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难回答。父亲向来是尊晋礼的。大哥是父亲的侍妾所生,地位不高。而咱们的母亲才是父亲的正妻,二哥又是母亲的第一个儿子。父亲立世子,自然要立二哥。”慕容仁依旧是不假思索的答出。当初立世子时,这个疑惑,他也曾有过。只是按在心中,未曾提及。后来,与府上的谋士言起,谋士曾同他分析过,二哥比大哥是要尊贵一些。
慕容昭神色不明的笑着,“这就对了。三哥你刚才说,是‘父亲立世子’。可是我们都忘了,辽东现在依附于晋朝,世子不是父亲说立就能立的,必须要得到晋室朝廷的认可。可是父亲现在虽然被赐予了官爵,但是并没有设立官府机构、委任官员的权利。所以实际上,咱们现在所谓的辽东朝廷,所谓的大小官职,先不说是否逾制,连是否应当存在,都未得到晋朝的承认。若真要细论起来,慕容皝这个世子,根本站不住脚。”
“可是辽东实际上是掌握在父亲手中,父亲有权,那晋朝的圣旨,不过是多加一份荣誉罢了。”慕容仁有些不赞同慕容昭的说法。自古以来,有权便是天。
“但三哥别忘了,咱们辽东,之所以能够笼络这么多中原的能臣异士,都是因为咱们重文。而在那些文人墨客心中,仍旧是尊晋的。有没有晋朝的旨意,在咱们看来是一样的,可在他们心目中,却大不相同。”说到这里,慕容昭警惕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望了望,四下无人。又打开了所有的窗子,方才回到慕容仁边上坐下,“若是有朝一日二哥继位,文臣武将大可用此事做文章。他慕容皝的位子,便坐不安稳!”
“昭弟,你想做什么!”慕容仁抓着慕容昭的手,有些担忧看着这个近乎疯狂的弟弟,劝解道,“不管二哥够不够资格做世子,他终究是我们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你这样做,不顾手足之情,不是让母亲寒心吗!”
“二哥,我只是假设……”慕容昭急忙解释。二哥虽然疑心病重了一点,却还是个好哥哥,这种残害同胞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
可是慕容仁根本不容他说完,“那你这又是‘立世子’,又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到底要做什么?”
慕容昭看着满脸疑惑的慕容仁,把心中的打算和盘托出,“换个世子。”
“换世子?换谁当?大哥吗?”慕容仁连连问道。
慕容昭摇了摇头,复又坚定地看着慕容仁,“大哥的母亲,地位实在太过低微。扶植他上位,困难重重。而且大哥为人过于忠厚老实,若让他使一些权谋手腕,他必然不肯。我想换的,是三哥你!”
“我?”慕容仁大惊,“我有何德何能,能够同二哥一争?”
“从地位上讲,二哥与三哥都是母亲的儿子,都是嫡出。二哥的年龄虽然长了一些,可是军功不如你。在处理政事上,二哥太过清明,得罪的官员,不在少数。而三哥你,才是真正的与百官交心,口碑比二哥好多了……”慕容昭把这些优势劣势通通分析了一遍,最后又引诱慕容仁,“三哥,你难道不想像父亲一样,掌管天下,号令群臣。难道就只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小小的将军,把功劳都记在别人头上?”
慕容仁有些被说动了,心中却还是有些疑惑解不开,“我当世子,同二哥当世子,有何分别?”
慕容昭见他还是没有开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如果二哥继位,以他的疑心,必然会将你我二人,乃至大哥驱逐到边远之地。到时候咱们远离朝堂,若是有人栽赃陷害,咱们可是连个分辨的机会都没有。驱逐还是好的,若是他动了杀心,咱们兄弟几个,还有活路吗?”
听了这话,慕容仁沉默了。确实,当事情不涉及到身家性命时,谁也不会考虑这么多。可王位之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如果有一天慕容皝将自己当成了威胁,当成了敌人,自己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慕容仁的沉默,慕容昭继续说道,“说真的,若是我有那个本事,我便自己去争了。可是我一没有才学,二没有军功,站不住脚。只有三哥你,只有你继位,我们才能有活路。”
慕容仁低头坐着,好久都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带着些许凉意的微风吹入室内,帷帐上装饰的穗子随风摇动。细线缠绕在一起,就像兄弟二人此刻的心情,杂乱难平。
半晌的沉默过后,慕容仁深吸一口气,正视着慕容昭,“你想让我怎么做?”
慕容昭贴在慕容仁耳边,把自己的筹谋计策细细讲来。
与其他公子相比,慕容皝的军功不是不够吗?辽东公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叫慕容皝到正德殿,正是说此事。
慕容皝从辽东公手中接过两份快报。一份来自辽西段部,上边写道:段眷病故,段复以眷子年幼,挟持政务,篡权继位;段磾兄弟连夜奔丧,在右北平遭段复截击,损伤惨重;段波击杀段复,立堂叔段鳞为单于。另一份快报来自幽州:段磾遭段波进攻,难以支撑,幽州之地尽归段波所有;段磾出逃,在盐山被石勒大军截击,大败,据城池自守。
读之,慕容皝大惊,“旦夕之间,怎会发生如此巨变?”
辽东公镇定的把快报放好,沉稳的说道,“段部的离心,已不是一日两日。派系争斗,在所难免。只是段眷的病故,成了这一切的起点。或许,段眷的病故,本身就是一个阴谋。而石勒早想重新夺回幽州,有此良机,石勒怎能不去分一杯羹,顺便报当年的夺地之仇。”
“父亲此次叫我前来,有何打算?”慕容皝谨慎的说道。
辽东公坐在书案之后,神情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盼他能明白自己的心思,“段波对段磾穷追不舍,辽西必然空虚。孤想命你带兵,直逼令支。不用攻城略地,只需把声势做大,掠军民而还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