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发朝天门
2010年5月5日 重庆 阴
夜幕降临，重庆朝天门码头。长江游轮十号静卧在两岸灯影之中。
十天之内，戏剧性地经历了第二次飞行，从浙东重新来到天府之都这个古老的码头，一切仿佛都是命中注定。这也是期待已久的旅行，接下来将有连续三个晚上在长江轮船上度过。
这是地方文联组织的队伍，人数不多，十来个人，却荟萃了弹丸小地的文化名流。有作家、画家、书法家、音乐家，甚至还有地方方言戏剧家。个个身怀绝技，深藏不露。唯独我滥竽充数，借某协会混充忝列其中。
名流当中，博友青衫客算是十五年来相知不浅的老朋友。青衫是鄞州区作协主席。读他的文字，总觉得洒脱散淡的文风，配合其人略呈忧郁的气质，非常投合我踽踽独行孤芳自赏的欣赏趣味。一个月前定下的这趟旅行本来有三条路线可供选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峡。事先并未通报，可我想当然地相信青衫也必然同路。果不其然，在出发前的集合地点，青衫客背着他心爱的摄影包，一袭素衫翩然而至。
晚八点半准时登上了游轮，船上条件并不好，四人一间，逼仄窄小，上下铺，卫生间仅容一人转身。洗漱用品包括拖鞋一概全无。可是刚才上船的时候，分明看见底层还有八人一间男女不分的四等舱，这样一想顿时觉得自己比泰坦尼克号上的杰克档次还高，不免暗自庆幸，对眼前简陋的居住条件也就觉得可以忽略了。
夜色真正地降临了，游轮准时开船，几乎就在同时，一条银色的灵蛇在窗外骤然闪现，紧接着是一道霹雷，巴山夜雨不期而至。重庆的灯火在夜幕雨帘遮蔽下，渐渐渺然隐退。三峡游正式开始了。
在船上过夜，觉得非常新鲜，除了我和青衫，同舱的还有一位画家和一位作曲家，真算是往来无白丁了。想到竟有整整三天要一起集体度过，四个老男人多少有点兴奋过度。青衫似乎为旅行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带了两样茶具，一件拳头大小、形如瓜瓣的紫砂茶壶，一个旅行茶瓶。那茶瓶非常别致，两头都有盖子可以旋转打开，底部固定着一个网状镂空茶盅，可以倒放茶叶，开水冲泡半瓶水后，少顷，将茶瓶倒置，茶叶和开水分离，这样茶叶不致被开水沤烂，尽量保持茶水的清香。
青衫煞有介事地拿出一个铁盒，内有上等铁观音，用开水泡制了半瓶，捣鼓了半天，倒了半杯给我。茶色淡黄，茶香微露，细细一啜，果然味道不俗。
其实，人生难得有此闲空，一二老友，琐窗闲遇，泡上一杯闲茶，管它是铁观音、大红袍还是袋泡茶叶末，散淡地聊聊天，看看闲书，或者就看着窗外，什么也不想，彻底地放松。用周作人的话说：可抵十年尘梦。
青衫还带了两本闲书，一册薄薄的清代笔记小说《醉茶志怪》，一本《最美散文中国卷》。中国现代散文大家迭出，美文浩如烟海，要出一本好的选本并不容易。特别是里面的选篇要符合读者个人审美趣味则尤难。这些年跑了不少书店，一直未能得到一本个人青睐的选本，这本书却让我眼前一亮。周作人的《故乡的野菜》《喝茶》《乌篷船》，沈从文的《常德的船》，丰子恺的《秋》《渐》，胡适的《我的母亲》等等，都是味道隽永、轻松可爱的文字，非常适合在旅行中阅读。
长江游轮非常平稳，噪音十分轻微，江水也没有波澜。我们顺着长江水势静静地往下游氽着，远处偶尔有微弱的移动亮光，凑近舷窗仔细观察，才恍然发现，原来是岸上山路的汽车灯在行驶中闪烁。长江上的第一夜是多少有些单调的，但正是这种单调，反衬出即将呈现的精彩。
二、清江扑人面
2010年5月6日 三峡 雨
长江上的第一夜并不宁静，一直下雨，疏风斜吹，舷窗一片淋漓。游轮缓慢而坚定地行驶着。
同屋的四老昨夜分成两拨，画家和音乐家不耐寂寞，杀入另一屋扑克大战，剩下青衫和我面面相觑。点一盏清茶，正欲互相盘问对方的近况，或者索性上床读点什么，有团友却不请自到。因房间分配的关系，画家阿宝不幸与大部队脱离，与其他团队的一对陌生夫妻住在一室。他尴尬无比，躲出来串门聊天，这下子成了我俩的猎物。阿宝正值盛年，长得高大英俊，一看就是荷尔蒙分泌仍然强劲的男人。男人在一起，最感兴趣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异性。老到的青衫没怎么费劲，就将阿宝那点基于原始本能而曾经经历的少年荒唐韵事连根刨了出来。聊到酣处，阿宝不能自已，两个老男人也难以自禁。
舱外夜雨敲窗，屋内却闷热异常，颈下、腋窝，汗液不断渗出。被枕床垫都有异味，我和青衫双双失眠。画家和音乐家午夜时分才联袂同归，一个志骄意满，一个垂翅不语，牌场胜负已不言自分。
清晨六点叫早，天已大亮，穿好衣服迫不及待跑上甲板。江水如蓝，青山如黛。三峡，此刻如一位渴慕已久的美女，冰肌乍露，仪态万千。
江水的流速非常平缓，游轮也轻轻犁开浪花，在两岸青山之间缓缓行进。江水清澈得让人怜惜，水下倒映着翠绿青山，显得更加碧绿如洗。江上湿润的水汽和着山间的云气一起蒸腾，萦绕在山腰和峰顶，幻化成各种不同的形状，或飘逸或逶迤，或横亘如带，或软绵若絮。
看得入迷，却看出了一些异样：水色山光，风流旖旎，然而这个美貌的少妇只上半身裸露着，下半身却全部隐在了水中。长江边上所有的山峰，都在腰部以下被江水拦腰斩断。没有浅滩，没有江湾、渡口、卵石、湍流、山脚小道和荒草萋萋的江中沙洲，也没有纤夫落足的印迹。岸边的山崖上偶尔有凹进的山洞，导游说那就是悬棺洞，可因为江水上涨，失去了落差，让那些悬棺洞看上去失去了凭高独悬傲视万夫的险要，倒像是可以不费力气探囊取物一样。因为三峡水库水势的蓄积，水位的升高，三峡从此性格大变，不再有李白诗中“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的高低落差，而是舒缓、平静，缺少了嶙峋与波澜。这个历经千万年风云变幻的中年美妇，尽管仍然美艳动人，却失去了青春与共的野性与激情。
这就是长江三峡给我的第一印象：山势和缓，永失险峻。
三、船上的况味
2010年5月7日 三峡 雨
在长江上顺流而下氽了两天，沿江两岸的景色和船上的集体生活都有所领略，算是有了一点发言权。
首先，我发现我们的游轮是往来长江上的游轮中最低劣的。两天中，无论是相对擦肩而过还是从左舷超越而上的游轮，艘艘高大轩敞，连船名都起得富丽堂皇，什么“总统号”“皇后号”“满江红号”，听着都那么气派。再看我们这艘，矮小丑陋，破旧肮脏。船名“长江游轮云阳10号”，云阳小县城也就算了，还排名第十，让人豪气顿消。每当过往五星豪华游轮上的中外游客向我们招手的时候，我都自卑地觉得那些招展的手势其实不怀好意。权衡了半天，我恶意地把这个发现告诉了同行的名流们，我发现他们原本高傲的脸上立即显出了失落，这让我的痛苦减轻了一半。
四人间里似乎有一股莫名的臭味，时不时考验着我们的嗅觉。我有点感冒鼻塞，自然屏蔽；画家和音乐家则不依不饶要查个究竟。可上穷了天花板下究了地板缝之后，二人一无所获。最后青衫在四下鼻探后骄傲地宣布，臭源来自最靠近他铺位的空调送出的冷风中。那空调机整个固定焊接在铁窗底下，隔着镂空的栅栏往里看，黑洞洞什么也看不见。生活经验丰富的青衫断定，里面定有一只刚死的老鼠，那臭味就发自它尚未腐烂彻底的尸体。这一发现让同舱四人抓耳挠腮、坐立不安。关了空调，闷热难当；可开着空调，则免不得浮想联翩。两害相权，最后四人还是屈服于闷热的空气，选择了开着空调与腐尸同室相煎、决一死战。
两天中，在局促的铺位和窄小的卫生间里，没有一点私密可言，四个老男人常常裸身相对，在无奈中坚持体验着当代集体蜗居生活。空间是如此开放，任何人哪怕有一点点反常的举动也会毫不留情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船上生活有时也空虚单调，画家和音乐家仍然选择加入牌局，一到晚饭后就不见踪影。那位放单的画家阿宝无处可去只好常来串门。荷尔蒙分泌仍然过剩的他，瞄上了我们对面舱房的一位少妇。傍晚饭后见时机不错，他腆着脸进去搭讪，可没过一分钟就狼狈地退了回来。原来阿宝刚进去还没和那少妇说上几句话，旁边铺位忽地站起一位大妈，虎着脸看着阿宝，阿宝遭遇的竟是那少妇的婆婆。电影《阿甘正传》中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块将是什么口味。
与劣等的游轮和风味独特的舱房相比，船上的伙食同样不敢恭维。早饭是稀饭、馒头、榨菜老三样，中饭和晚饭则是平日避之唯恐不及的粗制滥造清一色川菜。搞得大家每逢上岸观景都两眼发绿，因为三峡上的每一处景点，江岸两旁几乎全是小吃摊点。宁波人吃惯生猛海鲜，口味刁眼睛毒，一眼就瞅见几乎每个小吃摊位前都摆放着一只塑料大盆，那里面养着唯一的活物，是长江中的活虾。不知是野生的还是养殖的，总之价钱十分公道，这救了大家的命。
从发现江虾起，我们的餐桌从此顿顿不离盐烤虾这道菜。虾是文联主席S亲自烹制的，买来活虾之后，借摊主的大锅，先烧热锅炒盐，待盐炒热了，放入沥干水分的活虾，加生姜和酒。待到锅中的水分全部煮干，盐烤虾大功告成。这是宁波人的烧法和吃法，那虾鲜咸并具，极为下饭。
游轮上另有一样不便，在船上无线上网就好比当年李白登蜀道一样，网速慢得像蜗牛爬不说，好不容易上去了，那新浪博客却如蜀中剑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使历经磨难终于打开了博客，如果要想发博文、看评论或者发照片，那更不啻如上青天。我常常折腾得满身是汗，间或还要留意船上广播的召唤：某某景点到了。每逢此时如闻军令，赶紧冲出舱门，冲上甲板，加入观景大军。因此，常常是顾此失彼，挂一漏万，甚至两头落空，让人七窍生烟，顿生“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侧身西望常哀叹”的感叹。
船上有两个老外，看上去是一对夫妻，没头苍蝇一样到处瞎撞。看着他们无奈又可怜的样子，我操起三脚猫英语上前搭讪。闲谈中得知，男的叫凯文，二人来自澳大利亚，是首次来访中国，天知道是谁向他们推荐了三峡之旅。他们除了“你好”“谢谢”和“北京”“西安”之外，对中国的一切都懵然不知。我说了“上海”“杭州”，二人也是一头雾水，反而一个劲问我导游拿着话筒都在说些什么。可怜我贫瘠浅陋的英语，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说了几句诸如长江是世界上第三大河，张飞刘备是历史上的英雄，三峡非常美丽之类，就“英”郎才尽，无以为继。
折腾了一夜，次日早上终于上网成功。
四、卧听海涛入梦来（尾声追记）
2010年6月18日 宁波 多云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三峡游结束已经一个多月了。
因为旅行非常愉快，大家都感觉意犹未尽。因此当三峡行中的戏剧家朋友W盛情邀请同一拨人在地处象山港畔的一处海滨饭店再次相聚时，虽然从宁波驱车过去要一个小时，可几乎所有三峡同行者都欣然前往，谁也不想错过这别后重逢的快乐。
W在宁波经营着数家酒店，是个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我对他略知一二。他文化不高却酷爱表演，在当地是个公认的活宝。从宁波出发时，因为同行者一开始彼此还不太熟悉，因此W在飞机上装得一本正经，满脸严肃，正襟危坐，任谁不搭腔，拒人千里之外。然而天性是最难泯灭的，到了重庆上了游轮，W君终于不牢了。在一次等待下船的间隙，人群都拥在甲板上，他看着一群女游客开始痴痴傻笑。妇女们面面相觑非常诧异，他却变本加厉，一边拍手跌脚，做出各种傻子通常流露的典型表情。这是他平日里经常表演的拿手好戏。W面相看上去本就有点弱智孩子特有的憨厚，这下乐翻了全船的游客，女人们更是前仰后合笑不绝口。可夸张的表演来得快去得也快，下船到了景点丰都鬼城，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截拐棍，拄在腿上成了瘸子，那动作惟妙惟肖。有的游客不明就里，过门槛上台阶时甚至出手搀扶他，他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表示感谢。进了寺庙之后，他掏出一大摞人民币开始四处捐钱，一副烧香怕找不着庙门的急吼吼模样。可转眼间拿起摊位上的裸体女人画册，他又两眼放光如获至宝，和摊主内行地砍起了价钱。
三峡游轮上的伙食太差，W不失时机地展示了他的慷慨好义，每顿饭几乎都有他费心搞来的加菜，有一次甚至有一条昂贵的野生活鱼。我有点怀疑那条活鱼的来历，因为餐厅的女服务员们那时都已经成了他的粉丝。
三峡一路同行总共才五天，旅伴们彼此再见面却像遇到了老朋友。青年画家阿宝一见我就大赞，他看了我发在博客上的《三峡日记》，非但没有怪我披露隐私，甚至说我的博客是宁波最好的。阿宝送给我两本画册，分别是人民美术出版社和西泠印出版社出版的。从这两家出版社的名气可以想见阿宝的绘画水平。我不会画画，却很想透过微观世界来猜测画家内心呈现的带有永恒意义的东西。在阿宝的画中，我看到了河边的旧船，冬日残阳下寂寥的村落，甚至一盏老式的油灯，却看不出也找不到阿宝在三峡游轮上曾经描述过的那种生命中带有原始野性的东西。我曾经有七八年时间跟踪采访过宁波著名画家沙耆，一位鲜为人知的堪称中西合璧的国内油画界大师。我十分诧异那个衰残之躯里绽放的生命中最为原始的艳丽。尽管他也画山林、村落和湖景、静物，用色却大胆至极，红、黄、蓝、绿、黑、赭，画布中充斥的几乎完全是未加稀释的浓艳原色组合。这与阿宝的绘画中大量运用的灰、蓝、白等灰冷色调大相径庭。灰色与晦涩同音，我不知道阿宝真正想从画中传递的是什么意绪，只是隐隐觉得画家寻求的也许是人生的某种答案，那似乎是画家自身与现实之间的龃龉以及互相之间达成的某种谅解。那些故乡的堰头和老街街景，也许就是画家心中的伤痕和结痂吧？都说诗无达诂，绘画大概也不例外，如果说能用绘画来缓解自身与现实之间紧张的关系，那么我觉得从阿宝的画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呼吁，一声呐喊，那就是回归质朴的精神家园。
遗憾的是，青衫客失约了。我想念青衫客，自三峡游分手后，曾应朋友之邀约请过一次，当时他满口答应，谁知到了那天，他突然改口说当天是他们夫妻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我颇为狐疑这个借口，而今他竟然再次失约。没有青衫客，没有人撺掇着畅谈人生理想，那些关于青春、激情的羞答答又火辣辣的往事，那些人人都有机会诉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话题，就此成为无言的隐秘。
晚餐非常丰盛，虾、蟹、蛤、鲎及各种野生深海鱼类，各色的象山港小海鲜。甚至还有珍稀的河豚，因为数量少，做成了一道鱼肉浓汤。我喝了一小碗，味极鲜美，又拣了两块河豚肉，其中一块吃到嘴里才发现似乎是鱼的肝脏，据说河豚的内脏含有剧毒，犹疑之中咽下了一半，剩下的赶紧吐出。
戏剧家在当地还有一支乐队。他叫了一位少妇前来助酒，是本地的越剧名旦。少妇喝多了酒，双颊绯红，一曲《我家有个小九妹》绕梁三尺。有歌有酒似乎还未尽兴，阿宝不失时机地讲起了“而已汤”，这是他在三峡游轮上最为得彩的笑话。阿宝绘声绘色地又说了一遍，直说得少妇醉眼酡红，脸上娇羞万状。酒足饭饱，戏剧家包了两栋海滨别墅供大家歇息。这是真正的海景房，窗外三尺之下就是海滩。一群三峡牌友闹哄哄地重开牌局。我因为有些头疼独自上楼进了客房，早早洗澡上床关了灯，生平第一次枕着海涛入梦。
也许是新鲜，一直未能入睡。海涛声非常奇特，像一个洗衣妇在永不休止地淘洗着大件的衣被。她不断地提起衣被，再用力地掼入水中，于是水就发出那特有的“扑通、咕嘟、哗啦”的循环声音。渐渐地，洗衣声又变成了女人若有若无的呜咽，到最后干脆声息全无。我诧异地下了床，走到窗前往水中看去，一轮明月映照下，海滩消失了，海水已与岸边齐平。原来海水涨潮了，怪不得拍打海滩的声音消失了呢。突然想起三峡中那些永远失去的浅滩，心情同样的无奈。
重新上床，睡意仍然久久不来光顾，头痛却渐渐加剧，胃也开始反常地搅动起来。突然一阵悸动，光脚下床冲向洗手间，喉咙一阵痉挛，已是喷薄而出。待到喘息稍定，回味这反常的痉挛，我把原因最后归结到拼死吃河豚上，那河豚内脏幸亏吐掉了，看来我躲过了一劫。
不知何时沉沉入梦，清晨醒来，四周静悄悄的。起床推开窗户，海上一片静谧，海涛轻吻着重新裸露的沙滩，海鸥无声地振翅低旋。我下楼查看，整幢别墅不知何时已人去楼空，昨夜还停在停车场的一溜汽车，今晨也全部消失，同行者已经杳如黄鹤，无影无踪。
一切都回归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天空没有痕迹，鸟儿已经飞过，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筵席！那些美好的东西其实都是短暂的幻影，只存在于一念之中，一切都会归于空无。
那么，就把这些经历和心情留在这里，作为为了忘却的永久的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