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黑赤锐中,不知谁率先吹响号角,带起阵阵低沉雄浑的号角声,苍凉肃杀,宛如苍龙出世,迅发而至。黑赤锐士随着号声,立即四散开来,瞬间凝成六股,朝帝王马车奔去。
“秦军变阵了”,小负目不转睛地盯住场中变化,将所见一一说与师父,“帝王车驾已经停在六个不同的方位,相近马车之间,所距的步数近乎相同,黑赤锐士也将各自围车驾于中间,渐成圆形护卫之势。”
“六合玄武阵,难怪嬴政屡次出游遇刺,都有惊无险,原来是黑赤锐,六合玄武阵,自是万无一失。”五泉老人沉吟了一会儿,不等小负追问,便已开口解释,“此阵分天、地、生、死、水、火六门,是极为阴狠的迷幻之阵。”
“阴狠?迷幻?”小负不解。
“天差地别、水火不容、生死永隔,相对两门皆为对立之极致,世间能有多少人堪破,借以此给破阵之人带来的压力之巨,极易扰乱人的神智,从而产生迷惘,再加上黑赤锐精悍的实力……”
说到这儿,五泉老人停顿了一下,头向四周转了转,示意小负注意周遭环境,继而说道,“这里地处东海之滨,少时我曾到过此地,记得这里湖泊水泽众多,玄武,上古水神。此阵布于此处,借水之势,威力必将大增。如果破阵者不能在瞬息间看破玄机,凶多吉少”。
听到师父严肃而笃定的语气,小负修长的眉毛蹙在了一起,小拳头攥得紧紧。在小负心中,这些刺客虽然素未蒙面,但这些年她四处游历,见过太多的庶民之苦,实在对这个皇帝没什么好感。如今见到这些仗义除恶的豪侠不畏艰险刺杀皇帝,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不自觉的已与这些人亲近起来。
就在小负担忧的时候,刺客趁着秦军结阵未成之机,攻势突然凌厉,暴起成六队,如狂奔中的飞豹,从阵中心撕裂开去,横穿六合玄武阵。即使强悍如黑赤锐,也被这陡起的变故杀的有些措手不及。
“师父!”小负有些兴奋的抓着五泉老人,晶亮的眸子闪着光芒,描述着两边的变化。五泉老人沿着小负抓着的手,顺势而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此说来,这些刺客也是有备而来,非等闲之辈。”五泉老人抚了抚胡须,陷入了沉思。
“空的!”
“还是空的!”
刺客中接连传来呼喝声,透着愤怒与无措。
寻着喊声望去,小负猛然发现,六驾马车里面竟然全部没有人。最先冲入马车的几个刺客,还没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就相继被斩杀。刺客们失了方寸,瞬间大乱,慌张地开始寻路而逃。黑赤锐岂会放过这等良机,手起剑落,唰唰唰,顷刻间,刺客已多数倒下,几个侥幸逃脱之人,看身形,应该也已受了重伤。
“给朕追!胆敢行刺,杀无赦!”严厉肃杀的声音掷地有声,嬴政满脸怒意地走出马车。“居然是四匹马的大臣车驾,”小负恍悟。
“呵,果然不简单,秦王的惑人之术,可比那六合阵,要高明得多啊”。五泉老人感叹,摸索着拉起小负的手,“负儿走吧,热闹看完了,再不走,怕是要遭殃了”。
经过刚才的折腾,一轮明月已悄然挂上天空,酷烈的夏日,即使到了夜晚,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浓浓的热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负心中感受不到一丝暖意,方才的打斗,呐喊、拼杀、鲜血……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一张张惨烈的画面在脑中不停的翻飞,搅得她心绪不宁,尽管已极力克制,还是免不了微微颤抖。
察觉到平素活泼聪颖的徒儿,此时显出难得的沉静,五泉老人叹了口气,握着小负的手微微紧了紧,轻轻安抚着她。
“师父,我没事。”小负平复下心情,朝无由山回望,风吹过,身旁树叶声沙沙,她才发现,走了这许久,两人却并未离开很远。
“这里……”仿佛看透了小负的心思,五泉老人脸上带着笑意,用害怕的语气道,“师父怕黑,得跟着负儿走。”
“噗”,小负忍不住绽开笑容,明白这是师父的好意,她心底的暖意渐渐升起,就连最后一丝寒意也被驱散殆尽。
夜色渐沉,师徒俩不再耽搁,加快脚步朝山林外走去。
“咳咳……咳”几声粗重的喘息声刺破沉寂,激起鸟鸣蝉声。听到动静,师徒俩朝着声音来源,走近查探,发现树边靠着一个人,低着头,时不时咳嗽几声。
不等师父出声,小负已近身上前,打亮火折,看到树下的人蒙着面,想起前不久的刺客,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细细打量,眼前的人与之前的刺客看起来不太一样,并没有想象中的魁梧,甚至有些瘦弱,胸口微微的起伏,左手捂在腰间。看样子神智似乎已有些不清楚,对两人的到来没有一丝反应。
小负的胆子大了起来,俯下身为蒙面人把脉,低声沉吟道,“脏腑严重受创,左腹被刺伤,从脉象上看,外伤应该不止一处,需要找个地方仔细检查”,说着小负搀扶起蒙面人,听到愈发沉重的呼吸声,伸手去摘他的面巾,想让他好受些,岂料手刚触到面巾,就被人抓住。
刚刚还几乎昏迷着的人,此时动作迅捷无比,一晃眼,小负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已经让人从背后架住,明晃晃的利刃抵住脖颈,身后随之传来低喝,“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声音不对劲,五泉老人正要靠近,蒙面人察觉老人的意图,膝盖猛得向前一顶,手臂顺势收紧,小负后腰吃痛,手上的火折不自觉地落地,脖子上顿时传来一阵凉意,淡淡的血腥味,前所未有的窒息猛然袭来,她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气力,疼痛感越来越强烈。
面前的景象一片模糊,眼睛半睁半闭间,小负却意外的看到师父从所未见的焦急神情,格外清晰,心头刹时涌起一股委屈,忍不住轻声的唤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