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让他二人坐下,摆了摆手,道:“实不相瞒,老朽并不拜佛信道,鬼神之事,只当他是胡说,向来都是听而便忘。”栾仙笃不解道:“老丈快人快语,让人感佩,既如此说,缘何呼某‘长生之仙’?”那老者“咳”的一声,道:“家道衰败至此,唯今只剩老朽孤身一人。神鬼异世,不知何所由而往。然山妻在世之时却是诚心拜奉,若是有缘得能再见亡妻犬子,老朽甘愿归附。”栾仙笃听他竟是欲要自己追索亡魂,别说自己无此大道,便真有法可施,也是能轻易运使的吗?想他是孤独的久了,竟是这样的异想天开,便郑重说道:“老丈圣明,岂不闻人鬼殊途,怎可再见,此是生死大防。佛家说因果,道家求妙真。说来都是警醒世人,却无是术颠倒阴阳。”那老者听说,道:“也不需颠阴倒阳,只求离魂诉往可也。”栾仙笃断然说道:“那也不行,岂可行此倒行之事。”那老者黯然神伤道:“我原本便知此事难为,却是猪油蒙心,叫道长见笑了。”栾仙笃温言道:“人虽杳逝,心有余恨。想来不过是期望生者替亡者度活,老丈不可不知。”那老者道:“道长果然识见不凡,是老朽不知进退了。”栾仙笃道:“老丈不需客气。”
正说着,只听荦子枫肚腹间一阵乱叫,那老者轻拍前额,道:“你瞧我岂非糊涂,你们还没吃饭吧?”栾仙笃摇头说道:“我所携干粮有限,两人分食,却是不够。”那老者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荒村虽说穷僻,一顿饱饭还是有的。二位稍待,我去去就来。”栾仙笃站起身来行了一礼,荦子枫看他站起,也赶紧跟着站起。那老者转到厨下,拿出些粗制面点放到二人面前,道:“无甚好物奉敬,尊客将就用些,灶下还有些粥米,我去盛些过来。”栾仙笃道:“多谢老丈。”那老者道:“道长请坐,别说你们只住一夜,就住一年,有我的就有你们的。”栾仙笃心下感动,那老者却已走了。
只说那面饼看着干硬,却自有一股麦黍馨香。二人饿了半天,哪管得好坏,伸手便拿,拿来便咬,吃得津津有味。那老者自厨下转回,见二人狼吞虎咽,笑道:“慢来,慢来,喝些粥吧。”二人不及说句“谢谢”,伸手接过,便低头扒食。那老者自去一旁,也不来打搅他们。
待二人饭饱,那老者将余物收好,问道:“不敢问道长欲往何处?”栾仙笃道:“小道缥缈无定,只是这个孩子却要送还。”那老者问道:“他是哪里人氏?”栾仙笃道:“不瞒老丈,我正为此犯难。”那老者道:“怎么?”栾仙笃道:“小道亦不知他来自何方,欲往何地。”那老者摸须道:“哦,这便难办了。”栾仙笃叹气道:“小道答应要送他往还,却不知送去哪里,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那老者感佩道:“道长任侠,道长是在哪里与他相遇?”栾仙笃道:“我也不知那是哪里,有一座大山横亘是处,那山孤高绝险,大约是在四十里外。”那老者自思道:“四十里外?那是仙登山了。”栾仙笃道:“也不知它是叫做什么‘先登’还是‘后登。”那老者笑道:“方圆几十里只此一山,是西南通行之扼。”栾仙笃道:“想来就是此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