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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7、第一次见面

林强昨晚上睡得迟了,又喝点酒,结果一头倒下再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一大早起来,脑袋还在疼。初睁眼时,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上班迟了,等噌一下从床上跃下,才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已属编外人士,不用再赶点上班。回过神来在心底直觉得自己可怜,竟然象匹马戏团的狗熊一样被训服得就算脱了缰绳都只会围着笼子绕圈的程度。打开电话,嘀嘀的信息声,查看一下,竟然发了七八条信息。他细看时,竟然全都是那位美女发过来的。几条信息读下来,活脱脱看到一位女孩子从对陌生人的怀疑到对自己开始相信再到满心希望然后转而到失望转而娇嗔再到最后恼羞成怒的一连串表情变化。最后竟然有一条,“你这人可真无聊,yougotohell!“的一句林强看得惊心动魄。这会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竟然把自己暗中心仪的女孩折磨得不顾淑女形象开口骂人的地步,心里有愧甚至有点听从她的指点真去死的冲动。

这会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的事情,赶紧回信息表示歉意,并撒个小谎言,说自己并非有意关机,而是电池没电了,而自己也不象她想象中的是个无赖。本想直接打电话说起来会方便很多,不过感觉自己好象还没做好直接面对她的准备,发信息如同给自己还带只面具,而打电话便象是面对面毫无遮拦一般连一点退路也没有了。不过短信只适合交流很直接的信息,而像他这样复杂的情绪实在是难为了自己的手指,等把自己曲里拐弯的意思表达清楚,手指的大拇指都快抽筋了。

半天没见动静,这会轮着他感觉失落了,心想可能自己昨晚的举动太过分,美女真生气了,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以至失信与人,把原本可以引以为傲的一位朋友都给得罪了,实在是不应该。又想想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可对方连短信都不回了,自己去打电话,岂不更是自讨没趣?

想起来真是个很奇怪的事情,有很多时候我们容易放纵自己的情绪,任自己一意孤行而完全不去顾及身边所有亲人朋友的感受,反倒还以自己的特立独行引以为傲,除过被情绪左右之外,其实我们也有很多时候是因为自己的感情变得迟钝而麻木了,误以为我们没感到痛疼的时候,别人也会跟我们一样已经没有了知觉,而事实却并非这样中,当我们与人相处的时候,往往伤害最深的都是那些对我们倾注了全部真诚和慈爱的亲朋好友,因为只有离得最近的人才容易受伤越深。有些时候我们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反过来则是,如果一旦开始注意某个人的一举一动的时候,甚至从心底里开始想尽量避免伤害一个人的时候,也许就是表明其实自己跟那个人之间一定出现了某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止男女,常常连男人之间也会有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愫出来。开始顾忌别人感受的时候,有时候说明我们开始变得学着付出感情,变得成熟了,有时候则是开始珍惜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变得学会感恩了,而这种感受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我们从周围的世界吸收,融汇,而后又几经酝酿最凝聚出来的一种素质。也许我们并未意识到,其实从年少时慢慢的学得开始敏感开始叛逆的时候,这种叫做成熟的东西便已经开始慢慢发生作用。林强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如此心细如纤,而对方却只是个素未谋面,只是通过照片谋过一面的一个陌生女孩。有种感觉原来的自己曾有过,那是一种有时让人沉迷其中不能自已有时却又让人痛彻心扉,不忍直面的强烈体验。原本以为这种感觉早已随着自己的成长消失怠尽,现在才发现其实那感觉一直只是深藏在身体的某个部分,一直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死灰复燃,自由奔放。

事情归事情,可工作还得忙,他可不象言情小说里的俊男靓女们可以整天谈情说爱,不食人间烟火,自己那辆破车的款还得要付,那天对王勇的话只是气话,大不子到时扣出修车款来也就算了。正准备再跑趟公司,还没出门,电话响起来,拿下来一看,心里一阵激动的狂跳。正是叶蓓打过来的。看着电话上的林强暗暗深吸口气,定住神隆重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是那位?”

一个预想之中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那声音虽然从没听过,却觉得一点也不陌生,在电视上看空姐们讲话都是那种甜而不腻的感觉声音和照片上的感觉很相符合。

“你好,你就是昨天的发信息的人吗?对不起,昨天晚上太着急了,话说得过火了,看了你刚才的信息就知道是错怪你了。真是你发的吗?你是干嘛的?我的东西怎么会到你手上的?”

一连串的问题把林强问得脑袋发晕,不知应该先回答那个问题。但从对方说话的语气来看,这应该是个心无城府的女孩子,女孩子着起急来倒让他觉得她并非不食人间烟火,心理上距离也就近了许多。没接电话以前觉着紧张,接了电话发现其实那么多压力都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但开始说话时还是费了点劲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因为心里的激动而产生颤抖,让人家听出来笑话。

“信息是我发的,东西也在我这边。东西怎么到我手上的,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得等有机会当面好好给你解释解释。你就是身份证上的人吗?看照片上挺温柔,说起话来可够厉害的,我上学时候英文没学好,麻烦你解释下Yougotohell是什么意思啊?”

叶蓓那边带上了点笑意:“那话还不懂啊?是夸你是个热心人啊!现在象你这样见义勇的人还真不好找了呢,要是真帮我找到了东西,我一定还得再多夸你两句话。”

两句话过后,慢慢也就恢复了镇定,脑子也重新开始运转,听她很巧妙躲开自己的疑问非但不生气反倒有点佩服她的机智。也不点破她,只是简单地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最后说:你找个时间,说个地方,我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叶蓓显然多想了一会,才说:“那好吧,就今天中午,家美乐超市门口。到时电话联系。”

接下来是一场漫长的等待,漫长得想给时间象平时电脑上看电影般来个快进,把平淡的断落跳跃过去。突然发现好象所有其它的事情都没有下午送东西给叶蓓的这件事情来得重要了。心里颇有些感悟:原来事情的轻重缓急并不是这件事情真的重要才重要,而是取决于你对它的态度,同样的几件事情摆在眼前,你挑出来的那件并不一定是真正意义上的要紧事,而只是你觉得它比较重要而已。平日公司里老板看待下属,往往只是他自己觉得谁比较努力而对他大加赏识,而并非那个人干起事情来真很卖力。所以处处标榜的赏罚分明只能做到相对的分明和准确罢了。

其实中午跟上午并没他想的那么远,只隔着一顿饭的时间。他平日一个人住,也没养成吃早餐的习惯,有时干脆晚饭也懒得吃,半夜肚子咕咕叫着提抗议,昨晚空肚子闷了口白酒,把自己先给整晕了,可胃却好象另长了付大脑,保持着极度的清醒。时时警告他若不好好善待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逃离他身体,另立门户去了。林强谁都可以得罪,可也怕它真要发脾气走了,自己岂不成了个看着挺大,却全无分量的装着包空气的空皮囊?所以不敢怠慢,赶紧找个卖早点的小摊要笼包子,再来碗稀饭好好安抚一下饿得发慌的胃。想要没有他该有多好,每天省了许多麻烦。可这胃有点贪得无厌,他刚去书店看了会书,几本书翻择下来又感觉饿了。让人有点怀疑卖包子的是不是专门弄点假货出来骗人。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原以为应该挺远的中午竟然真的来了。

这个超市是这座城市规模最大的一座,而且是一家本土品牌,许多全国连锁的大品牌超市往往在大城市经营得风生水起,可到了这里不是惨淡经营便是黯然收场,常常成了匆匆过客,而这家本土的超市却发展得蓬蓬勃勃。不但在各个角落都有自己的连锁店,还不断向一些新建起来的社区渗透。逐渐代替那些大品牌成了这座城市人们生活的一部分,大家平日除了买各种日常用品,闲来无事时把进超市去逛上一圈当成一种调剂生活的休闲方式。夏天街上走的热了,可以进去吹吹免费的冷气,冬天逛街,天气太冷,也可以享受下温暖的空调。所以人流量一直不少,给人觉得生意一定不错。这会正直中午,人流林强早早按点到了超市门口,打点精神,攥紧手里拿着的包,四周打量着看有没人来接头。心里有点后悔应该约个接头暗号,譬如穿件红色衣服或者手里拿份杂志什么的都成,省得自己傻愣愣站在这里任人瞻仰。而自己却对周围事情一无所知。感觉自己如同动物园的供人观赏的猴子一般。

正发愣间,感觉周围有点不对劲,原来说是在超市门口见面,可门口没看见照片上的美女,却有好几个保安虎视眈眈地来回巡视。不注意时会觉得超市门口保安巡查也很正常,可今天自己带着任务过来,却觉得保安与往日有些不同,平时只注意出来的人看有没有偷拿东西,今天却一个劲在从门外进来的人脸上察言观色。一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正奇怪间,身上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正是叶蓓。问他在到了没有,自己早就到了,只是还没看见他的人,因为本来就没见过,要求他做个与众不同的动作以示林强边接电话边抬头四下里看。心想这叶蓓小姐提这要求真是有点特别,什么与众不同的动作?难不成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拿个大顶耍耍杂技不成?正在想着,还没等他做什么动作呢,其中一个胖保安看上去是个小领导的对着对讲机讲了几句话,原本分布四周的六七个保安齐刷刷冲着他奔了过来。林强一时莫名其妙,见这情形有点手足无措。几个保安围着他既没进一步动作也不说话,只用眼光上下审视。一个人的目光还则罢了,几个人齐齐瞅着他看,立时觉得自己如同警匪影片里的歹徒,身处暗室,周围全是纵横交错的红外线灯光,只要一有风吹草动,立时就会乱枪齐射,给他来个死无全尸。林强心里正在发毛。刚才讲对讲机的胖子分开人群进来绕着他转一圈,他本来人高马大,再穿一身制服,虽只是个商场保安。却是一幅刑警队长的派头。胖子看着他问:“是林先生?看来应该就是你了,在这等人,等的还是个小姑娘?姓叶?”林强长这么大,还没听别人称他先生,感觉自己一下地位有了提高,可看他表情却显然已经把他当做了嫌犯,心里顿时有点不爽,故意转头四周打了一圈,没好气应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其实这话本来多余,对方明明就指自己,还问这话显得画蛇添足,其实这也是种策略,对方逼身太近,容易造成压力,而自己先用一个反问给他来个不动声色的否定,也好给自己争取些许时间空间,再想想该如何应对。

胖子看他并不搭碴,心想这人还真有点不好对付,于是决定集中精神,好好跟他较量一番。想这会正在自己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况且周围这么多帮手,料定他也翻不起大浪来。

“是,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姓林。我是来赴你约的。”

“可我并没约你啊,我约的是个女的,可你怎么看也是个男的。”林强依然不理他碴。可是心里有点明白,八成叶蓓暗中动了手脚。自己不来,请个保安。既达到目的,又保证了安全,可也不该把采用这种手段,让自己陷于不义不利之中。想这里又抬头向四周了望,看是不是她会从那个角落突然冒出来。

胖保安看出他的心思:“别看了,她不会来了,你赶快老实说,你是什么人?找她有什么目的?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东西丢了,然后我捡到了。准备还给她,你是干嘛的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明明已经说了,却还嘴硬。分明就是色厉内荏。做贼心虚。胖仔决定穷追猛打:“这么说东西还在你的手上?”

林强:“什么东西?”

胖仔:“别装糊涂,现在有些小偷偷了东西不说,还找机会想再捞一把,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识相的赶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就跟我到保安部去一趟。”

林强听这话也恼了:“你什么人啊,又不关你什么事,我懒得理你!”说完转身要走,几个保安看看胖子没发指令,都不让开,林强眼看对方人多势众,一时也不能动粗,忙拿出电话找叶蓓说话。那边电话明明通了,可就是没有通话。几个保安职业规范所限,又不能真动手。但要放他走,一时又不甘心。周围行人看着奇怪,都聚起来看热闹。林强分明从大家眼光里看出许多面对小偷时才会有的鄙视眼神出来。正僵持间,超市门内走出位年轻女孩,风姿卓越,一头飘逸的长发,身材高挑匀称,虽算不上是魔鬼身材,也让人晃惚之间怀疑她是不是从商场里播着广告的电视画面里直接走下来的美女模特一般。其它人正看得发愣,林强却已经一眼认出来了,那人正是叶蓓。

叶蓓笑意盈盈冲林强他们走过来。对胖保安说:“算了算了,别难为人家了,看这样子也不象个坏人!”

胖仔还有点不放心:“坏人又没把字刻脑门子上边,你还是小心点吧。”

叶蓓笑道:“其它不说,看人我应该还差不多有点眼光。你放心吧。”

说着话直接过来林强说。“你好,我就是叶蓓。不好意思,这保安是我一个朋友,刚才的事情弄误会了。”

林强抑制住心跳,有点不满地说:“是误会吗?我怎么觉得像是你一手导演好的?你这演的是那一出啊?”

叶蓓既没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冲他一笑,说:“那是我一朋友,就在这家超市上班,听了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有点不放心,说是替我把把关。也是,现在整天都看到有人设局骗人,我这也是不得不防么……你别往心里去。”

林强想想,原来还真是你搞的鬼,弄得我差点被人当贼给抓起来,说不往心里去才奇怪呢,但看她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心中有火也发不出来。反倒看着她一脸傻笑。的确,虽然已在照片上见过,但真正面对她时还是有点惊艳之感。一时之间,脑子里面恍恍忽忽,眼看着又要产生短路现象了。

这是他在上小学时落下的一个毛病。那会刚上初中,慢慢意识到了男女之间的差别,所在班上突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生女生绝不说话,那怕两人在家原本就是邻居,进了学校也得装成形同陌路,有什么话都得憋着,等放了学出了校门再说,不然班上被人瞧见,一帮小屁孩追着后面叫喊起哄,有好事者偷偷写个纸条,趁人不备帖在背上,所以曾有一次,林强正写作业时错了个字,一时着急,忘了班上的规矩,向邻桌女孩子借了半块橡皮,结果一整天背上背了个上写“我是臭流氓,跟女人说话”的条子满学校转悠而自己浑然不觉。引得人看见他就扭过头去偷笑。起初不知怎么回事,醒悟后恼羞成怒,拿着条子找那好事者去拼命。结果两人打得丢盔弃甲,鼻青脸肿,从此种下仇恨,直到上高中之后同追一位女同学而被女同学放了两只鸽子之后才化解前嫌,结为知己。按后来心理学分析,那种现象应属青春期到来前的一种征兆,要经过那个阶段,才开始意识到那些流着鼻涕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丫头跟自己不是同类,心里暗暗奇怪那些女孩子为什么总爱尖着嗓子讲话,而自己的声音却走下坡路,一天天变得低沉稳重起来。可那会根本没机会知道这是成长的标志,而只是被环境所迫一味盲从,一年下来,那规定最后不攻自破,可他却自此落下个见了女孩子就心慌气短的毛病。所以平日见了她们,能躲就躲。不料正因为如此,被女孩子认为他超凡脱俗,气质不凡,有事没事,专门过来找他搭讪。反倒让那些靠整天故意寻衅闹事吸引女同学注意的男孩子们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这毛病好象没了,可今天见了叶蓓,才知道那毛病并未痊愈,因为自己早已过了随便看见个女孩子就会而当心猿意马的年龄阶段,所以症状没有原来那么明显,而当真遇上个让他感觉动心的女孩子时,那毛病就又故病复发,而且复发得一踏糊涂起来。

其实叶蓓也并不是要故意捉弄他,只是出于女孩子的警惕,再加上有当保安的朋友这个便利条件稍加利用而已。刚才自己早就来了,却没闪面,看林强过来,猜就是他,可一时还不肯定,于是打个电话,看他反应如何,并授意他做个异于常人的动作以示区别。林强还没想好是扮做猴子还是当回狗熊的时候,那胖保安已从他接电话时东张西望的样子认出是他,于是一伙人围将上去,先给他来个细细考察,严加盘问,几句话说林强一时手足无措,开始打电话求救。叶蓓看着他除了感到有些好玩,也有一丝心有不忍,所以这才现身出来,替他解围。

胖保安看着确实没什么危险,这才下令收队,一伙人稀里哗啦各自回去坚守岗位。围观人群也没趣的散开,大家心里只是有些遗憾,原想准有一场大战,没料想那小伙子太过窝囊,没打起来,心里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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