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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个礼拜后,厉列侬从华盛顿回来,这一次连翘没能成功见到厉列侬,因为他回到1942总部还没待上三十小时。这次厉列侬离开没有车队跟随,只带上了两名近卫队员。

爱尔兰姑娘那张脸上挂着晴雨表,结合伊莎贝尔的沮丧表情以及和许戈一直很要好的女人眼里的幸灾乐祸,连翘大约猜到了厉列侬此次离开的目的。

让连翘感到心里好受一点的是厉列侬是在接到1942智囊团的电话后才离开的,因而也可以解释厉列侬是为顾全大局才去找许戈的。

十一月末,许戈回来了,和厉列侬一起回来的。

华灯初上,一场冬雨过后呵气成霜,那两个人穿了差不多色系的外套,都把头藏在外套的帽子里,一前一后从连翘窗前走过。厉列侬走在前面,许戈走在后面。

雨后,地面上的坑洼中积着小面积雨水,长腿一跨跨过那道坑洼,停在坑洼另一端,厉列侬把手递给走在后面的许戈。

许戈对那只手视而不见,绕过那个坑洼,走在前面的人变成是许戈。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停在那里的厉列侬脸朝着连翘的住处所在,连翘落在窗帘上的手紧了紧。转瞬之间,厉列侬已经追上了许戈, 下一个坑洼前,厉列侬一把抱起许戈,被强行打横抱起的人拳打脚踢。

越过那道坑洼,厉列侬还是没有放下许戈。当天色黑透时,许戈没有再挣扎,晕黄的灯光穿透树叶缝隙,落在水泥路面上,斑驳一片。那投射在地面上的男人背影修长,被他抱在怀里的女人蜷缩成一团虾米,只露出小小的头颅。

黎明时分,连翘从睡梦中醒来,睁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直到眼睛发酸,下床,换上跑步鞋,绕着那排宿舍楼跑了一圈,最终脚步停在了被清晨雾气环绕的公寓门口。

红瓦砖砌成的两层公寓楼是1942唯一的独门独户,那是他们年轻领导人的住所。那个地方她曾经去过一次,房间和厨房在第一层,第二层是健身房和书房,剩下的一个房间用来堆积杂物。她和厉列侬曾经在健身房阳台上喝过刚刚酿制的新酒,继发现厉列侬抽烟后很巧地让她发现他喝酒,当时她拿那个威胁他,然后她分到了一小杯葡萄酒,当天葡萄酒的香醇仿佛还在她的舌尖上流连。

公寓门紧紧地关闭着,连翘坐在门口台阶上。

位于捷奥边界的这四百平方公里终年被山和湖环绕,这里的清晨宛如人间仙境。连翘手托着腮,凝望着阿尔卑斯山山脉,直到背后响起脚步声。

她微笑,回头:“厉列……”硬生生地收住最后的发音。

站在连翘背后的不是厉列侬,是许戈。

“我和阿特老早已经一起睡过了。”许戈不仅一次这样告诉过她。许戈为什么会从厉列侬的住处出来,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言而喻。

连翘从台阶上站起来,接下来将要发生的她用脚趾头都可以猜到——许戈会用愉快的语气和她谈论昨晚她和厉列侬在他房间做了什么,不,应该说是在床上做了什么。连翘捂紧运动外套,风吹散雾气,通往她宿舍的道路笔直。下了两个台阶,最后那个台阶因为来自于背后许戈的话。她差点踩空。

她停在那里,没有回头。

许戈重复着之前的话:“我和他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了。”

那一刻,连翘觉得自己瞬间遗失了人类的技能,如木偶一般扭动脖子,回头。

2013年十一月末,清晨,在厉列侬公寓门外,许戈站在台阶上看着那站在台阶下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的女人,那张脸苍白如雪。

看着那张脸,她举手,手背朝向那张脸主人,让她看清楚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字一句地说:“回去吧,回加州去吧。”

女人机械地回头,清晨的风卷起垂落在女人腰际的头发。

多年前,许戈也有过那么长的头发,发丝又细又软,很难打理。梅姨很懒,拿一个发圈一股脑地把她的头发束在脑门上。脚刚刚一踏出门槛,发圈就被她拿下。耶路撒冷老城区的风把她的头发送到上了天空,送到阳光底下,她得意扬扬地朝着小巷尽头奔跑。

回到家,乱糟糟的头发把梅姨的脸都气绿了:“许戈,你等着!你最好不要睡觉,梅姨就到集市去买一把大剪刀!”

梅姨的话导致幼年的她老是做一觉醒来就变成一个大光头的噩梦。

“许戈,我说你这么懒的一个人怎么喜欢留长发?”

还能有什么原因?那长发想留给阿特看,男孩子们都喜欢长发的姑娘。但现在那个有着长头发的姑娘叫作连翘,即使没少糊弄她,即使对她说了很多难题的话,即使阿特曾经有那么几个瞬间迷失在她灿烂的笑容里头,可对连翘,许戈并不讨厌。当然她没少嫉妒那个女孩,但嫉妒和讨厌是两回事,许戈甚至曾经在心里头暗暗羡慕过在南加州长大的连翘。

只有在南加州长大的女孩才能孕育出那般灿烂笑容吧?笑起来像是阳光底下被海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的贝壳,熠熠发亮。

成长于恶劣环境的男人和来自于南加州的女孩相遇也许是神的旨意,所以才有了废旧工厂中的那一幕,那好像是她最后为他们三个人做的努力。

她好不容易想来一次成人之美,可……手触了触无名指上的戒指,厉列侬拿着戒指出现在她面前,说许戈我们结婚吧,那时她再一次心动了。

起风了,风把那女人向着路的尽头吹去。

回过头,许戈打开公寓门。

关上门,摘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把戒指穿进项链里。那条项链还穿着她和厉列侬订婚的戒指,现在,一条项链穿着两枚戒指。戴好项链,她再把项链藏在了衣服下面。

十一月来临的第一天,许戈和厉列侬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注册仅仅用去了半个小时时间,之后他们用共同的积蓄在拉斯维加斯买了面积不大不小的房子,因为房主欠了一大笔债务急于脱手,他们捞到了个大便宜。

回1942总部前他们说好了暂时不对外公开结婚消息,一切按照原计划那样,明年夏天举行婚礼。

昨晚回来得晚,厉列侬让她留在这里,说等明天她的宿舍整理好了再回去。今天早上她醒来一看,身边一半床位还是空空的。

她打开书房的门,厉列侬趴在大堆的文件上,台灯还亮着。她拿了一件毛毯盖在他身上,关掉灯,无意间往窗外一看,就看到了那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的身影,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喜欢厉列侬的女人很多,但许戈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像连翘这样的女人,爱得毫不拐弯抹角:“没关系,即使你是他妻子也没关系,重要的是我的心爱他。你总不能阻止一颗心去爱一个人吧?这个连心的主人都没法办到。”叫连翘的女人总是有很多办法接触到厉列侬,能制造出那些巧合,应该是脑子很好使的人,偏偏就是这样的女人却被许戈骗得团团转,许戈说什么就信什么,到最后连行骗的人也不好意思起来。

想了想,许戈打开门,把她和厉列侬的结婚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朝着台阶上的身影走去。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没关系,即使你是他妻子也没关系”的女人在看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时仓皇而逃。据说,南加州的姑娘们不仅有一口漂亮牙齿,她们也很能说漂亮的话。

夜深,许戈连续第二个晚上留在厉列侬的住处。厉先生说了,她宿舍装修的漆还没有干,这样对人身体不好。她洗完澡后,在浴室门口被他整个抱起。

她侧身躺下,脸朝着没有窗的那片墙,透过墙的灯影投射去看他的影子,目光追随着:那身影拉上第二层窗帘,来到床前停顿,先脱下开衫外套,外套挨着她的衣服放着,之后是衬衫,手表放在床头柜上。身影稍微停顿,最后那声拉链声响起,投映在墙上的身影颀长舒展。

两个人维持着最后那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她的脸深深埋在枕头里,他的身体覆盖在她背上。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他说:“许戈,我要不要换一张新的床?”

1942领导人那张床已经服役超过十个年头,那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从少年厉列侬变成青年厉列侬到现在的1942领导人厉列侬,这个房子除了办公设备之外,还保持着原先的一切。

“许戈。”

“嗯。”

“床要不要换?这个时候换床的话,我想接下来一个礼拜我可能不敢到公共餐厅去吃饭。”

她笑了笑。

温温的气息打在她后颈部上:“还有一个选择,我可以趁着深夜偷偷把床换上,可这样一来会产生一个弊端:要是被知道了,我换床的事情就变得十分奇怪,说不定他们会没完没了地把这件事情从秋天说到冬天。”

可真要命,换一张床被1942领导人弄得就像干了多大坏事一样,就不会坦白地说想换张牢固一点的床,以免在做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故。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床由金沅来买,让金沅故意买错,不合尺寸的床理所当然地会让买床的人当众大发牢骚,然后安排另外一个人掌握好时机提一下,比如说金沅买的床和我房间装修色调很搭配,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达到顺其自然换床的效果了。”

她的男人真可爱,换一张床都要换得这么一本正经,可那似乎还不是万全之策。

“不,这样一来金沅就会知道。不仅金沅,还有另外那个配合金沅的人,虽然这个人还没有具体人选,但这样一来知情人就变成两位。金沅还可以信任,但我不保证另外一名知情人会管住自己的嘴。”1942领导人又开始纠结了。

许戈笑得肩膀都抖开了。

“许戈,你在笑我吗?”

“没有。”她狡辩。

那声狡辩让她胸部一阵吃痛,她垂下眼眸,属于她和他的这样的温馨时刻太少了,偏偏她没办法让自己投入进去,因为……

“阿特,南加州来的小姐生病了。”许戈低声说。

据说从上次救了两名落水的孩子后连翘的感冒就没真正好过。今天中午,一名去叫连翘吃饭的1942成员推开房间门,就看到因为高烧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连翘。

片刻,他嗯了一声来表达他听到了,许戈拿开那只落在她胸前的手:“她早上来找你,坐在你门前,样子傻傻的。”贴在她背上的人没有应答。

她把声音提高一点:“我和她说了我们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的事情,我还把我们的结婚戒指给她看了。”

他还是没有应答。

他的手挨着着她的手很近,她一把抓住,牙齿朝他手腕狠狠咬下去,放开:“浑蛋,在冰岛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

为什么要做那些他不擅长的事情?

许戈一直觉得发生在电影中那些动不动就千朵玫瑰花、华丽的生日派对、单膝下跪、面对日月星辰说我爱你之类的,要是放在现实一定是很肉麻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肉麻,只要是阿特做的,就一点也不肉麻。

厉列侬初到冰岛找她的前两天,那个引发了一百零三户居民中五名单身女性尖叫的英俊男人于她来说像是空气。

这男人到达冰岛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许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表达出来,这个地方太远了。”意思就是说,女人,我现在很忙,要撒娇的话也得看状况。

许戈听了这话也没多生气,她让厉列侬坐到她的小船上,她用船把他载到码头,她和他说:“厉先生,我不耽误您的时间!”

黄昏,厉列侬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之后许戈再没和他说半句话。

第四天深夜,许戈被某种声音惊醒。

打开窗户,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那洒落在地上大片的银白色是月光还是维京群岛的雪光。在一望无际的银色光芒下,他站在她窗前,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他身上那件滚着皮草绒毛的外套帽檐上沾着一层薄薄的霜气。

站在窗前的男人一张脸被冻得发僵,也许因为太冷了他就唱歌了,歌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打开窗,甩颤抖的手指紧紧捏着一枚戒指,声音也因为寒冷在发抖着:“许……许戈,我们……我们结婚吧!”

她冷冷地看着他。

“许……许戈,如果……如果你不答应和我……和我结婚的话,我明……明天晚上还会出现在……在这里。”

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望无际的银色光芒所致,她的泪就下来了,那帮她擦眼泪的手凉得像挂在屋檐下的冰块。

就这样,她傻傻地接过了他递给她的戒指。

后来,许戈才知道那些套路是村子里最有恋爱经验的大叔教给他的。据说,厉列侬当时是被那位大叔的一句“耗时短、效果极佳”所打动。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才几天,现在他是觉得和自己结婚的女人没有那位从南加州来的小姐更善良可爱了,所以……

“心疼了?心疼她了是不是?”她责问着,“觉得我不善良了?对一直生病的人说那样的话像话吗!厉列侬,你现在一定还以为我跑到冰岛去是想和你赌气吧?那是我忽然间的良心发现,想来一次成人之美……”

“嘘——”背后传来哑哑闷闷的声音,“再这样下去的话,床真的得换了。”

脸瞬间发烫,她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后,“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说。”

“什么?”

“我们结婚的事情,说了对谁都好。”

即使这短暂的对话没有涉及那个名字,但主题他和她都知道,那关乎着另外一个“她”。

他从她背上离开,她侧过脸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他念叨了一句:你不适合做一个善良的人。

“许戈,类似于成人之美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显得十分奇怪,奇怪而且不自然。”

十一月上旬第二个周末,许戈站在自己宿舍的阳台上,阳台下那条路呈现着笔直的状态,一直延伸到那三辆黑色轿车停靠的所在。

和那些每次旅行都需要有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富家千金不一样,连翘来时就带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那行李箱上贴满了各类机场托运标志,那些标签中就有耶路撒冷的。原来南加州来的小姐也曾经到过耶路撒冷,想必那个行李箱跟着她不少个年头。旧行李箱舍不得扔掉,连旅费也是用自己双手挣来的,当这些和百亿财产唯一继承人联系在一起时,就变成一种弘扬真善美的品质。那应该也是连翘吸引厉列侬的特质之一吧?一直在黑暗中行走中的孩子,总是渴望触到阳光的温度。

小小的行李箱被放进后备车厢,来自南加州的小姐要回到她的阳光海岸去了。

那场长达半个多月的大病仿佛让她大彻大悟,生完病、做完手头上的工作,连翘出现在厉列侬的办公室里,提出离开:“对之前表达出的态度,我很抱歉。”

三辆车子一前一后离开,前面两辆是黑色轿车,中间那辆是褐色四成新的越野车。褐色越野车是厉列侬的私人财物,他偶尔会开着它沿着乡间小路去看望他母亲给他留下的葡萄园。

南加州来的小姐提出,想让1942领导人亲自开车送她离开。

热爱巴洛克的姑娘提出这样的请求再正常不过,听起来像是在给她经历过的一段较为特殊的旅程画上一个句点,正如她为了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就来到这里一样,都是浪漫主义惹的祸。

三辆车穿过浓密树木,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许戈朝着道路尽头挥手:再见了,南加州来的小姐。

那个秋天,那位来自南加州的小姐于许戈和厉列侬来说像是湖面上的一朵涟漪,现在他们等待的是让时间重新回归平静的湖面。

甘心吗?初初勾动他心灵的女人不是她。

她自然是不甘心的,但那是她爱了很久、一直想嫁的男人,那种不甘心偶尔会反馈在生活上,导致于厉列侬对突如其来的气恼常常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值得庆幸的是,他要是正好有时间的话,会追问她生气的原因。

她怎么可能把生气原因告诉他?狠狠地盯着他的脸,意思是说:你这张脸就是最大的不是!

那天许戈在布拉格机场和梅姨短暂相聚,梅姨笑嘻嘻地说她现在看起来不再像是陷入单恋的少女。

她恼怒地问,那她现在像什么?她梅姨总是说话没正经,一逮到机会就会贬低她。

梅姨细细地瞅着她:“昔日陷入单恋的少女现在变成了陷入恋爱的少女,看起来漂亮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梅姨的这句话,经过化妆品店时许戈想了想,推开了化妆品店的门。

再过几个小时天要就黑了。这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她和阿特约好今晚就住在布拉格公寓里。这还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住在这里,公寓面积很小,双人沙发,一推开窗就可以看到伏尔塔瓦河,那是许戈喜欢的几个因素,她恨不得在那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地方和他一生一世。

厉列侬如约而至,他还按照许戈要求的那样到超市去买了若干生活用品,让许戈比较恼怒的是,长达几个小时的相处时间里他完全忽略了她的精心打扮。这怎么可以?

“阿特,你看我今天口红的颜色配我的衣服颜色吗?”来到他身边,她扭扭捏捏地问着。

“你待会儿要出去?”厉列侬眼睛紧盯电视屏幕,“我没时间陪你出去,我要看球。”

她不死心:“今天梅姨说我变漂亮了,你看她是不是在逗我开心?”

他头抬也不抬一下:“这还需要我说吗?你也知道梅姨都是看心情说话,她心情好了就说你漂亮,她心情不好就说你丑,接下来梅姨有几天假期。”

意思就是说,那是梅姨因为要去度假心情变好才随口说说的话了?她今天在自己这张脸上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自然不甘心他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厚着脸皮:“阿特,我也觉得自己变漂亮了。”

今天商场的镜子映着她的脸红扑扑的,让她都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不是变漂亮了又是什么?

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笑着:“信不信,我们手拉手走在路上,更多人要么以为我们是朋友关系,要么就以为我们是兄弟关系。”

沙发靠垫狠狠地朝厉列侬的头拍去,妆都白化了,而且还擦了她很讨厌的腮红。庆幸的是她没和他炫耀腮红,不然将有可能是:“许戈,你怎么把脸擦得就像猴子屁股?”

关掉电视,拉上窗帘,往屋子中唯一那处亮光走去。乍看躺在床上的小小身影,厉列侬还是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还不大习惯自己的床上忽然间多了一个人。

片刻后,他想起他和她已经结婚的事实。

今天,双人枕头、双人被套、同款的马克杯出现在她让他带回来的购物清单里,那时厉列侬心里隐隐约约就猜到了会变成这样。

至少,因为一场球让他好像把他和许戈的结婚关系忘了,好在他没让自己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那句:“许戈,回你房间睡。”

她选的新床单、新枕头和他之前的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差不多。

新用的生活用品每次更换时都会让厉列侬最开始多多少少产生些许排斥感,也不知道是不是颜色相近的原因,新床单、新枕头并没让他觉得刺眼。

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她背对着墙,和他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他关掉床头灯,留下一盏壁灯。

时间刚好到十二点半,这是他正常的睡眠时间。

渐渐地,新床单开始不对劲了起来,那淡淡的幽香也不知道是来自于新床单还是来自于枕头那一边的人。这个问题开始困扰着他,好吧,应该不是,那应该是一种十分隐晦的借口,其实他心里想逗逗她。

难得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这么安静,他知道她没睡,没准现在正在气鼓鼓的呢!今晚他似乎得罪了她,那朝着他扔的沙发靠垫用的力气可是货真价实。他得看看,现在她有没有气鼓鼓的,印象中,她气鼓鼓的模样很像青蛙。

调亮光线,翻过她的身体,让她正面躺着。叠上她,他半撑着瞅着身下的人,还真像青蛙。

“看到了,口红很漂亮。不仅口红漂亮,腮红也好看,这张脸走在路上,应该不会有人怀疑你的性别。”他放低了声音。

身下的人眼睛紧紧闭着,腮边鼓鼓的。

“厉太太。”他用更低的声音唤了一声。

还是没有回应。

叹气一口气,甩从一边拿来纸巾,纸巾伸向她脸颊,刚刚触及,手就被拍掉,她眼睛睁得圆圆的,瞪他:“厉列侬,你干什么?”

“好了,口红看到了,现在可以擦掉了。晚上带化妆品睡觉对健康不好。”他好不容易想干点讨她欢喜的事情

“厉列侬你在说什么?”

“不仅口红,连腮红也要擦掉。”

“擦掉了,早就擦掉了!”

“真擦掉了?”

她气呼呼地:“我骗你干什么!”

目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吹弹可破的皮肤里层隐隐透露出粉粉的一层红,晶亮、妩媚,的确不是用化学物可以堆砌出来的效果。

等等!刚刚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什么?妩媚?厉列侬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词汇弄得哭笑不得,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压根科和妩媚这样的词汇沾不上边。

身下的人气呼呼的,一边伸手擦脸颊,一边冲冲地说着:“都说擦掉了!”

他慌忙拉住她的手。

“干吗?”语气冲到不行。

“要是擦坏皮肤可不好。”声音低到大约只有他和她听见了。那躺在他身下的女人在那一个瞬间让他产生了一种她看起来就像是水晶饰品的感觉,脆弱、易碎。

他的话让她表情变得讪讪了起来,她别开眼睛,从他这着角度可以看到她半垂着的眼眸,眼眸中水汪汪的。

他心里一动,就那样说道:“厉太太天生丽质。”

刹那间,粉粉的双颊仿佛被加了一层胭脂,粉的粉、白的白,一时间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低头,悉数把她的唇瓣吞噬,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进她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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