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是兰珍珍进入上海的第三个年头。
此时,她已出任欧莱雅(中国)公司的公共事务总监。
在本书的主人公中,她相对比较年长,阅历自然也更丰富。
关于兰珍珍那带有传奇性的经历,许多媒体都曾有过报道,她自己也写过一本名曰《水天皆有情》的自传,所以人们多少都有一些了解:出生于成都一个世族之家,但由于种种原因,她从小在重庆山区里跟着外婆一起生活,整天在山野里疯玩,一直到6岁为止没有穿过一双鞋。这也让兰珍珍性格中始终带有一种山里孩子的狂放不羁——尽管这一性格特点后来被越来越深地埋在了她那优雅的仪态风度之下。
1984年从四川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毕业后,兰珍珍在最初的几年中,走了一条在一般人看来似乎完全没有内在主线的职业发展之路:她先是在成都旅行社干了两年导游和外联,然后去大亚湾核电站当了两年翻译。因为表现出色,她很快就被提升为翻译组的组长,后来还被派往法国工作和培训了一段时间。1988年,为了寻求一份真爱,她突然辞掉了这份工作,和法国男友一起跑到了西太平洋上毗邻澳大利亚的法属新加利多尼亚岛。又因为在岛上遇到了许多前来度假的日本人,她一时兴起,埋头学习起日语来了,还去日本一所学校攻读了一年有余,既学语言,又考察日本的文化。接着,她再度回到了新加利多尼亚岛,在日本丰田公司设在当地的分公司里做了好几年的贸易,直到1993年应聘进入欧莱雅香港公司担任市场部助理,开始了她在欧莱雅的事业。
所以,兰珍珍至今也说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接触到公共关系,又在哪一个时间节点上和公关这一行结缘的。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在她大学毕业前后的那个年代,对国人来说,“公共关系”还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名词。但认真梳理起来,她所从事过的工作,又似乎和公共关系职业都能沾上一点边,尤其在成都旅行社任职后期,兰珍珍做的是外联工作,必须频繁地与许多旅游团队和个人保持联系,以拓展业务关系。而一旦遇到飞机误点,日程有变,乃至发生游客受伤事件,更需要她去沟通协调,解决问题,平息纠纷。这其实就是企业公共关系工作的内容了。而在大亚湾核电站做翻译工作,注重的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传播和沟通,而且是不同语言、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之间的沟通。至于在日本求学、在法属新加利多尼亚岛以及后来在香港的工作经历,则让兰珍珍有机会更深入地了解了法、英、日三国的语言和文化,从而能自如地进行跨文化的交流。这种能力,是国内公共关系从业人员中少有的。
1997年,欧莱雅进入中国内地市场,兰珍珍也随着刚组建的欧莱雅(中国)公司总部来到了上海。初到上海,兰珍珍感到非常的新奇和兴奋。给她印象最深的:一是南京路、淮海路等主要商业街区已相当繁华,各种产品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二是上海城市的文明程度似乎要比内地其他城市高得多。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外闯荡了那么多年,她又脚踏实地地站在了中国本土上。这一次,她不是作为旅游者,不是作为外来人,而是要在这片热土上好好干一番事业了。
尽管如此,兰珍珍也还是很难解释,她怎么会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公共关系方面的事务来。经历了好几个星期没日没夜的紧张工作,欧莱雅(中国)公司终于在上海正式开张了。但在重新安排工作岗位的时候,兰珍珍突然提出想搞公共关系这一块,却让很多人大跌眼镜。因为在公司人士看来,市场部的工作是实的,公共关系事务则比较虚。在公司里,市场部的地位举足轻重,而公共关系部当时还根本不存在,谁也说不清这样一个部门能起什么作用。兰珍珍在市场部干得好好的,怎么会突发奇想地要去搞什么公共关系呢?
这里有一个欧莱雅集团本身整合的大背景。欧莱雅是一个多品牌的企业集团。有很长一个时期,在许多国家,它旗下的一些品牌都分成不同的公司在独立经营。20世纪90年代起,集团高层感觉到了这种经营模式存在的弊端,尤其是其对整个企业形象和企业文化建设的不利之处,从而准备调整,着力于经营的整合和集中化。当时,整合经营的模式已经在美国市场上开始试行,全面推广则是早晚的事。
兰珍珍非常敏感地把握住了这一契机。她的想法也很简单:既然整合经营,欧莱雅(中国)公司未来的整体形象建设和集中宣传就很重要。况且,公司刚刚进入中国内地市场,无论是企业还是旗下诸多品牌,在内地公众中知名度都还不高,更不要说美誉度了。而从公司层面来说,对中国内地的公众和文化也知之甚少,乃至还存在某种隔膜。在香港公司干了4年,兰珍珍深切体会到跨文化交流的重要性和艰巨性。所以,在整体形象的打造上,在与中国政府、媒介和消费者公众的有效沟通上,欧莱雅公司有许多工作需要做,也必须做。她觉得,作为一个从小扎根于中国,同时又非常熟悉法国文化的职业经理人,自己来运作这方面的事务是再合适不过了。她乐意做这一开创性的工作。
欧莱雅(中国)公司的外籍总裁还是颇有眼光的。他同意了兰珍珍的请求,说:“可以。你一个人先做起来吧。”他大概不会想到,当时的兰珍珍,其实连一本公共关系方面的教科书也没有研读过,只是凭着她的灵性,凭着她对众多企业公共关系案例的了解,或者说,是凭着她的感觉,才毅然迈出这一步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兰珍珍的感觉是正确的。
让兰珍珍牛刀小试的,是她在公司总裁的直接支持下,为欧莱雅旗下一款染发产品所组织的一次新闻发布活动。为了这次发布活动的成功,也为了媒体关系的建立,兰珍珍一家接一家地去拜访上海的各大媒体,向记者们介绍欧莱雅,介绍欧莱雅产品对推动人们生活新潮流的作用,并真诚地邀请他们来发布活动现场亲眼看一看。不言而喻,这次发布活动取得了很大成功,欧莱雅(中国)公司的公共关系工作也顺利地打响了第一炮。
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为了增强这款染发产品的宣传效果,兰珍珍决定“以身作则”,毅然将自己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染成了酒红色。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染发还不是那么普及,兰珍珍的母亲就一直不予认可。她母亲曾经放言:如果兰珍珍染头发,她就不认这个女儿了。但是作为这款染发产品新闻发布活动的负责人,面对媒体,还有什么比她自己使用这款产品更直感从而也更有说服力呢?果然,当兰珍珍一改往日装扮,披着一头亮丽的酒红色秀发,自信而优雅地登上发布会的演讲台时,现场记者一片惊羡,啧啧之声不绝于耳。兰珍珍知道,自己所想要的效果已经产生了。而她母亲,最后也接受了这一现实,并不得不承认:兰珍珍那酒红色的头发看上去还是挺漂亮的。
这以后,关系就慢慢理顺了。到了1999年,兰珍珍手下已经有了一个专门的公共关系部门。在公共事务方面,欧莱雅也已先后赞助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苏州举行的保护世界文化遗产欧洲名城市长会议、法籍华裔抽象派艺术家赵无极在中国内地首次举办的绘画回顾展和世界精英模特大赛中国选拔赛,并因此和方方面面建立了初步的良好关系,提升了欧莱雅在中国内地公众中的知名度和美誉度。这对欧莱雅产品拓展中国内地市场起到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但当1999年快过去的时候,声名鹊起的兰珍珍却多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困惑。她凭着一股冲劲干起了公共关系,但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才真切地感到这摊子工作并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她困惑的是,难道企业的公共关系事务就是开几次新闻发布会,即兴地搞几次社会事业赞助吗?是不是还应该站在更高的角度,有一些战略性的计划和行动呢?她不得不承认,这时的自己,对公共关系的系统理论确实了解得还不多。
好在有公司高层的全力支持,有整个团队的群策群力。所以,兰珍珍满怀憧憬地迎接新世纪的到来。她已经感觉到,在公共关系事务上,欧莱雅(中国)公司一定能有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