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回家。”等殳芒走近了,郜速毋庸置疑地说。
“你……你说什么?”殳芒有点儿懵。
“你不是答应过要给我过生日。”显然这并不是征得对方同意的疑问句。
“……”殳芒想起来自己多年前是答应过,不过她还想起来,“你生日不是明天吗?”
“明天得去我爸妈那儿,还是你要明天给我过生日顺便见我父母?”郜速一副人畜无害的嘴脸,但就是让殳芒想起句话——“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郜速,祝你生日快乐。”殳芒说完就要绕过他往车站走。
“这就完了?”郜速见她要走,立马伸手拦她。
殳芒不慌不忙地摆事实讲道理:“你刚才在里面不也问我‘谁去接孩子’么,我是临时过来办点儿事,现在办完了,得去接孩子了。我不是敷衍你,今天确实不方便,先送句祝福给你……”
“你过来办什么事?”郜速打断了她的话,他已经很久没离她这么近,她耳后的碎发随着微风时不时扫过她的脸颊、嘴唇,她烦了就随意掖到耳后,他的视线就随着到脸颊,到嘴唇,到耳后,头发掖过去露出淡粉的耳垂和精巧的耳骨,她的声音已经飘远,他的思维也钝了,忽然想起一句词: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你没事儿吧?”殳芒发现郜速有点愣神儿。
“嗯,在听,你不是说是帮晓拂跟她男朋友来解释的吗。”郜速收回视线,也嫌恶了一把自己酸臭的诗意,迅速恢复神智,“我顺路,送你去接陆肖。”
没等殳芒做出下一步反应,他已经开了车门,他完全没有勉强殳芒的意思,只是他幽深的眼神像是沼泽,困住殳芒的腿和心,僵持了一会儿殳芒还是坐上了车。
周末上午的路上川流不息,郜速的车夹在车流里走走停停,车里恬静又安逸,隔绝了一切的车水马龙,整个世界好像就剩了他俩,郜速专注开车,殳芒顽强地和眼皮作斗争,终于被睡眠不足打败,开始补觉,郜速转头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只不过顺手拧开了收音机放着轻音乐,刚开始殳芒还挣扎着惊醒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伴着收音机里的声音又安然睡过去了。她竟然还做了会儿梦,梦里她还是十几岁的样子,暑假的家里,出差的出差,度假的度假,避暑的避暑,只有她和家里帮忙的阿姨看家,她也还跟上学的日子一样,按点儿起床,按点儿吃饭,按点儿去上补习班,不过偶尔也会意外起晚,然后匆忙出门的结果就是忘了带钥匙,上完课回家发现阿姨也出门了,她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数石子儿,数着数着打起盹儿来,郜速骑着自行车路过她家门口,那会儿他们住一个小区里,每次上学她家门口都是他的必经之路。
“你又忘带钥匙了?”十几岁的郜速也是青春逼人。
“嗯。”殳芒已经被热蔫儿了。
“走吧,跟我回家。”他两三步走过来抓起殳芒的书包,放在车筐里就向家里骑去,殳芒后面跟着,就这样被他“捡”回家。
“妈,殳芒来了。”郜速一进门就找到了正在厨房的郜太太。
生了郜速以后没两年就开始在家做全职太太的郜夫人从厨房走出来,温柔地对殳芒说:“殳芒来了,赶紧去洗个手,阿姨刚熬好了红枣银耳汤。”
“阿姨好。”殳芒礼貌地打招呼。
“殳芒乖,阿姨昨天还烤了饼干,你也尝尝。”说着就带着殳芒去洗手,等她坐下,拿来饼干,还亲自盛汤,忙进忙出的。
郜速感觉他被世界遗忘了,不过他也不觉得失落,他挺喜欢他妈喜欢殳芒的这件事,看着殳芒坐在他家的餐桌旁默默吃着饼干,他妈又是盛汤给她又是倒水给她,她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的不好意思,会时不时看向他像是求救,他装没看见还火上浇油:“妈,多盛点儿枣,殳芒贫血。”
“阿姨,我不贫血,阿姨,您别忙了……”殳芒眼睁睁看着郜夫人拿着她的汤碗进了厨房又去给她加料,拦也拦不住,她只好转头对着郜速说,“我肤白貌美是爸妈遗传的。”
“哦,是吗。”郜速不动声色地拿起水杯喝一口水掩饰微扬的嘴角,“那下回让我妈炖排骨汤。”
那个时候的殳芒不仅有些瘦弱个子还不高,郜速总会拐个弯嘲笑她,她只好恨恨地回他:“不用了。”
殳芒挺喜欢去郜速家的。郜速的妈妈总让她有一种世界滚滚洪流,她却在自己构筑的世界里闲庭信步的悠然自得。殳芒常想,阿姨到底是有一颗多强大的内心,对家人多深沉的爱,以及安稳和睦的家庭带来了多少安全感,才会让她有如此从容的自信去执着却不偏执地守卫家庭?殳芒总觉得郜速的妈妈让她有种归属感,那种感觉的安定和温暖很像她曾经拥有过的,让人怀念。
“醒醒,到了。”殳芒睁开眼,发现郜速竟然真的熟门熟路地把她送到陆肖的合唱团排练地。
“……”刚睡醒的殳芒有点儿懵懵然,分不清到底是该道谢还是质疑,一个“你”字还没完整发音郜速指了指前方,问她,“那是陆肖吧?他好像在找你?”
殳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陆肖正在东张西望,殳芒一时忘了要问他怎么知道陆肖和怎么知道他在哪里上课,立即打开车门下车向陆肖走过去,小家伙看到她后高兴地跑向她,郜速尾随而来。
“咦?”陆肖睁着大眼睛问殳芒,“殳芒妈妈,你知道你被跟踪了吗?而且是被一个好帅好帅的叔叔跟踪呢。”
“什么‘好帅好帅’?你的审美标准能不能随我别随你干妈?”
“可是你又不追星,只有跟干妈在一块儿她才总让我看明星,还问我这个帅还是这个帅啊。”
“那下回她再问,你就说,‘都没有金城武帅!’。”
“金城武是谁?”
郜速听着这离主题渐行渐远的对话也是啼笑皆非,看着陆肖黑黢黢的大眼仁儿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妈的朋友,我叫郜速。”
“那……你是好朋友?还是男……朋友?”陆肖很腼腆地做了回应,羞涩到问完这句话整个人都躲到了殳芒身后。
殳芒一听这种问题就猜到又是付晓拂教的,她无奈地瞅了一眼郜速说道:“童言无忌。”言外之意,不用回答。
“严格来说,应该算是男性……朋友吧。”说完不动声色地又是看看陆肖又是看看殳芒,一个疑惑不解一个阴晴不定。
“谢谢你送我过来,你有事儿就忙去吧。”殳芒一发现有相顾无言的苗头,就开始和郜速拉开距离。
“我不忙,我今天正好在等你给我过生日。”这种赖皮的事儿耍起来郜速还挺拿手。
“郜叔叔你今天过生日吗?”陆肖问道。
“叔叔的生日是明天,但是能不能今天和你妈妈给叔叔过生日?”
“可以啊。”殳芒“不”字还没吐出半个拼音,陆肖就替她答应了,“殳芒妈妈,我们给叔叔过生日行吗?”
“你感冒刚好,排练完了不想回家好好睡会儿吗?”殳芒一边轻声问一边伸手把小家伙软趴趴的头帘往头顶方向捋了捋,又整整他的小衣领。
“我还不太困,而且这个叔叔好像很期待有人给他过生日,这样拒绝他他会伤心。”殳芒想想陆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如此这般察言观色,她顿感自己教子有方,那就给人家过个生日吧。
“你想怎么过?”殳芒直起身子问郜速。
“回我家过吧。”听完郜速这句话,殳芒和陆肖大眼瞪小眼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他俩就这样跟着郜速回了家,其实郜速的想法很简单,他只想安静踏实地让她陪着吃顿饭,这么过个生日就够了,他没想到殳芒真能答应他,既然答应了那就领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