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备某杂志稿友会，为开会地点颇费神思。有朋友推荐紧邻章水镇赤水村的四明山慕天山庄。为慎重起见，提前数日先去探路。车过皎口水库后，峰峦起伏一路爬坡，蜿蜒蛇行六七里，岚烟润翠，渐入佳境。穿过赤水村峰回路转，青山捧出一座簇新山庄。下车细看，果然不凡，楼台寝馆形状各异，皆随物赋形依山势而建，亭台飞瀑亦玲珑可观。地势高处筑一平台，视野开阔，遥见数团轻雾隐起山腰，如堆白障。视野深处隐有潭水一泓，横亘于山腹，水面宽平如砥，远远望去水色青白如玉玦，旁者云此即周公宅水库。环视周遭叠嶂森列，旁有一脉山脊两壁凸起，上搭百米回廊低势下衍。回廊尽头连接一栋小楼，远远望去，小楼历百余级台阶从夷入危，直至远峰绝顶，势若蛟龙卧岗长虹饮涧。该处即宾客夜间下榻之所，届时夜宿山冈，体验古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的意境，该是别有一番情趣吧。
数日后稿友会如期在山庄举行。不料当天阴雨，“夜静春山空”意境全无。下午上山见雾失楼台，晚上观景又月迷津渡，整个一桃源望断无寻处。一夜云雨缥缈，晨五时许，晓色熹微，同事尚在梦中，操起相机出门竟恍然不识来路。三尺之外浓雾扑面诸峰尽失，眼前如坠迷障。沿廊道勉强摸索拾级而上，觉清冷彻骨、脊背生寒，不敢怠慢，急回房盘桓数分钟再披浴巾而出，眼前竟又景色大变。浓雾稍退，霎时诸峰微露，青山绿水在絮状绵雾中时隐时现。宋人葛长庚《晓行》诗云：“晓雾忽无还忽有，春山如近复如遥。”此时情景几可比拟。早餐后天色渐趋明净，走上高台，弥望远处一片皓白，雨后诸峰尘土洗尽近处更显青翠。凭栏下视，雾霭或白净如绵，或奔腾似浪，作静态澎湃之状。周公宅水库身裹纱丽时隐时现，大地尽作琉璃云海，瞬间开合，山形飞动，尽显幽远变幻之奇。
云海奇雾唯高山独有。见《慕天庄志》，相传远古时此地山高雾重、毒瘴肆虐，山民多患关节病。慕天山有修炼千年之黄龙化作老者行善，点化山民“饮用岩下潭水必愈”。远近山民蜂拥取水，病痛霍然而愈，黄龙遂避之慕天冈，盘顶仰天现出真身。窥者惊叹，莫敢仰视，跪拜顶礼，慕天之名由此得之。有龙必有云，古有龙嘘气成云之说。《易传文言》里也说：“云从龙。”龙乘云气摩天薄日，龙不得云失其所凭。今年恰逢龙年，这样说来，得此云雾奇观也算沾了点龙气。其实身在沧溟杳渺之中，已物我两忘，不知何者为龙，何者为云，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矣。
谨以此记慕天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