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杉和莫雨回到靳家大宅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大宅里的人还在沉睡中。
“去洗洗吧,还能休息一会儿。”莫雨轻声对靳云杉说。
“按平常的时间叫醒我。”
“没问题,快去休息吧。”
虽然心里觉得很不踏实,一夜未眠的靳云杉还是决定去睡一会儿,毕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昨晚没在家。
起床的靳云杉带着未消除的疲倦洗漱,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坐在沙发上的莫雨立即起身走进里间,靳云杉确认在门口看不到莫雨后才去开门。
“大……大少爷,不好了——老夫人,晕……晕倒了。”杨婶脸色难看的站在门口
“晕倒了?怎么回事?”
“早上——我在老夫人房门口,看到一封信,……交给老夫人看,然后、然后老夫人就晕倒了。”
“什么信?”靳云杉离开房间。
“不知道……我没看到。”
一种不好的预感紧紧抓住靳云杉,他随手关上门面色阴沉的和杨婶前往吴氏的房间,脸色苍白的吴氏躺在沙发上,地上掉着一张信纸。
“通知医生了吗?”
“通知了,让人去通知了……。”
靳云杉把吴氏抱到床上,杨婶手忙脚乱的帮吴氏盖好被子,心里惦记那封信的靳云杉顾不得杨婶还在场,回到沙发旁拿起地上的信。看到信的落款是吴烽的时候,靳云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迅速浏览信里的内容。
这是一封道歉信,吴烽在信里告诉吴氏,因为想要有足够的钱带家人离开,他想法把商行里的钱弄到自己名下,他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吴氏夫妇,但是已经走错一步之后,只能步步错下去,眼下已经得到足够多的钱,吴烽决定带家人远走他乡,希望吴氏能念在姐弟之情不要怪他。
靳云杉看到吴烽在信上表示自己已经带妻女离开,顿时脸色大变的冲出房间,吴烽和家人就住在楼层的另一面,此时那边一片死寂静的让人感到不安。
“舅舅,舅舅——请开开门,我是云杉,我娘晕倒了。”靳云杉尽量保持镇定。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安静的让靳云杉更加不安,他不顾一切的撞开房门,眼前的一切一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房间里没有人,靳云杉直接推开其它房门,发现吴烽的家人也都不在了,信上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云杉,发生什么事了?”莫雨赶来。
靳云杉脸色阴沉的把手里的信递给莫雨,迅速看完信的莫雨也脸色大变。
“确定了?他们都走了?”
靳云杉点点头,“我猜我们中计了。”
“怎么回事?”
杨婶突然朝这边小跑过来,靳云杉示意莫雨保持镇定。
“大少爷,医生已经来了。”
“我知道了。”
给吴氏做过检查后,医生认为吴氏是受到了刺激,需要好好休息。待医生离开以后,靳云杉守在吴氏床边等她醒来,生意的事靳云杉已经完全顾不上了,他需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你醒了?”
看到吴氏睁开眼睛,靳云杉急忙上前扶她坐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受到了打击。”
“是因为这封信吗?”靳云杉拿出吴烽的信。
“你看到了?那你舅舅呢?”
“我想他们已经走了。”
“天啊,难道信上说的都是真的?”吴氏抓着靳云杉的手问。“你舅舅真的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了?”
“我还不能确定,得去商行查查帐,不过舅舅负责的那部分我是不清楚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娘的意思呢?”
吴氏叹口气,“还能怎么样?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总不能报官吧。”
“可是舅舅的行为……。”
“算娘求你了好不好,放他们走吧。”
“……既然娘这么坚持,我知道了。”
“可是娘的心里好难受啊,……你舅舅也真是,如果有需要可以告诉我啊,何必要这么做。”
“娘,你别太激动了,你刚才晕倒过需要休息。”
安顿吴氏重新躺下,靳云杉走出房间,莫雨一脸不安的等在门口,看到他出来立即迎上前。
“别在这里说,我们回房间。”
“今天你不去商行了吗?”
“下午再去。”靳云杉眉头紧锁着离开。
殷珞接到严世昆的电话,和他们之前预计的一样,靳云杉将几处私藏的军火转移,具体的地址严世昆还在查。
“我想靳云杉已经猜到是我们做的了。”
“不,我想他还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殷珞说出自己的推测。
“但是他下一步肯定会针对我们。”
“我会想法让他顾不上的,不过你也要小心提防,别让靳云杉得逞。”
“放心吧,我们早就有准备了。”
放下电话殷珞重新把视线放在手里的几页纸上,昨天严世杰派人送来这个,上面是查到的关于莫雨的情况,殷珞仔细翻看着,直到电话又一次响起。
“刚才差点忘记问你了。”还是严世昆打来的。“后天商会有个大型舞会,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舞伴?”
“我?不合适吧。”
“其实关键是有个人你应该见见,和靳云杉有合作的森田也会到场。”
“那靳云杉也会去吧。”
“吴烽离开后你家那位老太太就‘病‘倒了,靳云杉要照顾母亲,没时间参加这个舞会。”
“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是个接触森田好机会?”
“没错,森田是我们对付靳云杉最佳武器,难道你不觉得是个和他会会的好机会么?”
“嗯,有道理,……不过我可没有适合舞会的衣服。”
“没关系,我会和我嫂子说一声,让她陪你去买。”
“也好,我也想和云霜姐聊天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会来接你。”
到了舞会那天,殷珞给林菁说了自己的目的,林菁表示会照顾好靳玉佳,让殷珞和严世昆一定要万事小心。
“你今天很漂亮。”严世昆开着车说。
“谢谢,不过我好紧张,……我可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舞会。”
“没关系,有我在不用担心。”
“可我连舞都不会跳。”
“就是有人邀请我也不会答应的。”严世昆侧过头笑笑。“今晚你是我女伴。”
严世昆的态度让殷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清楚严世昆还在等自己,可是她给不了严世昆任何回复。
“森田是个怎么样的人?”
“很精明的商人,至少表面上是个商人。”
殷珞困惑:“表面上是什么意思?”
“只是猜测他有军方背景,否则不会涉足军火生意。”
“好打交道吗?”
“属于老奸巨猾那种,而且很好色。”
“要怎么和他交流,他会中国话?”
“发音比较生硬,但交流是没问题的。”严世昆补充道。“有我陪着你,放心吧。”
舞会布置的偏于西化,用餐区完全是西式自助的形式,严世昆告诉殷珞,这次舞会有不少外国的在华做生意的商人,所以布置方面专门找外国人来做的。
“那个正和人说话的人就是森田。”
按照严世昆的示意看去,殷珞看一个个子不高,一脸精明的男子身着黑色晚礼服,正在和几个人谈笑。据殷珞的目测,森田的年纪大概也就是在四十多岁的样子,外表看上去显得很普通,但身上却撒发出一种目空一切的气息。
“他身边的是他的夫人?”殷珞低声问道。
“是不是觉得气质不太对?”严世昆冷笑道。“是个夜总会的头牌,……森田很好色也很变态,只对夜总会那种妖艳的女子有兴趣。”
夜总会的头牌?殷珞想起莫雨曾经也在夜总会做过舞小姐,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因此结识,然后又顺理成章的和靳云杉合作。
“当初靳云杉就是靠一个夜总会头牌,取得了和森田的合作。”
“森田先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严家的小儿子——严世昆先生,也是商会最年轻的会员。”舞会主办人引荐两方人认识。
“真是后生可畏啊。”森田伸出手。
严世昆与其握手。“森田先生客气了。”
“这位就是你的女伴?”
严世昆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尚未婚娶也没有爱人,这位是我表弟的妻子,是为了陪我才破例出席这个场合的。”
“原来如此……,不过我记得你的表弟就是靳家的三少爷嘛。”
“没想到森田先生还知道我丈夫。”
“啊,我和你大哥有点生意来往,所以多少知道。”森田打量着殷珞。“关于你丈夫的事,我深表遗憾。”
“看来这件事全城都知道了。”殷珞轻轻笑了笑。
“虽然我无缘和他见面,不过我相信是和云杉君一样出色的年轻人。”
“谢谢森田先生的褒奖。”
“我原本还担心提起你丈夫会引起你的伤心事,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我们靳家的女人都如此坚强乐观。”殷珞状似无意的说。
森田果然接过话,“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更好奇见见你的大嫂了,靳云杉总是不肯带她出来让我很是好奇呢。”
“关于这一点森田先生是误会我大哥了呢。”殷珞语气略带几分遗憾。“其实我大哥离婚已经有段时间了。”
“可是我听说他是有爱人的,难道不是他的妻子?”
“森田先生指的应该是莫小姐。”
对于殷珞突然提起莫雨,严世昆觉得很是疑惑,但看殷珞一副淡然的样子,他只好把疑问压在心里,不在表面上露出分毫。
“莫小姐?这么说他们并非夫妻?”
“是啊,因为莫小姐的出身,我大哥的母亲很反对这桩婚姻,所以我想大哥不能带莫小姐见森田先生,是有他的苦衷的。”
森田露出恍然地表情,“现在已经和过去不同了,怎么还会如此纠结所谓的出身呢。”
“森田先生的话我也很赞同,而且我也觉得莫小姐很适合我大哥,只是靳家一向传统,很难接受曾在夜总会是红牌的舞小姐做靳家长子的妻子。”
从莫雨得知森田偏爱夜总会舞小姐后,她的脑海里就盘算着一个计划,在和森田对话时“无意”透露莫雨的身份。殷珞想赌一把,如果森田喜欢夜总会的女人,那么说不定会对莫雨产生兴趣,至于这对她挑拨离间的计划有多少帮助,殷珞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舞小姐……原来是这样,是我错怪云杉君了。”森田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莫小姐对你大哥很痴情啊,没有名分也跟在他身边。”
“森田先生见到莫小姐就知道了,只看她那么艳丽的外表还真看不出来,她真的是一位很痴情的女子。”
“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出色的女性。”森田的语气里透着好奇。
“会有机会的,森田先生可以到靳家做客,一定会有机会见到这位奇女子的。”
“奇女子?真是很好的比喻呢。”森田的笑容压不住兴奋。“……你看我一聊天就忘了还要和别人打招呼。”
“那我们也不打扰森田先生了。”
殷珞知道森田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毕竟如果兴奋的太明显会显得失态,目送森田去和别的客人聊天,殷珞才露出稍微放松的表情。
“你刚才是在有意提起莫雨吗?”严世昆忍不住轻声问。
“只是聊天而已。”
不想再提到这个话题,殷珞只好把话题岔开,看出她的为难,严世昆不再追问。
坐在返回的路上,殷珞显得有几分疲倦,上车以后一直都没有说话,察觉出这一点的严世昆静静开着车。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故意提起莫雨。”殷珞突然开口。
“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用……。”
殷珞打断道:“如果我说是的,你会不会觉得意外?”
严世昆微怔,“多少是有一点,不过我想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我是想赌一把……森田话里的意思似乎对靳云杉身边的女人很有兴趣,我就在想他们或许有过一面之缘,或者森田曾远距离见过莫雨,反正莫雨给森田留下了某种印象,所以当时我就想说不定这是一个机会,……莫雨不是曾在夜总会做过舞小姐吗?是不是红牌无所谓,我就是想借她的身份试探森田。”
“你的意思是——。”
“森田知道莫雨的身份,又知道靳云杉无法迎娶莫雨,说不定会以做生意为由让靳云杉把莫雨让给他,可是以我的推测……靳云杉肯定不会接受,如果能和我预想的一样,靳云杉因为莫雨的事和森田之间产生矛盾,对我们就是一件绝对的好事。”
“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里,你居然会有这样的计划。”严世昆的口气透露出意外。
“我只是试一试而已,再说……说不定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呢。”
“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性。”严世昆认真地说。“不过如果我说是我的直觉,你可不要笑话我。”
“怎么会呢……,不过我现在心里却感到很不舒服。”
严世昆侧目,“为什么?如果真的和你预想的一样,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就是因为如果和预想的一样,我才觉得糟糕。”殷珞把脸转向车窗。“莫雨不过是个女人,我用这样的方式把她当成一枚棋子,……这么一想我觉得自己和靳云杉一样卑鄙。”
“别这样说自己,小珞……你太善良了,总是为别人着想。”
“如果我真的善良,就不会对森田透露莫雨的身份了。”
殷珞的话让严世昆沉默,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直到回到殷珞所住的房前,严世昆送殷珞到门口。
“小珞,我还是想说,你真的是很善良,否则你就不会因为透露莫雨的事感到内疚。”
殷珞微低着头没有回应,严世昆知道此事她的内心有多矛盾。
“可是小珞……善良是分人的,对待自己亲近的人当然需要善良,可是对自己的敌人是没必要善良对待的。”严世昆继续安慰道。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谢谢你……。”殷珞抬起头笑笑。
“我不是安慰你,是说出我的心里话,……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知道你依然是善良的。”
“你总是能给人很大的安慰呢,世昆——,真的很谢谢你。”
严世昆看着微笑着的殷珞,感觉到的却是心疼,他忍不住附身在殷珞脸颊飞快亲吻一下,在殷珞反应过来之前又迅速站直。
“这样就算我接受你的道谢了。”
反应过来的殷珞摸着被亲吻过的脸颊,被严世昆孩子气的话语逗笑,然而一道炙热的视线却让她无法忽视,顺着视线看过去,殷珞惊讶地看到靳云贤居然站在打开的院门口。
“云贤……你怎么来了?”殷珞不知道他是否看到。
“我给娘送补品过来。”靳云贤直直看着两个人。“是季冉娘家让送过来的。”
“我已经把你平安送到家了,就先回去了。”严世昆识趣的告辞。
严世昆的车绝尘而去后好久,靳云贤和殷珞还是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对视着。
“那么你是做出选择了?”靳云贤打破沉默。
“你在说什么选择?”殷珞皱眉。“那个吻在我意料之外好吗?”
“……小珞,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任何机会了吗?”
“云贤——。”靳云贤伤痛的表情让殷珞难过。
靳云贤苦笑一下自语一般的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决定的,没想到你不在家……娘说你和严世昆去参加舞会了,因为要去见和靳云杉有来往的日本人,……所以我打算下次再找机会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我已经决定和季冉离婚了。”
“什么?”殷珞惊讶地看着靳云贤。
“季冉已经知道自己怀的不是我的孩子了,可能是想起什么了,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总之……她提出离婚,哭着让我原谅她。”
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让殷珞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想起林菁曾对她说的,让她不要放弃一丝希望的话。
“可是她家里能同意吗?……还有要和娘怎么解释?”
“季冉准备和家里坦白,说孩子不是我的,然后搬到香港去住,娘那边……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真的决定了吗?季冉真的愿意放开你?”
“继续在一起对彼此只能是折磨,我想季冉是想开了,不只是因为孩子的事。”
靳云贤的话让殷珞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从殷珞内心深处来说,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感到激动才对,大概老天爷终于肯疼惜他们两人了,然而靳云贤从刚才就面无表情的脸却让殷珞觉得忐忑。
“那么你也决定了……?”
“我很早就决定好了,不再为任何人让出自己的真实情感。”靳云贤紧紧盯着殷珞。“除非那个人已经不再爱我了。”
殷珞一步步走到靳云贤面前,迎上靳云贤的视线,对视了片刻后才开口。
“靳云贤,你该不会认为一个吻就代表什么了吧?”
面对殷珞的问题靳云贤没有回答,只是稍微避开殷珞的视线,他的举动引发了殷珞的不满,她抬起手将靳云贤的脸转向自己重新对上视线。
“我和你一样,不打算在让出自己的感情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性,我都想为自己的爱情争取,因为我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了,如果要我看着自己爱着的人活的那么痛苦,我宁愿自私一把夺回我爱的人。”
殷珞坚定的话语让靳云贤动容,他搂住殷珞的腰紧紧盯着殷珞美丽依旧的眼眸。
“这可以看作是你对我的回应吗?”
“不只是回应。”殷珞表情认真地说。“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
两个经历种种磨难的人对视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的到对方,然后两个人的脸慢慢靠近,终于紧紧拥吻在一起。
“我爱你,小珞……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靳云贤宣告道。
殷珞用拥抱回应靳云贤的话,恨不得时间在这一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