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动，留着力气——。”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殷珞确定自己抓着的人是靳云贤，可却没办法松开他，因为靳云贤此时也紧紧抓着她的手。
“小珞，坚持，医生马上就到了，坚持……深呼吸。”林菁转移殷珞的注意力。
知道眼下不是自己纠结的时候，殷珞收回心思按照林菁所说的开始深呼吸，肚子传来的疼痛似乎有一点缓解。沈嫂查看殷珞的情况，知道她还不会马上生产，嘱咐言秋去给殷珞倒水。在靳云贤的帮助下，殷珞坐起身喝了几口水，因为喊叫变的有点嘶哑的嗓子得到了缓解，言秋用毛巾为她擦汗。
“嗯——。”殷珞突然皱眉。
知道又开始疼痛了，靳云贤立即拿过毛巾放在殷珞嘴巴。
“不要咬嘴唇，咬住毛巾。”
殷珞将毛巾紧紧咬住，手里再次使劲，靳云贤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手已经变的通红，眼睛丝毫不离的看着殷珞，也自然没注意到一旁季冉地表情。
比之前更强烈的疼痛让殷珞大汗淋漓，眼泪也不断顺着眼角流下，有一瞬间殷珞恨不得自己就这样疼到昏过去。疼痛让殷珞完全没注意到外面的吵杂声，只是隐约感觉到好像有人进屋了，耳边传来林菁的声音。
“好了，好了，医生到了……。”
殷珞睁开眼努力集中注意力，眼前确实有几个身穿白大褂的身影，也感觉到有人用专业的动作检查她。
“家属都先出去吧。”一个男声说。“你是她的丈夫吗？”
“不，不是——，娘……你陪我。”殷珞挣扎说。
靳云贤不想放开殷珞，他抬头用眼神示意林菁，却得到摇头回复。
“你们都出去吧，我陪着小珞，……云贤你去给你三姐打电话。”
无奈地松开殷珞，靳云贤和其他人一起被“赶出”房间，房门随后被关上。虽然还是放心不下，但毕竟专业的医生已经到了，靳云贤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嘶——。”
手上传来的疼痛让靳云贤皱眉，刚才注意力都在殷珞身上，此时靳云贤才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红印。
“云贤……怎么样？疼不疼？”季冉担心地走过来。
“没关系，一会儿就没事了。”
“二少爷，你的衣服——。”
言秋的提醒让靳云贤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应该是殷珞刚才抓他的时候扯破的。
“等一下我去拿针线。”言秋匆匆离开。
看着自己有点狼狈的样子，靳云贤能想象到殷珞有多疼，他皱着眉听着房间里不断传出的呻吟声。
“二少爷，太太让你打电话。”沈嫂开口提醒。
靳云贤反应过来，一旁的季冉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知道沈嫂是在提醒自己。
“知道了，我来打电话。”靳云贤坐在沙发上。“沈嫂，麻烦你去厨房，和张妈说一声赶紧做点吃的。”
“我知道的，二少爷就放心吧，……二少奶奶你也坐下休息吧。”
靳云贤拍拍身边的位置。“坐啊，我知道你也担心小珞，别紧张……有医生在。”
季冉带着复杂的表情在靳云贤身边坐下，视线却离不开靳云贤已经有点红肿的手，看着他用另一只手拿起话筒打电话。
“麻烦你帮我接……。”
房间里殷珞的手紧紧握住身下的床单，持续的疼痛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大脑也变的越来越混沌，耳边传来的声音忽远忽近，好像在水里听别人说话一般。以前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女人生产，每次看到电视剧里那些疼到死去活来，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角色时，殷珞都觉得有夸张的成分，可是现在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殷珞才知道那些角色其实还不够真实。
“……已经开始了，小珞你要坚持住。”林菁的声音显得很遥远。
“娘……我好疼，……没有力气了。”
“我知道，我知道，再坚持一会儿，……想想云珉——。”
林菁不断和殷珞说话转移注意力，负责助产的护士则教殷珞如何调整呼吸，意识模糊中殷珞努力配合她们。
“好了，好了……看到孩子了，再使劲，最后努力一下——。”
说话的应该是医生，殷珞调整呼吸拼命的用力，在感觉到一阵剧痛后，腹部传来轻松的感觉，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一般。就在殷珞感到筋疲力尽，再也用不上一丝力气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生了，孩子已经出生了。”林菁的声音带着兴奋。
模糊中殷珞听到自己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很漂亮的女孩。”一个声音回答她。
疼痛后的疲倦让殷珞意识越发模糊，听到有人让她闭目休息，殷珞彻底放松。
客厅里焦急等待的人在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后，都露出松一口气地表情，靳云贤更是长长出口气。
“是个女孩……。”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
“孩子的娘呢？”靳云贤追问。
“很好，在休息。”
沈嫂接过婴儿。“二少爷，二少奶奶……是三少爷的女儿呢。”
靳云贤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眼圈微微发红。
“……孩子，很可爱，很漂亮——。”季冉悠悠地说。
“可不是，长的像三少爷。”沈嫂接过话。“是个漂亮的女孩儿呢。”
“我觉得像小珞……，季冉你觉得呢？”
“是结合了他们俩呢，……像他们两个人。”季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先抱进去吧，别受风了。”沈嫂把婴儿交给护士。
看着护士抱着婴儿进了房间，靳云贤还是舍不得收回目光，在他心里已经恨不得冲进房间，比起靳云珉的遗腹子，他更关心的是殷珞。沈嫂不动声色凑过来，暗中拉了拉靳云贤的袖子递给他一个眼神，立即领会意思的靳云贤转向季冉。
“刚才你也很紧张吧，休息会儿，三姐他们应该就到了。”
“我没事，……你的手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不疼了。”靳云贤拉着季冉坐下。“沈嫂……有什么吃的？我有点饿了。”
“张妈已经在做饭了，我先去端碗鸡汤……言秋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沈嫂和言秋离开后，客厅里只剩靳云贤和一言不发的季冉，靳云贤看一眼沉默的季冉。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有点吓到了？”
“嗯——不是吓到，是紧张……没想到生孩子会这么疼。”
“是啊，我也能体会到女人的不易了。”
“……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会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会……那也是我的孩子。”靳云贤回答的很自然。
这句话似乎给了季冉很大的安慰，她露出放心的表情，靳云贤装作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沈嫂端着鸡汤进来的时候，言秋陪着林菁送医生和护士离开房间，做了简单交代之后，医生护士离开公寓。接到消息的靳云霜和严世杰随后赶到，稍微恢复体力的殷珞也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看着襁褓里粉嫩的小人，殷珞的眼睛渐渐湿润。
“如果你爹看到你……一定开心死了。”
“别哭，你的情绪不能激动。”林菁安抚她。“会影响奶水的。”
“她长的，很像云珉——。”殷珞还是经不住落泪。
靳云霜帮她擦眼泪。“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乖——别哭了。”
殷珞吸着鼻子，“有点控制不住呢，……眼泪。”
“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为了孩子……快别哭了。”林菁也有点哽咽。
“娘——给她起什么名字好……，之前是想让云珉起……的。”
“名字的事，不着急——，你不能再哭了。”靳云贤忍不住开口。
“云贤说的对，刚生完孩子，你不能太激动了。”靳云霜接过话。
“你们都先出去吧，让小珞平静一下。”
林菁对房间里其他人说，除了靳云霜、林菁和沈嫂以外，其他人都离开房间。言秋去厨房帮张妈准备晚饭，严世杰则把靳云贤拉到客厅一边。
“调查的事，有点眉目了。”
靳云贤立即领会，“是吗？有什么发现？”
“制造车祸的那辆大车，推测是被推进水里了。”严世杰继续压低声音说。“世昆和朋友在检查那一片的水域，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推进水里……已经这么长时间，还能发现什么？”
“那个人说肯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眼下只能这么期望了，调查的事还是继续保密。”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
里屋里，沉浸在初做母亲喜悦里的殷珞还不知道，靳云贤和严世杰、严世昆正为查清靳云珉车祸的真相奔忙着，他们也不打算让她知道，只想给她一个安稳的环境。
“今天奶水怎么样？”林菁走进房里。
“嗯，比前几天好多了。”殷珞把睡着的孩子交给言秋。“那件事……大娘有回复了吗？”
林菁摇摇头，“我准备今天再打电话过去。”
“要么等我出了月子抱着小雪上门去好了。”
“别着急，离你出月子还有几天，我会再问问看的。”
殷珞接过言秋递来的鸡汤。“就算大娘对二房有意见，但孩子是无辜的，她姓靳，是靳家的孩子。”
“这是我们这么想……。”林菁叹口气。
没多少人知道林菁搬出靳家的事，吴氏也没有对外宣布分家的事，表面说是不希望影响靳家的生意，其实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这一点林菁和殷珞何尝不清楚。只是靳云珉的孩子即将满月了，林菁希望可以带着孩子回靳家的祠堂拜先祖，也算是认祖归宗。
和平日一样靳云贤带着买来的补品过来吃晚饭，放下东西第一件事就是洗手来看孩子。
“小雪……二叔来看你了。”
“小点声，刚睡着——。”林菁嘱咐道。“看看就好了，别抱了。”
靳云贤小心地用手握住小雪的小手，看着那只小手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手指，脸上浮现宠溺的笑容。
“好像又长大点了。”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变化很大的，……季冉还在娘家？”
“嗯……我岳母最近身体不好。”靳云贤的视线没离开小雪。
“那你不过去看看吗？”殷珞问道。
“有过去看，只是老毛病，让我不用操心。”
“那你也得陪陪你媳妇啊。”林菁略有微词道。“不用每天到这里来。”
“原来就是每天来这里吃晚饭的嘛，再说是季冉不让在那边住的，说是上班不方便。”
“你们没吵架吧？”
“娘——你别瞎操心了。”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殷珞想起生小雪那天季冉和自己说过的话，心情就变的有几分灰暗，她希望和靳云贤说的一样，两个人没有吵架，季冉只是正常回家陪伴母亲。坐月子这段时间季冉也和以前一样，来家里吃晚饭然后再和靳云贤一起回家，只是殷珞总觉得季冉眼里满是心事，让她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太太，请你去厨房看看做的鱼。”
沈嫂进来叫走了林菁，房间里只剩下靳云贤和殷珞，看着一脸宠溺望着女儿的靳云贤，殷珞终于忍不住开口。
“既然这么喜欢小孩，就抓紧时间自己生一个好了。”
“有些事是讲缘分的，可不是想要就一定能得到的，我不着急……。”靳云贤没抬头。
“但是娘着急啊，她一直希望你们早点生孩子。”
“这种事着急也没用不是吗？”靳云贤抬起头。“或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希望你不是在故意逃避。”
“季冉……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靳云贤皱眉。
殷珞回避他的视线。“这只是我的看法，我生的是女儿，如果你们生儿子……娘一定会很高兴，靳家就延续香火了……。”
“你认为娘会在意是否给靳家延续香火么？除了这个姓，靳家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别这么说，……无论是不是住在靳家大宅里，你、小雪，都是靳家的后人。”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地想法，那边可没你这么善良。”靳云贤重新逗弄小雪。
“云贤……。”
“你打算给小雪起什么官名？”靳云贤转移话题。“她就要满月了。”
殷珞在心里叹气。“暂时还没想好，……我想叫她靳玉敏，但是娘觉得不满。
“玉敏……是因为云珉吧？”
“是啊，娘说不希望我给小雪起这个名字，因为担心我走不出来……。”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殷珞看着逗小雪的靳云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叫靳玉佳怎么样？有位佳人在水一方，也有优秀的意思。”靳云贤看向殷珞。
“靳——玉——佳，挺好听的呢。”
“我也不希望你走不出来。”靳云贤喃喃道。
殷珞一愣看向靳云贤，后者的表情看起来让她觉得胸口很疼刚想说点什么，却被靳云贤的话打断。
“小雪……你醒了？”
小床上的婴儿发出呜呜的声音，大概因为刚睡醒有点不舒服。
“是不是尿了？”殷珞伸手。“抱来让我看看。”
“不用了，我来就好。”
殷珞怔怔地看着靳云贤忙碌，看样子尿布没有尿湿，靳云贤整理好小雪的衣服，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看着靳云贤抱着小雪的样子，殷珞心里百感交集，如果没有之前的种种，靳云贤抱着的或许就是属于他们的孩子，然而事事难料，命运有时就是如此的不公。
“怎么，睡醒了吗？”林菁推门进来。
“刚睡醒，大概有点烦躁，所以我抱一会儿。”
“让我来抱吧，你去吃饭。”
靳云贤把小雪交给林菁，有点恋恋不舍的离开房间，林菁拿起拨浪鼓逗着小雪。
“没想到云贤这么喜欢小孩。”
“是啊……。”
“希望他和季冉快点生一个，就了了我的心事了。”
“会的，季冉说她在努力调养。”殷珞的声音里带着察觉不到的苦涩。
“没想到这孩子身体这么弱。”
“娘，把小雪给我吧，你去吃饭。”
林菁把小雪交给殷珞，“回靳家认祖归宗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好……。”
接到林菁打来的电话已经几天了，吴氏依然没打算回复她，对于要不要让靳云珉的女儿认祖归宗的事，她从一开始就无所谓，反正生的是女儿。
“娘，我听说小珞生了个女儿？”靳云琴问道。
吴氏鼻子里哼一声算是回答，靳云琴知道她的意思。
“反正是女孩儿，回来见见老祖宗也没关系嘛。”
“我介意，……我是担心云杉心里会不不舒服。”
“娘的意思我知道，不过这孩子反正是女孩，云杉迟一点再成亲，只要生男孩不还是长孙？”
“问题是云杉似乎心思没在这上面。”吴氏皱着眉说。“我担心他受夏温仪那件事的打击。”
“我已经按娘说的给云杉介绍了，他也没拒绝，娘你就放心好了。”靳云琴安慰道。
“靳云贤也成亲两年了，一旦他在云杉前生了男孩……。”
“哎呀，娘，你就别操着心了好不好。”靳云琴打一个哈欠说道。“我听可靠消息说了，靳云贤和季冉关系一半，……说不定一直没有小孩是另有内情呢。”
吴氏皱眉，“消息是不是真的啊。”
“你放心，八九不离十，季家为此很发愁呢。”
“让他们当初不把海上贸易直接交给我们。”吴氏冷哼。
“好啦，娘……现在靳家已经血统纯正了，你就别抱怨那些小事了。”
“也是……让那个小丫头认祖归宗的事我会考虑的。”吴氏打量靳云琴。“我发现你有点过瘦了，还总是显得很没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我哪有生病？不过是食欲不好而已，娘你别咒你闺女好不好？”
“还不是因为我担心你，……听说欧阳在帮云杉，该不会影响他吧？”
“怎么会呢，只是介绍几个人而已，娘你不用操心。”
“只要不影响他的仕途就好，我就是担心……。”
“哎呀，我的娘，你就别操心了好不好，云杉现在可是一心壮大靳家产业，你就好好在家享福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管了。”吴氏表示妥协。“听说云钰下个月就回来了。”
“嗯，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那就好……，对了，靳云珉那个女儿认祖归宗的事，你就替我回复林菁吧，我可不打算见她。”吴氏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知道了，娘。”
目送吴氏离开，靳云琴急忙从包里掏出烟盒，走到阳台上点燃，深吸一口之后，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知道吴氏同意可以让小雪回靳家认祖归宗，殷珞心里松了口气，她把靳云贤给小雪起的名字告诉林菁，不过按照约定没说名字是靳云贤起的。
“靳玉佳——不错，挺好听的。”
“娘，明天我就出月子了，我想抱着小雪去云珉的墓地。”
林菁有点迟疑，“天气有点凉啊，我担心你们会着凉。”
“没关系，我会多穿点的，沈嫂给小雪准备的新被子也很暖和。”
“我送她们去墓地。”靳云贤走进客厅。
“你明天没事吗？”林菁问。
“下午没什么事，可以请假出来。”靳云贤在沙发上坐下。“再说我也想去看看。”
“也好，既然可以坐车去我就放心了。”
“娘，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明天我要去一趟严家，你肖姨找我有点事。”
“有什么事吗？”殷珞好奇。
“不知道……好像是为了严世昆的婚事吧。”
靳云贤挑眉，“我听说了，那小子拒绝了几次相亲。”
“他和你差不多大，也难怪做娘的会担心了。”林菁起身去厨房。
“明天吃了午饭后我来接你。”
“不是非要麻烦你的，我可以做黄包车。”
“这么冷的天，你们母女俩感冒怎么办？”靳云贤伸手抱过靳玉佳。“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季冉还没有回家？”
“后天就回来了，她陪她娘去她姐姐家住了几天。”靳云贤逗着孩子。
“回来后你们好好相处，早点生个孩子吧。”
靳云贤没有看殷珞，“我说过，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只是一句话就让殷珞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她默默看着抱着女儿的靳云贤，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心底里隐隐的不安。
靳云杉没想到夏温仪会来商行找他，看到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靳云杉的心情就很糟糕。
“你来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