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诉情
冷云点点头，深刻地道：“听了你方才的那些话，我不得不承认生命是一种负担，也许你要背负着许多你不愿背负的东西艰难的跋涉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上。但你却必须要这样，因为人从降生到世间开始，身边的一切境遇都是不由我们自身选择的，既然没有选择，那就只能像车轮一般单调而沉重的转动了。贺姑娘，有的时候人生就好似那拉车的牲畜一样，明知苦和累，但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
贺如红深有同感地道：“不错，是这样的。为了不辜负父亲临终的遗言，这些年我抛弃了女人的身份，像一个男人那样带领着手下的弟兄们不断的在刀光剑影中征战着。每天看到的，接触到的，全是那猩红的鲜血，利刃的寒光，一天天生活在江湖争斗之中。随着一次次大规模惨烈拼杀的胜利，‘紫罗幽园’在江湖上的地位不断的上升，地盘不断的扩大，而‘幻影凤凰’这个名号也开始响誉四海。但是，在这种靠着血与命度日的江湖生活中，我的心却变得越来越麻木……”
冷云低沉地道：“我知道这些原本就不是你所想要的。”
贺如红默默地点点头道：“是的，这些确实不是我想要的。冷兄，还记得我们在‘寰明院’外一同欣赏黄昏的景色时，我说过的几句话么？”
努力地回忆着，冷云苦笑着道：“是哪几句话？”
贺如红平静地道：“也许，你都已经忘记了……”
冷云诚恳地道：“贺姑娘，原谅我的思绪有点乱，可不可以提醒我一下？”
贺如红冷寂地道：“我说我很羡慕那些处于江湖之外的寻常百姓，他们的生活虽平淡清苦，但却轻松自在……”
冷云颔首道：“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贺如红强笑一声，又道：“很多人羡慕我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及人前的风光无限。但又有谁知道在这些的背后，陪伴着我的却只有空虚、寂寞和无尽的孤独……”
顿了顿，她继续伤感地道：“在江湖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坚毅刚强、统率着千余号悍勇男儿，独霸一方的女霸主。可是，他们却都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一个有着美好生活向往的女人，一个需要情和爱的女人……”
冷云的心中已经有所感触了，而这感触又是十分强烈的，他仿佛已经知道面前这位娇美的玉人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静静地望着贺如红，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缓缓地道：“说下去。”
低下头自嘲地一笑，贺如红道：“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时光全是在苦涩与灰黯的江湖岁月中度过的，没有盼望，也没有希望，无法猜测明天的结局会是如何，更无法预料未来是什么样的光景。然而，就在我认为自己的人生就要在这样的生存方式中一天天度过时，有一个人却忽然改变了我的世界。他的出现就像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心，让我重新深深意识到自己仍然是一个女人。而我那颗曾经麻木的心也因为他的出现而再次炽热的跳动起来了……”
内心猛然颤动着，冷云低低地道：“你说的那个人是……”
蓦然间，贺如红猛地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冷云，火辣辣的目光是那么的灼热，那么的澄朗，那么的渴切与坚定。瞬息间，这位美丽的女子仿佛已将矜持以及男女之间的虚伪做作全都舍弃了，此刻她只想说出那埋藏在她内心深处很久的话语！
于是，她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道：“那个人就是你！”
紧接着，她又对着冷云继续道：“一个女人一生总要遇到一个让她为之心动，并通过这种心动去感受对方和爱情真实存在的男人，而你就是我遇到的这样的男人。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这番话就如同一支锐利的，带着贺如红心底鲜血的箭，射向冷云的心房。瞬息间，冷云顿感头晕目眩，双耳嗡嗡直响，浑身不住地轻轻颤抖着，连心脏都在急速而剧烈的跳动着……
于是，他慢慢地将眼睛闭上，尽量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在说出了要说的话之后，贺如红此时的心中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知道终于到了等待所爱之人答复的时候了，而不管是什么样的答复，她总算是摘除了捆绑在心灵上那沉重的枷锁，现在的她所能做的只是紧张而焦灼的等待着。
半晌，冷云轻轻睁开了眼睛，在他与贺如红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双方的瞳孔中全都闪映着浓烈而炽热的湛湛光芒！
两人就这样深情的，相对无言的凝视着，相互感受着对方那急促的呼吸和心跳，整个屋中静得听不到半点细微的声响，甚至连流动的空气也仿佛在这一刻停住了。
良久，冷云深切地一笑，对着贺如红道：“你能将这样一份纯真而珍贵的感情赐于我，我十分感激。我现在只想对你说一句话，那就是倘若我冷云大仇得报，手刃仇人，而到时候我还能继续活着的话，一定不辜负你为我付出的这份感情！”
身子一哆嗦，贺如红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颤声道：“你……你的意思是……我的爱，你接受了？”
冷云用力颔首，庄重地道：“是的。这份爱我早就接受了。”
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但这泪水却是喜悦的，欣慰的，惊喜交集的。贺如红仰面望着夜空，迷朦地道：“天哪……这是梦么？如果是梦，求你永远不要让我醒来。”
轻轻握住了贺如红那一双纤细的玉手，冷云深深地凝视着她，低柔地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我此刻就在你的面前，不是虚空，更不是迷幻。现在我要认认真真的告诉你，我喜欢你，非常的喜欢你，而且在我心中早已认定了你就是那种适合我的女人，我要的女人。”
将脸颊紧紧贴在冷云那温暖的手背上，贺如红激动地道：“这一刻，这些话，这般情景，正是我一直期盼的，如果你能早些对我讲的话，我会更加欣喜若狂的……”
冷云道：“这些话我以前之所以没有对你讲，是因为有两个原因。”
贺如红道：“是什么样的原因？”
温柔地用手抹去了贺如红脸上的泪痕，冷云深刻地道：“第一，害怕你拒绝我。你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来不近女色，在这种事上生涩得很，而我恰恰又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对于别人的拒绝往往难以接受。”
顿了顿，他又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一个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江湖客，也许此生伴随着我的只有战斗的荒野，搏命的厮杀，以及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试想哪一个女子会愿意将自己的一生托付给我这样一个生命随时可能终结的人？”
猛地一下子扑进了冷云的怀中，贺如红含着泪道：“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我相信你不会死的。你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杀的全部都是恶人，像你这样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冷云温柔地拥着怀中的玉人，他一边嗅着贺如红秀发的幽香，一边低沉地道：“人一旦踏入江湖，生死便由不得自己，生命的长短只能交给老天决定了。”
停顿了片刻，他又对着怀中的贺如红道：“说实话，若不是你今天勇敢的表明心迹，你我的这段感情只怕会永久的深埋在我们彼此的心底了。”
贺如红怔了怔道：“真的会这样么？”
冷云点点头道：“从和你相识之日算起直到今天，我们认识的时间可以说已经不短了，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心中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怕在刀枪剑林中出生入死，也不怕在千军万马里冲锋陷阵，更不怕为了世间的忠义断头洒血，但惟独对这种向异性求爱之事感到畏怯。不过，幸亏你勇敢的表露出来了……”
贺如红嘟着小嘴道：“你应该知道，假如你对我讲的话我一定会答应的。你呀，就像一个世上最聪明的傻子。”
冷云也不禁笑了，他轻轻地道：“是啊，正如你所说，这个傻子在今日之前都还不敢确定呢。”
满足地依偎在冷云那宽阔而温暖的怀中，此时的贺如红脸上泪痕已干，她柔柔地道：“你知道么？自从见到你的第一次起，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深深的爱上了你。你就像世上一块最强的磁石，一旦走近你的磁场，就再也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因此，也注定了我这一生要为你沉醉。每次看到你那深邃的目光时，我都好想对你说出心中的话语，知道我都喜欢你什么吗？”
冷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喜欢我什么？”
贺如红轻声道：“我喜欢你的狂，你的傲，你的倔强，你的洒脱。不过，令我最为欣赏的还是你身上那一股狂放而豪迈的男儿之气。你让我尝到了与你在一起的快乐，也让我尝到了你走之后每时每刻想你的痛苦，所以我……”
冷云接上了她的话语：“所以你就不顾一切的跟来了？”
贺如红道：“自从你走了之后，我的心就变得空荡荡的，而且十分的忐忑不安。首先，我知道这一路上‘血阴教’必会设下重重埋伏，你一个人上路我真怕会出事。另外，我忍受不了那种没有你的日子。于是，我在留下一封信给凌煊后便一个人偷偷跑了出来。”
冷云的眼睛此时已经湿润了。堂堂的‘紫罗幽园’的园主竟然为了自己可以弃基业与生命不顾，毅然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而且还是独自一人，这份爱是多么的深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