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叫森太郎。他的姓的意思是“百万富翁”。尽管他没那么富有,但他也远离了贫穷。他从父亲那继承了一笔财富,并以此为生,整日无忧无虑,无所事事,一直长到了三十二岁。
有一天,没有任何原因,他忽然想到了疾病与死亡,这让他十分沮丧。
“我想活着,”他自言自语地说,“至少要活五六百岁,不得任何疾病。人的平均寿命太短了。”
他寻思着这是否可能,从今往后,通过过俭朴的生活来延长寿命。
他知道在古代有很多皇帝活到了上千岁,还有一位大和人的公主,据说她活到了五百岁,这是最新近的长寿记录了。
森太郎曾经经常听说中国皇帝秦始皇的故事。他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才能、最为强大的统治者。他建造了许多巨大的宫殿,还修建了著名的长城。在这个世界上他要什么有什么,但尽管他是如此幸运,尽管他拥有皇宫的奢华、谋士的才智和自己统治的辉煌,他依然是痛苦的,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他一定会死去。
岁月流逝,无论晨昏,死亡的问题一直缠绕着秦始皇,使他无法摆脱。啊,要是他能找到“长生不老药”,那他该是多么高兴啊。
终于他召集朝臣们开了一个会,问他们能否为他找到他经常听说的长生不老药。
一位名叫徐福的老臣说,在遥远的海上有个地方叫蓬莱,那里住着拥有长生不老药的隐士,无论是谁,只要喝一口这种神奇的药就会长生不死。
秦始皇就命徐福前往蓬莱仙境去寻访隐士,并为他带回一瓶那神奇的药。他给了徐福一艘最好的帆船,为他准备好了出海的所用之物,并且满载金银珠宝,作为送给隐士们的礼物。
徐福出海去了蓬莱,就再也没有回来。但是从那以后,人们说富土山就是传说中的蓬莱,山里住着拥有长生不老药的隐士,而徐福也被当成他们的守护神来膜拜。
现在森太郎也下定决心出去寻找隐士,如果可能,就也做个隐士,这样,也许他就能得到那长生不老的药水。他记得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听说这些隐士们不只是住在富土山上,据说他们住在所有的高山上。
于是他把自己的家托付给亲戚们照料,自己就踏上了寻仙的旅程。他走遍了当地所有的山区,登上了所有的高峰,但是一名隐士也没有发现。
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游荡了许多天之后,他终于遇上了一位猎人。
“你能不能告诉我,”森太郎问,“拥有长生不老药的隐士住在哪里?”
“不能。”猎人说,“我不能告诉你这样的隐士住在哪里,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一带有个恶名远扬的强盗,据说他的手下有两百多人。”
这个奇怪的回答让森太郎非常恼火,他想再这么浪费时间去寻找隐士是多么愚蠢,于是他决定立刻赶往徐福庙。在日本南部,徐福被当作隐士的保护神来供奉。
森太郎来到了徐福庙,在那里祈祷了七天七夜,恳求徐福告诉他如何找到有长生不老药的隐士。
在第七天的夜里,森太郎正在庙里跪着,最里面的庙门开了,徐福出现在明亮的云彩当中,他叫森太郎走近点儿,说:“你的愿望非常自私,不可能轻易地得到满足。你想要成为隐士以便得到长生不老药。你知道隐士的生活有多么艰苦吗?隐士们只可以吃水果、浆果和松树皮;隐士必须与世隔绝,以使他们的心变得像金子般纯洁,没有任何俗世的杂念。按照这些严格的规则去做,隐士逐渐就不再感到饥饿、寒冷或炎热,而他的身体也会变得很轻,这样他就可以驾鹤或者乘鲤,并且可以在水面上行走。”
“而你,森太郎,却喜欢舒适富裕的生活。你甚至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因为你非常懒散,而且对冷、热要比大部分人更敏感。你永远也不会光脚走路或者在冬天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你认为你有耐心和毅力去过隐士的生活吗?”
“但是,听了你的祷告,我想以另一种方式来帮助你。我要把你送到长生国,死亡从不光顾那里,人们长生不老!”
说着,徐福把一只纸鹤放到森太郎的手里,告诉他坐到鹤的背上,它就会把他带到那里。
森太郎疑惑不解地听从了他的话。鹤变得足够大,让他能够很舒服地坐在上面。接着它就展开双翼,冲入云霄,飞过高山,飞向大海。
森太郎起初十分害怕,但是渐渐地他就习惯了这种快速的飞行。他们不停地飞啊飞,飞了上千里。那只鹤一次也没有停下来休息或者吃东西,但是既然它是一只纸鹤,它当然不需要任何营养,而奇怪的是,森太郎也不需要。
几天之后,他们来到一座小岛。鹤往岛里飞了一段距离,然后就落了下去。
森太郎从鹤的背上一下来,鹤就自动折叠起来飞进他的口袋里。
此时,森太郎开始好奇地环顾四周,很想看看长生国是什么样的。他首先在乡下转了转,然后,又到城里走了一圈。当然,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一切都与他的家乡截然不同。这片土地看上去欣欣向荣,于是他决定找一个旅馆住下来。
业主是个善良的人,当森太郎告诉他自己是个异乡人,要在这里住下来的时候,他答应安排就森太郎来此旅居一事与此城市的管理者沟通所需的一切。他甚至为他的客人找到了一处房子。就这样,森太郎如愿以偿地成为长生国的一位居民。
在所有岛民的记忆中,那儿还从未有人死去过,而疾病更是人们闻所未闻的事儿了。和尚们从印度和中国来到这里,告诉他们有个美丽的地方叫天堂,那里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幸福、满足和极乐,但是天堂的大门只对死去的人敞开。这种信仰干百年来代代相传——但是除了死后可以上天堂,没有人确切地知道死是什么。
与森太郎和其他普通人迥然不同的是,他们所有的人,无论是穷人或是富人都不但不害怕死亡,反而把它当作美好的事情而无限向往。他们都厌倦了如此漫长的生命,渴望进入和尚几百年前给他们讲述的那个叫做天堂的极乐世界。
森太郎通过与岛民们的谈话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按他所说,他发现自己来到了颠倒之乡。一切都颠倒了。他曾希望逃脱死亡。他曾怀着莫大的欣慰来到这个长生不老的国度,却发现这里注定了永远都不会死去的居民竟然认为死亡是一种极大的幸福。
他以前认为是毒药的东西,这些人却当成美味来吃,而他曾习惯于吃的所有东西他们都拒绝食用。无论任何时候,外国的商人来到这里,富人们都争先恐后地去买毒药,急切地吞下去,希望自己会死去,这样也许就能进入天堂了。
但是,在别的地方再致命的毒药在这个奇怪的地方都失去了效力,而怀着对死的憧憬吞下它们的人,却发现过一段时间他们的身体变得更好了而不是更坏了。
他们徒然地想象着死亡会是什么样子。富人们如果能够把自己的生命缩短至两三百岁,就会散尽家中的钱物。一成不变地永远活下去,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似乎是乏味而令人痛心的。
在药店,有一种药总是很受欢迎,因为人们认为吃这种药一百年以后,头发会微微变白,胃功能也会紊乱。
森太郎非常吃惊地发现有毒的河豚在饭店里被当作一道美味,而小贩们在大街小巷叫卖着斑蝥酱。
森太郎非常高兴。他自言自语地说他永远也不会对活着感到厌倦,而且他觉得想死是对神灵的亵渎。他是这个岛上唯一快乐的人。对他来说,他想活几千年来享受生活。他准备做生意,目前还从未考虑要回他的家乡。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事情并不像开始那么顺利。他做生意严重亏损,而且有好几次和邻居们发生不愉快。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光阴似箭,他每天从早到晚地忙碌着。三百年的时光就这样单调地过去了,他终于厌倦了这里的生活,渴望再看看他的故土。在这里,不论他活多久,生活总是一成不变,因此,永远生活在这里难道不令人厌倦吗?
想要逃离长生国的森太郎又想起了徐福,那位在他想要逃脱死亡的时候曾经帮助过他的神仙。于是他就祈祷,让这位神仙再把他带回他的家乡。
他刚一祷告,纸鹤就从他的口袋里跳了出来。森太郎非常吃惊地发现,经过了这么多年,它依然完好无损。这只鸟又一次变大,直到足够他坐上去。而他一坐上去,这只鸟就展开双翼飞了起来,它迅速地飞越大海,朝着日本的方向飞去。
当他回头看的时候,他又后悔自己所抛下的一切了。这就是他天性中的固执。他想让纸鹤停下来,但鹤却越飞越远。它在大海上一直飞了几千里。
突然来了一场暴风雨,那美妙的纸鹤被淋湿揉皱,掉进了大海里。森太郎也跟着掉进了大海。想到自己会被淹死,森太郎惊恐不已,他大声呼叫徐福来救他。他环顾四周,却看不到一条船。他喝了几口海水,这让他更加难受。当他正在挣扎的时候,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鲨鱼朝他游过来。它越来越近,张开血盆大口要把他吞下去。感觉自己就要没命了,森太郎简直吓瘫了,他拼命大叫徐福来救他。
瞧,哎哟,想不到,森太郎居然被自己的尖叫声给吓醒了。他发现自己祈祷的时间太久了,竟然在神龛前睡着了。而他所有这些非凡的、可怕的奇遇无非是南柯一梦。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茫然若失。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一道亮光,亮光里站着一位信使。那信使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对森太郎说:“我是徐福派来的,作为对你的祈祷的回应,他允许你在梦里去看一看长生国。但是,你在那里住得厌烦了,恳求回到你的故乡,这样你就会死去。徐福就试了你一下,让你掉进海里,又派一条鲨鱼去吃你。你想死的愿望并不是真的,因为甚至在那个时候你还在大声呼喊救命。”
“你想成为隐士或者找到长生不老药,这些都是徒劳无用的。这些事情都不属于你——你的生活还不够简朴。你最好回到你的家里,去过一种正当而勤勉的生活。永远也不要忽略了祖先的祭日,把供养孩子长大成人当作你的职责。这样你就能够活得长久而幸福,但是不要再徒熬地想要逃脱死亡,因为没有人会做到。到现在你一定已经发现,即使自私的愿望实现了,它们也不会给你带来幸福。”
“在这本书里有许多对你有益的格言——如果你认真学习它们,你就会走上我指给你的道路。”
天使一说完就不见了,森太郎深信不移。他拿着那本书回到老家,放弃了过去所有的空想,努力过一种正当而有用的生活,并且按照书里所说的去做,他的家自此繁荣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