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很多梦,很多不切实际的梦。小时候最喜欢听在空军的叔叔回家探亲讲战鹰的故事,于是便梦想着长大以后要当一名飞行员,而且要当一名驾驶着机身上画满了五星歼击机的王牌飞行员。上学以后特别是上初中以后,对理科感兴趣,物理成绩不错,便梦想着将来要当一名像爱迪生一样的发明家。当兵以后深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思想的影响,于是便刻苦训练勤奋工作积极上进,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当一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梦想来梦想去,就是没有想到过我要拿起笔来写文章将来要当一名作家。
作家,在我心底里是一座既不可望更不可即的珠穆朗玛峰。每当我被一篇或一部优秀作品弄得如醉如痴的时候,这种视作家为神圣的感觉就会顿时变得更加强烈。我有自知之明,从上学开始便一直对作文万分头痛的我,不可能去提笔写文章和发表文章,要想成为作家更是天方夜谭。然而,人生充满了意外,十年前命运之神那看不见的大手,硬是把我拖到了书桌前,让我捧起并深深喜欢上了一本叫《解放军文艺》的杂志,让我拿起了分量看起来轻可事实上并不轻的笔,让我走进了未曾梦想过的一片天地。
其实早在高中二年级的时候,我就知道部队里有一本很有名的文学杂志叫《解放军文艺》。那时我的班主任老师,也是语文老师,他曾在一堂文学知识讲座课上,抛开课本评论过当时国内的文学期刊,他对《解放军文艺》好像情有独钟,这本杂志上发表过的很多有影响的作品在他嘴里如数家珍。可惜的是当时学习任务实在太紧,没有空去找一本看一看,哪怕是随便翻一翻。当兵到了野战部队以后,每天紧紧张张的,而且训练很累,有空还要写家信,又要复习文化准备考军校,连队阅览室里的各种期刊很少去看。考上解放军电子技术学院以后,也是一天到晚不是上课就是要参加各种活动,忙忙碌碌的,图书馆也很少去,实在要去也是查查资料什么的,期刊阅览室就很少去光顾了。就这样,一而再地错过了与《解放军文艺》的真正相识。
清楚地记得高尔基有句名言,书籍是青年人不可分离的生命伴侣和导师。一直以来为读书而读书的我,对这句话的理解可以说仅限于字面上,直到十年前认真地捧起《解放军文艺》来读,并渐渐地喜欢上她,偷偷地模仿她发表的作品,壮着胆子为她写稿子,到后来阅读《解放军文艺》和写稿成为了我军旅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这才算真正对这句名言有了一份应有的理解。
还是从头说起吧。十年前的7月,我那还算努力的学习终于换来了一张计算机应用专业的毕业证书。在分配命令宣布前的几个小时,我们的领导还告诉我将被分配回广州,因为我是从广州部队考上的,可一到正式宣布分配去向的时候,我却被告之去驻山西五台山山沟的一支部队,这个结果当时让我和我的学友们都大为吃惊。其实今天看来这完全不必大惊小怪,当时的广州正是改革开放的潮头城市,谁都想争着去。革命战士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带着遗憾直奔山西。可能是五台山的文殊菩萨看我心不诚的缘故,亦或是看我南方人肯定习惯不了每天吃土豆吃面条的生活怕我无端受苦想帮我一把的原因,我在五台山仅待了一天一夜,便又被上级的一个电话调至驻鄂西北大山深处的某部。这可是一个与有着野人传说的神农架只有咫尺之遥的地方,这里山连着山岭推着岭,环境恶劣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现在还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
分配的几经周折与不如意,把我那在军校时想到部队大干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无情地消磨得所剩无几。由于当时部队这个专业的人员紧缺,领导没有让我去更艰苦的连队锻炼而直接留在团机关。说是机关,其实也在山沟里。每天上下班吃住行都待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刚去的几天还有新鲜感,不到一个月便觉得生活艰苦单调得让人难以言语。是不是找找人调走算了?我想过多次。不能走,一定要坚持下去!自己是农家子弟,如果仅是因为怕艰苦而当逃兵,那是会让人瞧不起的。也许是知道我的状况,当时已调到总政工作的叔叔非常及时地来了一封信,告诉我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是最好静心看书学习的地方……
是呀,为什么不静下心来看点书呢?虽然上了几年军校,但学的都是课本上的一些专业知识,非专业的书看得很少,为何不借此机会补补课丰富一下自己呢?于是我走进了机关阅览室。阅览室每到周末开放,里面有十几种报纸和几十种军地期刊,还有一些文学图书和政工图书。真是凑巧,那天放在紧靠门口期刊架上的是一本八成新的《解放军文艺》杂志,我拿起来就看,没想到第一篇发表在“九〇方队”栏目里的小说就把我深深地吸引住了。故事贴近军营生活,文笔优美行文流畅,仿佛作者就在讲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不知不觉间让人产生了共鸣,有看头!拿起来就放不下了,一篇、两篇……看完小说看散文,看完散文看诗歌,看完诗歌看报告文学,看完报告文学看文艺评论,这期杂志我是一口气读下来的。
读一本好书是一种高级享受,好杂志也是如此。有了第一回的甜头,我便欲罢不能,找到管理阅览室的宣传干事,开了一张借条,把库存的所有《解放军文艺》杂志,统统搬到了我的宿舍书桌上,我决定要大快朵颐好好享受一番。前后共用了两个多月的业余时间,我从那落满尘埃还有些泛黄的杂志开始一期一期往下读,一直读到好像自己穿着不同的军装从时间隧道的那头走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读了这两个多月业余时间的书后,我自己也悄悄地在发生着变化,性格变得开朗了,工作热情高了,和机关战友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多了,原本觉得艰苦单调的生活似乎也增加了一些色彩,那曾经怨天尤人的我不知不觉间不见了踪影……
从这以后,我便心甘情愿地拜倒在缪斯的裙下,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文学爱好者。平时除了定期去借阅新来的《解放军文艺》等文学杂志外,还自己在邮局订了好几种阅览室没有的文学期刊。看着看着,渐渐地便觉得光看已经不过瘾了,寻思要是自己能写出一些作品在杂志上发表几篇,那又该有多好。心动不如行动,大约是毕业一年以后的一个星期天,我鼓足勇气拿起了笔。先是模仿着写了几篇短文,自我感觉良好,于是接着便拉开架式自己独立创作。写什么呢?先从自己熟悉的生活写起,写自己的经历与感受,写身边战友身上发生的故事。很走运,我写的第一篇散文《葡萄的故事》就被天津的《散文》杂志和驻地的晚报发表,写的第二篇散文《冬夜抵北京》也被《解放军生活》刊登。幸运的开头给了我无尽的力量,我的笔头从此没有停下。
虽然自己的拙作陆陆续续走上报刊杂志变为了铅字,但我还是没有胆量给《解放军文艺》投稿。《解放军文艺》是中央级刊物,文学艺术水准高,再说为她写稿的人也多,光是军内的正式作家或创作员每人每年写一篇,她一年的稿子估计也就绰绰有余了,更何况部队里还有那么多准作家和很有水平的文学爱好者呢!像我这样的水平,就算寄稿过去也肯定没戏。但是,随着发表文章的篇数日益增多,我想给《解放军文艺》投稿的愿望开始强烈了,终于有一天,我将自己新写的一篇自认为还不错的稿子斗胆寄给了解放军文艺编辑部。不出所料,稿子寄出去后便石沉大海。第一次给她投稿便杳无音信,似乎也并没有影响到我当时的写作积极性,反而让我感觉到自己水平还有待提高有了动力。在这以后我又多次投稿,收信人分别将编辑部的所有责任编辑轮着写了个遍。
有一天终于收到了解放军文艺编辑部的一封回信,是王瑛老师写的,她首先是鼓励我这个在神农架大山深处的文学爱好者,在工作之余坚持写稿不容易,然后便对我的稿子的优点与不足进行了分析,要我按她的要求修改以后再寄给她。王瑛老师的来信让我很激动,也很受教育与启发。记得当时看完以后我还立即把这封信给机关同是文学爱好者的战友们看,他们看完以后都说受益匪浅,还说灯不拨不亮,有高人点拨一下就是比自己一味埋头苦干强百倍。后来王瑛老师还给我写过一封信,也是谈我稿子的。(昨晚我想把这两封信再找出来看看,遗憾的是翻箱倒柜也没有找到,可能是在几次工作调动过程中丢失了。)
盼星星盼月亮,我的第一篇精短小说《送站》,终于在1997年第一期的《解放军文艺》上发表了。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年春节我留在部队值班没有回家,前前后后抽空写了好几篇稿子,其中一篇散文《北风又香了》发表在2月5日除夕那天的《人民日报》大地副刊上,另一篇散文《鄂西北的冬》发表在3月2日的《中国青年报》绿地副刊上。样报和样刊收到后我非常高兴,特意挑了个天气不错的星期天请机关的文友们吃了一顿。
业余写作不但没有影响我的工作,而且还起了不小的促进与推动作用。文理是相通的,我写材料的水平也随之不断提高,多次独立撰写的材料被上级转发或在军内刊物上发表,撰写的论文也荣获部一等奖……1999年阳春3月,上级一纸命令调我到北京某部工作。我带着厚厚的作品剪贴本,这里面有我几年来分别发表在军内外几十家报刊杂志上的一百多篇作品,来到了首都,从此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岁月无声流逝,十年一晃而过。谁能想到,十年前一个见到“写”字都头痛的人,十年后竟然业余写作发表了几十万字,还出版了一本书。真要感谢《解放军文艺》——我的军旅伴侣与导师,没有她的引导与培养,现在的我不知又是什么模样!今天,在《解放军文艺》出刊600期之际,我心存感恩,衷心地祝愿杂志越办越好!同时也祝愿编辑部的全体老师多出佳作,事事如意!
——写于北京太平路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