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云贤说着就哽咽起来,殷珞静静坐着等他平复心情,好一会儿靳云贤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分明是挤出来的。
“小珞,我可以喝酒吗?”
只一句话就让殷珞心疼的发紧,她只是点点头站起身走出房间,这个时候任何劝说靳云贤的话都是苍白的,殷珞让人找出一瓶洋酒,约定酒钱从自己的月薪里扣。
“喝这个吧,度数不是很高。”殷珞递上酒瓶和酒杯。
靳云贤拿过酒瓶自斟自饮,喝一会儿说一会儿都是关于闫海的记忆,闫海是个仗义的爷们,从小没有父母兄弟的他吃百家饭长大,考军校是因为有钱可以领,是个不争不抢没有野心的人。因为没有什么背景,毕业后混了一份普通的工作,因为工作努力认真还算得到重用,仕途比一般人来的平稳,和早就认识的女孩结婚,可惜妻子却死于难产。
再次孤身一人的闫海认定自己注定孤独一生,拒绝各种提亲安心在工作上,可毕竟是个没有背景的一般人,不久就被人从局里挤到下面的部门,和靳云贤就算是在一个单位却难碰面,但两个人彼此欣赏,是那种就算不常碰面也关系很好的兄弟。
闫海申请去前线后,靳云贤才从局长那里知道,闫海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派往战事最激烈的前线,他虽然出身军校但毕竟多年坐机关,在那样战火连天的前线受伤也是难免,只是让靳云贤难以接受的是,从闫海申请去前线到收到这封信还不到三个月。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他……看到闫海朝我笑,或者是看到他——,倒在血泊里……身上到出是弹孔。”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闫海只是受了重伤而已。”
靳云贤苦笑着摇头。“我也这么……想过,但是——这个,你看……是他的阵亡通知书,我从军部找到的……。”
“生死有命,对闫海来说毕竟圆了上战场的梦。”
“我不是为闫海的死难过……。”靳云贤灌下一大口酒。“我是觉得他死的可惜,小珞……他去的可是装备很精良的部队,战事激烈又如何?怎么也不该——不该打的那么惨烈!几千人的队伍,最后只剩下几百人……明明我们是占优势的。”
看着表情痛苦的靳云贤,殷珞想起在现代世界看过的书籍,当时正面战场打的很是惨烈,几千人的队伍甚至有几乎全军覆没的,精炼的装备抵不过腐败的后方,英勇的将士前赴后继的抵抗者入侵者,却因为高层的领导不力损失惨重。
“……这样的仗有何意义?前方浴血奋战,后方却歌舞升平,花着应该购买装备购买药品的钱,有钱人用钱换命……,真不知道这场仗我们还能不能赢,或许已经没有希望了——。”
知道是闫海的死让靳云贤受到了打击,殷珞很想安慰他只要有人抵抗,就一定能有胜利的一天,但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她太清楚战争的可怕,一旦置身其中就很难全身而退,所以殷珞决定彻底的自私一回。
“有没有希望你也不能再喝了。”殷珞起身阻止靳云贤继续喝酒。“去床上睡一会儿好不好?”
靳云贤乖乖放下酒杯,“那……你陪我一起、一起睡——别留下我一个人。”
醉酒后的靳云贤显得格外脆弱,殷珞撑起靳云贤扶着他走到床边,帮靳云贤脱掉外套再转身,他已经歪倒在床边熟睡,一只手紧紧拉着殷珞的手。用一只手脱掉靳云贤的靴子,殷珞看着他的睡颜叹口气,小心地越过他在床的另一边和衣睡下。
从睡梦中醒来,靳云贤就因为头疼皱起眉,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自己公寓里。零散的回忆也逐渐回到脑海里,靳云贤想起昨晚自己喝醉后,似乎求殷珞陪自己一起睡,一转脸就看到和衣睡在一旁的殷珞。
“小珞,小珞……。”靳云贤轻拍她。“起来了,天亮了——。”
殷珞睁开迷茫地眼睛,在看清眼前的靳云贤后,眼睛猛然睁大脸也红起来。
“你醒了,你昨晚喝醉了,所以……就睡在这里了?”殷珞回避靳云贤的视线起身。
“我昨晚喝醉以后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你睡着的很快,……你要不要吃早饭?我去厨房看看?”
“一碗白粥就好了,没什么胃口……。”
“好,我知道了。”
目送殷珞有些慌乱的离开房间,靳云贤不由得扶额失笑,没想到一向严谨的自己昨晚居然失态了,不过对象既然是殷珞他倒也觉得无所谓,只是……想到昨晚和殷珞说的那些话,靳云贤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他想起严世昆和他说过的事,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不失一个好的选择。
殷珞从厨房端来白粥,馒头和几碟小菜,本来觉得没有胃口的靳云贤,却喝了两碗粥吃了两个馒头,看着殷珞有点发愣。
“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不是说没有胃口……。”
靳云贤轻笑,“因为没心事了,就有胃口了。”
“是关于昨晚的话题吗?”殷珞放下筷子。
“我想过了,我不打算申请上战场了,世昆说的对,就算不上战场一样可以抵抗外敌。”
殷珞好奇地问:“怎么?你们俩见过面?”
“前几天,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靳云贤简单解释。“以后再告诉你详情。”
“也罢,你们能坐在一起好好谈过就足够了。”
“不用担心,就算我们现在属于不同阵营,依然还是好兄弟。”靳云贤摸摸殷珞的头。
为了不想被人看到靳云贤夜宿百乐门,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早饭后殷珞就让司机把靳云贤送回所住的公寓。
几天后靳云贤接到一个邮包,是闫海身前所住的战地医院寄出的,里面除了闫海牺牲时的军装还有一些遗物,靳云贤托殷珞把东西放好,计划将来帮闫海完成最后的心愿。
欧阳律再次找到靳云贤,告诉他买药的下家已经找好,他准备钱一拿到手立刻离开,因为已经有人对他的身份产生质疑了。
“你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欧阳律说的信誓旦旦。
对欧阳律的话靳云贤当然不可置否,因为欧阳律并不知道他的打算。
两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保安队长突然携家带口的失踪,经过相关部门的调查,此人的失踪早就有计划,而且是携带一笔不小的巨款失踪的。消息一出立即引起哗然,不少和保安队长有关系的人都撇清关系,对于那笔款项的说法更是众说风云。
靳云贤刚到办公室,就接到欧阳律打来的电话,从电话里听欧阳律的声音还算淡定,他说保安队长的失踪不影响他们的大事。
“那个蠢货似乎是因为别的事才跑了的,少他一个人也好,得到的钱我们两个人可以对半分了。”
“那么大一批药,没那个人的帮忙你打算怎么掉包?”靳云贤冷冷地问。
“当然有办法了,你就放心吧,买家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但愿吧……。”
“云贤,你放心,我们可是一家人。”
放下电话靳云贤的脸阴沉到了极点,每次听到欧阳锋提到他们是一家人,靳云贤就会想起惨死的大姐母女,在欧阳锋眼里怕一直都没有把他们当成家人,虽说作为父亲对自己的儿子好无可厚非,可是靳云琴母女难道就不是家人了吗?
靳云贤被通知前往局长办公室,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局长的脸色阴沉地看着什么东西,对面坐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的男子。
“局长——。”
“嗯,你来了……这位是法院的白检察官。”局长没有抬头。
“你好,你就是靳云贤吧?”对方站起身和靳云贤握手。
“是的……。”
“今天我来你们局里,是来找你的。”
对方严肃的表情让靳云贤心里一怔,他点点头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半响之后局长抬起头将刚才看着的一张纸递给靳云贤。
“你看看吧。”
“这是我们今早收到的。”白检察官解释道。“写信的人是保安队长,就是那个无故失踪的队长,……里面夹着一封告发信,信里告发的对象就是你。”
尽量保持平静地靳云贤飞快浏览完了信的内容,这封所谓的告发信写的很简单,就是讲述自己之前扣押的人和药物其实是有问题的,抓到的人不是所谓的赤色分子,而提供他情报的人是靳云贤,还说靳云贤安排人给他一笔钱,这么做的目的很可能是为了邀功。
“无稽之谈……。”靳云贤把信丢在桌子上。“局长,你该不会相信信里的内容吧?”
“先撇开信里说的不提,你告诉我之前的情报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的一个熟人,他很可靠信息来源我也有调查过。”
“调查过完全没有问题?”白检察官质疑道。
“我承认调查的过程是有一点不足,但我的情报来源绝对没问题。”
“那为什么不愿意说出那个熟人的名字?”
“抱歉……白检察官,这个人是我的一个线人,所以恕我不能透露他的信息。”
“是不能透露,还是根本就没这么个人?”
“既然白检察官不相信我,请尽管调查好了。”靳云贤很干脆的表示不配合。
“这样吧……这件事你们不是还在调查吗?那就按程序调查好了,我相信我的人是没有问题的。”局长出面打圆场。
“既然局长都这么说了,那白某就先告辞了,……我还会再来拜访的。”
白检察官离开后局长就盯着靳云贤,丝毫不觉得心虚的靳云贤淡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局长才皱着眉收回视线。
“他们是调查那个保安队长,你不过是牵连在内的一个人,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我只是提供情报给他而已,至于邀功什么的,你应该了解我对功名没有任何兴趣。”
“行了,这件事会有一个结论的。”局长不耐烦的挥手。“不过你最近不要随便在上班时间离开,要保证我能随时找到你。”
“是——。”靳云贤敬礼后离开。
回到办公室靳云贤梳理刚才发生的事,如果他没有估计错的话,这一切应该都是严世昆那边安排的,从保安队长失踪起他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回到公寓看到等在门口的秦悦儿,靳云贤皱皱眉头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前掏钥匙开门。
“云贤……你怎么回事?见到我连话都不说?”秦悦儿不满地抱怨。
“很抱歉,我很累了……。”靳云贤坐在沙发上。“你来有什么事吗?”
秦悦儿迟疑片刻。“我想知道……保安队长失踪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的消息还挺灵通,上午发生的事晚上就知道了。”
靳云贤的冷言显然没影响秦悦儿的好奇,她在靳云贤旁边坐下,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看。
“那你给他钱的事是不是真的?你该不会为了讨好我爹,做了这种事吧?”
“秦悦儿——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靳云贤明显表现出了不悦。
“人家是担心嘛,毕竟已经开始有流言了。”秦悦儿悻悻地说。
“别人的嘴我管不了,你作为我的未婚妻居然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不是的,云贤……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悦儿意识到靳云贤在生气。
“够了,我说过了,我已经很累了,请你回家去吧。”靳云贤站起身留给秦悦儿一个背影。
看到靳云贤这个样子,秦悦儿知道自己有点失言了,只好无奈地站起身离开靳云贤的公寓。
刚才看到秦悦儿站在门口时,靳云贤就知道她来的目的了,不利用这次机会就可惜了,他要让秦悦儿也加入这场戏,因为他清楚以秦悦儿的性格,绝对可以扮演好一个绝情未婚妻的角色。
对保安队长的调查很快进展到了扣押的药品上,检查查封药品的人发现,药品的外包装虽然是被严管的药物,但实际上只是挂羊头卖狗肉,里面的药物不过是普通的药,靳云贤很快被带走接受调查。
“当初到底是什么人给你提供的情报?”白检察官开门见山的问。
“我说过了,那是我的线人,不方便告诉你他的信息。”
“你别以为这次这么说就能混的过去。”白检察官从旁人手里拿过一份文件。“不如我们换个问题好了,……欧阳律你认识吧?”
靳云贤点头,“他是我的姐夫。”
“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吧?”
“我只知道他以前是政府机关的,之后就去了日本。”
“难道你不知道他这次回国是以特使的身份回来的吗?”白检察官追问道。
靳云贤耸肩,“我只知道他就是给人做翻译,其他的情况不清楚。”
“是嘛……那你看看这个。”
靳云贤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文件,上面写的内容是欧阳律来此地之前的一些事,而这些事因为和严家有关,所以靳云贤都很了解。
“这些事我有耳闻。”靳云贤依然很淡定。“不过我想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有关部门应该对他的身份是有了解的。”
一句话让眼前的几个人脸色变了又变,白检察官的脸色尤为难看,靳云贤知道自己说道他们的痛处了,欧阳律的身份这些人是清楚的,之所以视而不见不过是因为知道上面不会动他,毕竟之前有人认为和这场战争还有迂回的可能性罢了。
“他的身份不是重点……。”白检察官恢复正色。“我们发现他在同僚都离开后还留在这里,而且找了不少敛财的机会,这一点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有个身体不好的儿子,治疗什么的……应该需要不少钱。”
“你果然很清楚,那么说说看你参与了几件事?”
“很抱歉……白检察官,你恐怕不了解我的家事,我的大姐已经去世了,所以我和欧阳律已经没有亲戚关系了。”
白检察官冷笑:“你认为你的这个解释说的过去吗?就因为你姐姐去世了,欧阳律就不是你的姐夫了?”
“至少我和他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这次的药品事件呢?”白检察官追问。“我们可是有确定的情报,欧阳律前一段时间频繁出入你的办公室。”
“他是找过我几次,毕竟我们曾经是亲戚,而他好像准备要回日本了。”
“你的意思是他找你纯粹是为了叙旧?靳云贤——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的说的话吗?”
面对白检察官的质问,靳云贤选择了沉默,不配合的态度立即惹恼了对方。
“看来你还是很维护你这位姐夫的嘛……,很好,你可以不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委屈你在我们这里小住了。”
谈话之后靳云贤就被关了禁闭,面对这样的变故,靳云贤显得很淡定,他知道自己被关禁闭就说明那些人没找到欧阳律。
和靳云贤猜想的一样,在他被叫走调查之前,调查的人已经去找了欧阳律,然而欧阳律已经莫名“失踪”了,而在欧阳律家里的保险箱里,调查人员发现了他卖药品给黑市的证据,继而怀疑那批货不对板的药可能是被掉包了。
为了确认药物的去向,调查人员一边把目标指向和欧阳律有关的靳云贤,一边到黑市调查药品的流向。黑市的药品调查很不顺利,有这批药的传闻却没有任何线索,很快他们发现药品的来历也有问题,那个被抓的所谓赤色分子经过调查,不过是个普通的药贩子。
靳云贤被调查和关禁闭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因为事情还在调查期间,所以出现了很多个版本的传闻。
有说靳云贤为了在未来丈人面前邀功,花钱买通保安队长假造了所为的药品事件;有说靳云贤和保安队长勾结,假借扣押药品的名义,实则是为了从中获利。虽然有人认为以靳云贤出身,不至于要倒卖药品获利,但保安队长的莫名失踪让这件事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被关禁闭的靳云贤倒是很淡定,即使外面的事他完全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很快有人会给他带来外面的消息。
“靳云贤,有人来找。”
禁闭室的门打开,秦悦儿表情复杂的站在门口,靳云贤表情淡定地看着她。
“没想到关了一天一夜还有人来看我。”
“你知道的,我要了解……你的事才能来看你。”秦悦儿表情不自然地说。
“不管怎么样,还是感谢你来,算是患难见真情吧?”
秦悦儿听出靳云贤话里的嘲讽,迟疑着往禁闭室里走了几步,靳云贤关押的禁闭室房间不大,但好歹有一张床还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唯一的一张椅子靠背是破损的,秦悦儿踌躇了半天没有坐下。
“我怎么能不来呢?”秦悦儿挤出笑容。“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不过……你应该知道你姐夫去哪里了吧?”
“……你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要问了,因为他可是你洗脱冤屈的关键。”
“如果我知道他去哪里了,还不会不说出来吗?你觉得我愿意被关在这里吗?”靳云贤脸色变的难看。
“云贤——你别生气嘛,我问过我叔叔了,他说你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只要……。”
“我再说一遍,我不知道欧阳律去哪里了。”靳云贤打断秦悦儿的话。“难道你也觉得我会隐瞒他的去向吗?”
“他毕竟是你的姐夫嘛,……我担心你会顾及亲情。”秦悦儿嚅嗫道。
“顾及亲情?对一个间接害死我姐姐的人,我怎么会和他有所谓的亲情?”
秦悦儿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是说——你大姐的死和你姐……欧阳律有关?”