的夹生饭,此后做饭时再也不敢让它冒青烟了,而是边烧火边用扇子驱赶烟雾。至于是不是因烟雾“引”来了飞往我们驻地的火箭弹,不得而知,但尽可能地防范就是了。

一天两顿饭,是刚果(金)人的饮食模式。战争前是早7点、晚19点,间隔12个小时,每日如此。战争打响后是早7点、晚17点,间隔10个小时,我们也“入乡随俗”,天天也是两顿饭。中午在店内饿得顶不住时就买两根香蕉或芒果充饥,因其他食品极少,吃“伤”了,以至后来我回国至今都很少吃香蕉和芒果。

每日下午17点吃完第二顿饭,天还不黑,我们就抓紧时间休息一两个小时,不然等太阳落山天黑以后枪声响起时就无法入睡了。

自战争一开始的那个夜晚我就发现和感受到:刚果(金)军人打仗时有两个特点:一是白天不怎么打,只偶尔听到有稀落的枪声,非得等到太阳落山天完全黑了下来才正式开打,一直打到午夜时分或凌晨才停下来。二是政府军与“叛军”双方交火时士兵大多是“枪口抬高一寸”,对空射击,只听枪声不见人伤。轻重武器一齐上,“乒乒乓乓”打了半夜,双方第二天却都很少有多少伤亡者,只是相互吓跑对方而已。

知道了这两个特点,等天黑下来枪声响起时,我们租住同一院落的几名中国人就聚在一起,来到宽阔的阳台上各自找一个角落席地而坐,透过阳台的铁栏杆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观望。我们的租住地地势较高,大半个金沙萨城区在白天晴好天气时一览无余,瞭望视线极好。处于战争时期无电照明的城区夜晚到处一片漆黑,所以,哪儿一有亮光看得非常清晰。

天黑透了,政府军开始了对藏匿在市区各个角落的小股反政府武装的大规模搜剿,各种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甚至重机枪、手雷、手榴弹等轻重武器开始在城区不同的区域响起,一阵紧似一阵。双方交火时打出的曳光弹和各种枪支打出的带有亮光的弹头交织在一起,划破漆黑的夜空,煞是壮观。

刚开始的两天,所听到的枪声、爆炸声和所看到的曳光弹、流弹是一片混乱地交织在一起。等过了几个夜晚,我们就有了经验,听出看出了一些门道:形成密集的响声时肯定是政府军在进攻、在追击,枪声稀落的地方则一般多是“叛军”在撤退或逃跑。有几次根据枪声判断战斗在向我们的租住地附近发展,因为驻地周围先是有了稀疏零星的枪声射向远方,而远方四周则是密集的轻重机枪向我们驻地附近扫射过来,战斗即将在驻地周围展开。

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几个人都不敢去阳台上“观景”了,连忙猫着腰紧贴墙根撤回房间里,远离门窗躲在墙角处开始“听景”了。远处的枪声越来越近,密度越来越大,流弹弹头直砸得头上铁皮屋顶“噼里啪啦”“乒乒乓乓”如同下冰雹一样,恐怖极了。

第二天一早,看门的黑人兄弟等我们起床后慌忙跑来,带着从院落中捡拾的各种枪弹弹头向我们展示昨夜的“战果”,令人不寒而栗。

就这样,夜复一夜,在金沙萨全城一片漆黑的夜晚我席地蹲坐在阳台上观看着由各种枪弹、曳光弹、手雷、手榴弹外加40式火箭弹交织在一起的“焰火”,好似一场场每晚都在上演的“焰火”晚会。

3

我们有两次被打、一次被抢劫的经历,战火灾难终于降临到我们头上。

事情发生在8月19日,战争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大部分“叛军”已被政府军赶出了金沙萨,但还有小股人员在市区内活动。殊不知,被赶出金沙萨的大部分“叛军”在向中东部撤离的同时,却有另外一股人马又从森林深处折了回来,而且人数还不少,约有几百人,这些人返回的目的主要是接应战争初期没来得及撤出金沙萨市区的同伴。因为金沙萨在市区和市郊周围驻扎的刚果(金)政府军已设立了层层防线,一是防备大股“叛军”偷袭,二是防备市区小股“叛军”逃离市区,想就地消灭。这样就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些规模不等的局部战斗。

那天上午8点过后,我们开车来到药店,开门后客人不多,我就与店员们聊着金沙萨前一晚战斗的情况,相互沟通信息。这是我们每天白天药店开门后与店员们必做的一件事情,以此来判断战况的进展。

正聊着,忽然听到金沙萨机场方向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炮声和爆炸声。机场离我们在市区的药店约七八公里,这样大的声响传来一定是重型火炮的声音。听到炮声,几个女店员有些慌乱,询问我:“大夫,打炮了。我们家在那个方向,我们怎么办?”我劝她们先镇静,不要慌,随即安排药剂师到附近店里打探消息。不一会儿,隆隆的炮声和爆炸声又连续响起,而且越来越密集。打探消息的药剂师也回来了,告诉我们,市场各处的人们都在议论是“叛军”打回来了,已经攻到了金沙萨机场附近,想要占领机场,政府军正在反击,与“叛军”对打。情况难以预料,药剂师建议我们赶紧关了店门回家躲避。

我为了确认情况来到街上,只见各类商店的店员都纷纷在忙着关闭店门,人们都来去匆匆,一副副紧张的面孔从眼前走过,更使人感到了不安。人们都知道而且是经历过,一旦在市区打起来就会造成很大伤亡和出现大规模抢劫事件。最好的办法就是关闭店门,回家躲避。见此情况,我赶紧回店,老邢已指挥店员们把店门关闭锁好了。我马上告诫聚在门口等我的店员:“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能回到家更好,暂时回不去的就到朋友家躲避一下,等安全了再回去。”谁知这告诫店员的嘱托后来却被我们自己应验了。几个店员听了我的嘱托后就各奔东西散去,药剂师这时怕我们语言不通,回家的路上不安全,执意要送我们回家。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独自开车离开药店奔向回家的路。

我们每日来往药店常走的一条大街是以刚果(金)独立日命名的大街叫“6.30大街”,街道比较宽敞,路也好走,走这条大街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回到家。可当我们从药店出来即将拐上这条大街时,在一个路口被军警宪兵拦了下来,宪兵告诉我们,整个“6.30大街”已被封锁,任何民用车辆不许通行,只允许军车通过。我抬头向离路口不远的大街上望去,正好有一队军车快速行驶通过,有的满载全副武装的士兵,有的车后牵引着重炮,浩浩荡荡向机场方向驶去,这是政府军赶往机场增援的部队。见此情况,我俩赶紧掉头,将车驶向另一条回家的道路,谁知这条路也被封锁,各主要路口都有军警宪兵设立的检查站把守着,查验着通过路口的所有车辆。而远处机场方向隆隆的炮声又一阵紧似一阵的传来,同时还夹杂着重机枪“哒哒”的射击声。我俩更紧张了,我和老邢商量,我们家离这儿还很远,路上说不定会出事,我们不仅怕“叛军”打进来抢劫我们,也怕政府军在战时征用我们的吉普车,那也如同抢劫。因为我曾了解到这样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战时政府的军人、警察、宪兵等人可随时随地征用民用车辆用于军事行动,不管你是本国公民还是外国人都不得拒绝。而一旦你的车辆被征用,一般就再也找不到了,这样的事例太多了,而且大多数外国人开的都是好车,这种危险太大了。我们最怕的就是这个!鉴于此种情况,我们决定先到附近的另一家中国人居住的地方躲避一时吧。就这样,我俩开动吉普车绕过设有军警宪兵的大路口,拐上一条没有设卡的小路向朋友家驶去……可谁知偏偏在这条小路上出了问题。拐上小路不久,因路况不好,我们的车行驶的并不快,车的前后既无车辆也无行人,两侧是约一人高的蒿草,深不见人。我俩还暗自庆幸找到了一条去朋友家的捷径。老邢谨慎驾驶着吉普车,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注视着前面和路两侧深不见人的蒿草。突然,在我们刚刚驶过去的路两侧蒿草深处蹿出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边追边向我们喊叫招手,示意停车。我从车的后视镜中看到了他们,对老邢说:“停车吧,有军人追来了。”老邢误以为是藏在路边深草中的“叛军”出来抢劫的,不但没停车,反而把车子加速开得更快了。吉普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左右摇晃着继续向前驶去。这时,我伸出头向后望了一眼。这一望吃惊不小,吓了一大跳,只见吉普车后面不远处追赶的军人中有两名军人不追了,他们端起冲锋枪向我们的吉普车瞄准,准备开枪射击了。在这危急时刻,我扭头冲老邢大喊:“快停车,他们要开枪了!”老邢可能是紧张过度,随口说:“不会吧!”车速虽慢了下来,但就是停不住车,正犹豫着,只听“哒哒哒”一阵清脆的冲锋枪连发射击声从车旁擦过,弹头“扑哧扑哧”地钻进车前不远处的土路中,随即冒起一溜夹杂白烟的尘土。这当儿,又有几发子弹从车顶飞过射向远方,看样子他们只是做警告射击,再不停车,那一切都完了。我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拉住了手刹,吉普车才停了下来。老邢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在熄火的同时立刻拔下车钥匙顺手放在座椅下一个小缝隙中藏好。这工夫在后面追赶的军人赶到了,他们赶到的同时又有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从车的正前方一棵大树后面的蒿草中赶了过来,七八支冲锋枪、步枪对准了我们。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气喘嘘嘘地来到车门一侧用手枪指着我命令道:“下车!”我和老邢同时从两侧开门下车,这时旁边另一个军官说了一声:“噢,中国人。”我回答:“是的。”军官接着说:“出示护照!”我俩从口袋中取出护照交给军官,他看后口气和缓了许多,继续问话:“中国医生,刚才为什么要跑呢?”从着装和武器配备上我已判断出他们是政府军,这时已镇静下来,用开玩笑的口气和军官对话:“为什么跑?我还以为你们是‘叛军’呢!”然后又反问了军官一句:“你们为什么向我们的车开枪,敢打中国人?”军官回答:“我们还以为吉普车里有‘叛军’呢?不知道是中国人的车。”说到这儿,其他一直端枪对着我们的士兵也把枪收了起来。我趁势打开四个车门和后备箱对他们说:“检查吧!哪儿来的‘叛军’呢?”军官走上前来,关上车门,以友好的口气对我说:“对不起!中国大夫,误会了,这一带晚上有‘叛军’活动,机场那边的‘叛军’要打过来了,我担心他们混在你们的车上进城。现在没事了,你们走吧。前面还有岗哨,我通知他们放你们过去。”听到这里,我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礼貌地说:“谢谢你,军官阁下,再见!”我和老邢上车的同时,四周的军人在军官的招呼下也都离去。老邢找出车钥匙,重新发动车子,慢慢地继续向前驶去。路上果真又遇到了两处明岗,这会儿我们都是主动停车接受检查,他们一看是中国人的车也没再刁难,顺利放行。不长的一段路,走了约半个小时,才安全到了朋友的家。

自上午10点一直到下午16点,我俩都在朋友家躲避着,直到听不到远处的枪炮声,又安排黑人兄弟上街打探到大路已解除交通管制,已有不少民用汽车上路行驶的消息后,我们才离开朋友家,向我们驻地驶去。

为了避免吉普车被征用,回到家中我们立即卸掉一个车轱辘或拆掉车上的电瓶藏起来(或埋或放入地下室),等第二天用时再装上。没办法,这就是战争时期,什么不安全因素都需要预先尽可能考虑到。

第二次被枪扫射时,是在自家大门口。那是8月下旬的一天,距上次在路上遭枪扫射不到一周时间。那天下午回到家中刚刚吃了点儿盐水米饭躺下休息,忽然听到驻地附近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而且弹着点是朝我们住的这个方向来的(铁皮屋顶已有弹头砸落下来的声响)。我感到纳闷:“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打了?”连忙起身下床,躬身猫腰来到外面阳台想察看一下情况。这工夫老邢已蹲在阳台上一个柱子后面,自上而下地向大门外张望着。我来到老邢身后刚想问一下情况,这时“咚咚咚,咚咚咚”,自家的大黑铁门外传来了急促的砸门声,还不时有两声“嘭嘭”更大的响声,是用脚踹门的声音。一般中国人来访串门都知道按门铃或轻声拍门叫我们的名字,听到应声,看门的黑人兄弟才能前去开门,如果声音不对或无应答,就不能随便开大门。这一点在战争一开始我就对看门的黑人兄弟反复强调过,他也遵守得很好。这次外面砸门,声音急促,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对。黑人兄弟在紧靠大门口的小屋内猫着不敢动,任凭外面把门砸得“咚咚”作响,并伴着大喊大叫声。我和老邢蹲在阳台上居高临下把看门人的举动观察得一清二楚,可惜因围墙太高就是看不见大门外砸门的是什么人。这工夫,附近的枪声越来越近,砸门的人这时反而不砸门了,我正在愣神时,忽听“哒哒哒”一串冲锋枪点射声,砸门的人用冲锋枪直接向大铁门射击了,他想用子弹打开锁在大门里的铁锁!枪声一响,看门的黑人兄弟吓坏了,手抱头蹲在小屋门口不知所措。我一看情况不好(黑人多数特别怕枪响,一听到枪声就会控制不住自己),黑人兄弟想要往我们待的地方跑,如果他跑动有可能被流弹击中,而我最担心的是他会在慌乱中大声喊叫或者把大铁门打开,那样说不定会出什么事情。想到这儿,我对老邢说:“我去把他控制住!”说完,猫腰溜出我们的住房,顺着院内花池两手着地几乎是爬行着来到了小屋门口。这段距离约有30米,在我爬行中又有十几发子弹从已被穿透的大铁门上射了进来,打在我身旁不远处的水泥地上,弹头把地面打得“噗噗”直冒烟。

来到黑人兄弟身旁,我用手势示意他:“别喊叫,别乱动,别害怕,我和你在一起!”黑人兄弟直愣愣地望着我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明白了我的意思。等黑人兄弟稳住了情绪,我站起身从一个20厘米见方的小窗口侧脸向外望去想一探究竟。这一望搞明白了:原来大门外是两个身穿破旧军装的军人,身挎冲锋枪,肩上斜挂着子弹袋,腰间挂有手雷和水壶,其中一个人朝大门射击,另一个人则朝越来越近的响枪方向射击,掩护朝大门射击的人。“我说门外枪声打得这样激烈,原来如此!”激烈的枪声在我到小屋后又打了几分钟左右便了无声音,“叛军”见进院内躲藏无望,就翻越胡同尽头的一处矮墙向远处跑去。不多一会儿,门外传来了“噼里啪啦”向远处追去的跑步声,枪声又在远处响了起来……回过神来的黑人兄弟告诉我,先来砸门踹门开枪射击的人是“叛军”!后面来追赶的人是政府军。我问他:“你怎么知道?”黑人兄弟回答:“一开始砸门时他俩喊叫我听到了,他俩是想进院来躲一躲政府军的追赶。”这回轮到我愣神了!妈呀!要是大铁门真的被打开了,我们的家就会成为这次战争的一个小战场,那可就热闹了!

安静下来以后,我和黑人兄弟在院落中捡到了几十发冲锋枪子弹头。

除了这两次遭遇冲锋枪扫射的经历外,还有一次更加危险甚至差点儿危及生命的经历,那就是遭遇了一次军人的持刀持枪抢劫,而且我们至今没搞清楚到底是政府军还是“叛军”抢劫了我们。

那是1998年12月31日,自战争开始已经过了五个多月,由于“叛军”和卢旺达、乌干达等国的部队合为一股军事力量,已在刚果(金)的中部建立起了一条防线,与政府军形成了对峙局面。首都金沙萨离这条对峙地带有数百公里,因而出现了相对稳定的局势。自9月下旬起,实行了一个多月的宵禁令已解除,水、电都恢复供给,国际国内航班已基本趋于正常。人们又过上了相对稳定的和平生活。

我自4月份到金沙萨,至今辛苦了多半年,要过元旦迎新年了,我们选择了一家规模较大、物品较丰富的超市选购了一些平时难得吃到的、适合中国人口味的各类食品,大包小包地装上车,心满意足地往家奔去。这时我们车上有四个人:我和老邢、刘绪恒大夫(刘绪恒大夫在国际航班恢复通航后于10月上旬从中国返回了金沙萨),还有一位也是在金沙萨经商的年轻小伙子。我们四个人在车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一会儿工夫我们的车子就拐下主路进入了我们居住地外面的那条宽敞的胡同。这条胡同是一条死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道上面有一个小豁口的矮墙,能容一人通过,车辆则不能通行。胡同尽头两侧只有相对的两户人家,都是深宅大院,我们的家靠右侧,距主路约200米。当我们的车一拐进胡同时,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位的我一眼就发现了胡同尽头有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那里,车子由老邢开着,刘绪恒大夫和那位年轻朋友坐在后座上,我当时提醒老邢注意一下前面的那辆车,老邢回答:“不理它,可能是等我们对门那家人的。”说话间,我们的车来到了那辆车前,因为车子要右拐弯进入我们的家了,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时我听到那辆车是发动着的,由于车窗是深褐色玻璃因而看不清车内坐着什么人。老邢按了两声车喇叭,看门的黑人兄弟很快打开大门,车子驶进了自家的大院,刚停稳,我们正要下车,我一扭头发现那辆白色轿车尾随我们的车也进入了大院停了下来。我预感到情况不妙,反应极快地把肩上的一个小挎包摘下来,迅速藏在座前脚垫下面。就在我藏包的一瞬间,停在我们车侧后的那辆白色轿车上冲下来三个手持冲锋枪和军用短刀的军人,径直朝我们围了过来。我和刘大夫及那位年轻小伙子已下车,只有老邢还留在车上。三个军人中的两个人围住了我,其中一人的冲锋枪口已抵住了我的胸口,另一人一手端抢、一手持刀挥舞比画着,低声用法语喊道:“包,你的包给我!把钱给我!快点儿!”这时与我同在一侧的刘大夫开口用法语说道:“我们是大夫,没有钱。”同时又对我说到:“不要紧张,要原地不动配合他们,你一动可能就要出大事。”见我说没包没钱,而且一直站在那儿不动,持短刀的军人离开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开始搜查,而另一个军人的冲锋枪口始终对着我的胸口。当时因情况紧急,藏包时不小心把挎包带子露在脚垫外面了,包很快就被翻了出来,抢走了。见找到了包,手持军用短刀的军人举起他那把锋利的刺刀绕车一圈把四个车轮胎中的三个各刺了两刀,“扑哧、扑哧”地放了气。这当儿,我才看到另一名军人手持冲锋枪一直对着老邢那侧车门,老邢一直下不了车,在驾驶座上呆坐着。而且还有一名持冲锋枪的军人把我们的看门人从大门口那儿押到了我们面前。

一共是四名军人抢劫了我们,四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抢劫了四位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手持冲锋枪和短刀,腰挂手雷,穿着破烂不堪的军衣,一副惊恐不定、气急败坏的模样。包抢到手了,他们没再采取进入房间抢劫的行动。在一头目的招呼下,四人快速登车,仓惶逃离了现场。

由我保管的包内装有1200美元现金,这些钱是我为员工发工资买东西和我们自己买东西后剩余的,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手续文件和发票单据等重要资料,全被抢去了。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他们没有进一步伤害我们和进入房间抢劫。事后分析,他们就是冲着我保管的包来的。如果当时他们进入我的房间搜查,那后果更不堪设想,因为里面放有我们几个月来挣的那些血汗钱啊。

劫匪离去后,刘大夫询问看门的黑人兄弟“为什么把他们放进来?”他回答:“您们进门后他们的车紧随后面跟了进来,我以为是您们约好的朋友一同来的,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们车上的一个人就跳下车来,我一看情况不好,刚要喊,跳下车的军人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拿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不让我出声。我没办法,眼看着他们围了你们。”

当晚,我们几个人连晚饭也没吃,相对而坐,面面相觑,商量对策,最后一致决定——搬家吧!搬到一处交通便利,离市区较近,中国人相对聚集的区域。这样可能会安全一些。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1998年的最后一天,1999年新年到来之前的新年之夜……这就是战争状态下的刚果(金),这种恐怖和惊吓对我们的心理伤害是巨大的,留下了很深的心理创伤和阴影,难以弥合,况且那还是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战争环境下。无论你是本国公民还是外国侨民,只要你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得遭受战争带来的种种磨难……警示录:

在非洲大陆,时有处在战争中或战争边缘的国家和地区因动荡不安的地区形势导致不同程度的抢劫事件发生,有时甚至是全国性的,而刚果(金)就是一个极易发生大规模抢劫和骚乱的不稳定国家。1991年6月和9月、1993年1月、1997年5月这儿曾发生过较为严重的大规模抢劫和骚乱事件,涉及全国,其后果相当严重。

刚果(金)的黑人抢劫一般是“谋财不害命”。故防护上起初尽可能不要让人群涌入你所居住的庭院和房间,一旦进入庭院或房间那就无防可守了,只能任其胡作非为,抢什么要什么,拿去就是了,千万不可试图反抗或搏斗。否则,轻则被殴打致伤痕累累,重则死于刀枪棒棍之下,甚至身首异处,惨遭焚尸者亦有之。

1991年6月,金沙萨发生了一起大规模抢劫事件。在黑压压的如同狂奔的野牛一般的人群中,夹杂着不少暴徒,冲入无防可守的中国驻金沙萨农业专家组总部,开始了肆无忌惮的疯狂抢掠,没有庭院的居住地被掘地三尺,其目的是翻找美金。十几位中国专家组成员被扒光衣物,只剩下一条内裤,毫无反抗能力,眼瞅着驻地被洗劫一空,片纸不留。原先有三尺高的矮围墙,此刻成为两尺高的断垣残壁,破败至极,惨不忍睹,损失惨重。

中国驻金沙萨农业专家组总部被抢劫后,中国大使馆发动所有在扎伊尔的中国人募捐,以解同胞之急。

1991年9月23日,金沙萨又一次在部分军人鼓动下爆发了一起更大规模的骚乱和抢劫。数百人包围了中国医疗队总队驻地,砸门声、呐喊声震撼着大院内每一个中国医疗队员的心。只是由于中国医疗队高大坚固的围墙挡住了暴徒的反复冲击,才没能冲进院落。再加上相距不远居住的中国大使馆经参处工作人员搬来了总统府国宾馆大理石宫的守军,鸣枪警告才驱散了人群,使中国医疗队逃过一劫。

1997年5月,卡比拉政权攻进金沙萨前夕,蒙博托总统的旧部撤退逃离金沙萨时,金沙萨市区部分区域发生了抢劫事件。“败兵猛于匪”,那些撤退逃跑的败兵一边撤一边抢。这次抢劫使不少留守金沙萨分散居住的中国侨民、商人遭到了败兵们持刀持枪不同程度的洗劫,有的人身还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受伤害者多为与劫匪搏斗所致。

宝贵的经验及教训,往往是用血和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请时刻牢记:

身处异国他乡的中国人,在非洲大陆要时时警觉,人最宝贵的是生命,重于一切,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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